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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雪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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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大雪,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从得知,林笑有隐隐的担忧。
拉开窗帘,林笑深吸一口气,松松地舒展起身体。这样快活的动作他已经好久没做过了。
暴雪下了整整两天才停下,林笑看看还在熟睡的凡博,嘴角漾起温暖的笑——他这样早起,是想为凡博做一桌拿手饭菜。想起自己堪比大厨的手艺,和可能从凡博那里得到的夸奖,少年有些孩子气的自豪。
可能是太早了,虽然是大晴天,集市里也没有多少人。林笑买好菜,想起还差些调料和工具,便凭着记忆朝小卖店走去。
大娘起得很早,这个时间货物已经全部摆好了,前排的纸盒里还放着新来的报纸。林笑要的东西有些杂,大娘应了一声便去了里屋翻找。
林笑干等了一会,不见大娘出来,便将满手的菜放下,随手抽出一张报纸。还没看清,便像触电般将报纸扔了出去——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头版被放大的照片,分明就是李啸天!是那个魔鬼!
看到这张脸,林笑只觉得全身都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不,都会过去。一切都已经过去,自己竟胆小到连与他有关的新闻都不敢看吗?林笑鼓起勇气,重新捡起报纸,这一看,不禁觉得讽刺无比。
企业家豪掷五十万为七旬老人办丧礼,呼吁关爱老人!
这样充满和谐意味的标题,竟然也能和李啸天扯上关系。少年苦笑,正欲放下报纸,眼角余光扫到一处,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拍了。
五分钟后。
“东西我都给你包好啦,这样提着方便……”大娘突然顿住,刚才还好好的男孩此时跪坐在地上,嘴唇翕动着好像要哭却偏偏又没有一点声音。
“孩子,你怎么在地上,快起来快起来!”大娘被吓到了,忙不迭地拉起林笑,拖过椅子让他坐下,一下一下的拍着背,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林笑颤巍巍起身,差点摔倒,眼睛连焦距都没有。空洞地让老板娘心慌。
“谢谢您大娘,钱给您。”是沙哑却沉静的声音。
“诶——”大娘迟疑递过找好的零钱,见林笑半天不接,干脆将钱揣进了林笑口袋。
林笑拎着菜,凭着本能麻木地往回走,只觉得腿脚发软。
不行,不能这样,凡博会觉察到的。林笑深吸口气,无力地靠着墙根滑下来。冬日的雪映着阳光,只觉得刺眼地一片惨白,将头埋进臂弯,眼泪终于无声地掉了下来。
李啸天放大的照片右下角,那张黑白的照片,是奶奶。
奶奶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奶奶虽然一直身体就不好,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难道,难道李啸天为了逼自己回去,竟将奶奶给害死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自己,只是现身而已,竟要用至亲的命来换!李啸天,你根本不用这样,你说一声,只要你说一声,说奶奶在你那儿,我又怎会有不回去的胆子。魔鬼……你这个魔鬼……为什么,连一点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也对……也对,这不正是他的手段么,不给任何时间,直接将后果扔到你面前!
究竟你的仇恨要怎样才能放下?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少年缩在墙角,直哭得眼前阵阵发黑。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看见一个人大清早疯子般哭着,不免绕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笑抬头,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缓缓起身,往回走。
明天是葬礼的最后一天,不能再逃了。可是,凡博哥,我得再看看你睡觉的样子,我还想给你做菜。
林笑行尸般地晃进门,还没放下菜,便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越来越紧,都要喘不过气来。
林笑不想让凡博担心,强作镇定道:“凡博哥,怎么了?”
“笑笑,对不起。”凡博将头放在林笑肩上,“我想为你做顿饭,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先吃了这顿饭再说好吗?”
林笑抬头,怔怔地望着凡博,“好,我们一起做。”
少年将一大推菜提进厨房,絮絮叨叨,“凡博哥,我可是很会做菜的,糖醋排骨、麻婆豆腐、东坡鱼、板栗烧鸡、鱼香肉丝、红烧肉、泡菜鱼、水煮鱼、圆笼粉蒸肉……”
“笑笑,笑笑……”
“芝麻鱼球、拔丝苹果、荷叶肉、蜜汁梨球……”
“笑笑!”凡博喝叫出声。
“啊?”林笑恍惚回头。
凡博望着双眼有些红肿的人儿,顿了顿,突然微微一笑,“原来你小子这么厉害,那我只能给你打下手啦。”
“诶。”林笑应了声,开始低头择菜,不再说话。
孟凡博拿起手机,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本想将林海一家送出国外,哪知道奶奶年事已高而且还一直有病在身经不起折腾,便将奶奶找个安静地方安顿了下来,打算为她治完病再送到国外与林海一家团聚。结果今天一早才接到电话,竟是告诉他奶奶不见了的事。而且,安排照顾奶奶的那个人竟是昏迷了两天才醒来,凡博这才接到的电话。
是个陷阱。这是凡博的第一反应。要不然,李啸天不会将人活生生留在那里,给自己通风报信,这根本就是要确保笑笑知道这件事,逼他现身。震惊之下,凡博立刻上网,果然发现本地新闻已被“企业家豪掷五十万为七旬老人办丧礼,呼吁关爱老人”刷屏。
直觉告诉凡博,不能让笑笑回去。可是,万一奶奶的死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怎么办?以笑笑的为人,不去见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奶奶最后一面,恐怕以后生活的每一分钟都会自责。本还在想要不要先瞒住林笑,可是笑笑一回来,凡博看见他表情,就知道什么都不用瞒了。
都怪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笑笑,却连他的亲人都保不住!
瘦弱的身影似乎感觉到凡博的注视,轻轻回头,微笑,“打下手的人怎么只会怵在那儿。”
“嘿嘿……”凡博努力笑着,麻木地上前择菜。
商人花掉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得到回报。即使那钱是打了水漂,那商人也必须从打水漂中得到乐趣,并售卖门票让大家来看千奇百怪的水漂。
丧礼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在已经过去的两天里,因为李啸天“关爱老人”的丧礼,各路媒体已将李氏企业的社会名誉炒到了最高。
大到出奇的礼堂正中央,是形状优雅的水晶冰棺,冰棺四周被空运来的名品菊花填满,馥郁的清香让人有种死不是结束,而只是种安详的错觉。
香炉里的香升起细细的烟,再在升起后变得弯曲。二十一名经师闭目垂颂中,礼堂四周垂挂的佛教画幔显得愈加神秘。
还没到奏乐时间,身着蓝,绿,白制服,站成六排的鼓乐手静静等候着。
偏厅里,男人透过窗户看着那些煞有介事过来吊唁,一身正装的记者们,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少爷,今天是最后一天……”老赵开口。
“他一定会过来,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是该怎么教他,让他以后听话一点。”管家话没说完,被李啸天挥手打断。
“是,少爷。”管家垂首,五味陈杂。
恐怕那个孩子会将老人的死算在少爷头上,这样下去,若终有一天,少爷认清了自己的心,那孩子却已恨他入骨,到那时候,少爷又该如何自处?
沧州城里也是大晴天,林笑看着面前宏伟的殡仪馆,只觉得一步也迈不出——他不是没有侥幸,他还抱着希望,他希望一切只是李啸天为了逼他现身用的伎俩。真相是什么,只要几步,便能明白。可是,明明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此时却连再迈开哪怕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从林笑出现的那一刻起,现场气氛就已经僵住。少年苦笑,身后跟过来的那些健壮的西装男人林笑再熟悉不过,李啸天凡是不想用语言解决问题的场面,那些人便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