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记忆》三圣

2、酒友

　　好酒不怕巷子深，
　　酒友常常梦千回。

　　小时怕酒。头一回喝酒，是在商州，当时正上初中，参加地区乒乓球赛，几个队友压住，灌了“高瓦斯”。
　　那不过是一种香槟。到了大三，一段时间，记不清为了什么，常在下午饭后，去一饭馆，要一大杯“扎啤”，大口消暑，小口细品，，香、甜、涩、苦、麻，头昏昏地晕，眼慢慢地花，心慢慢地亮……
　　在我看来，喝白酒，才算喝酒。
　　头一回，大学毕业前夕，宿舍里七个人，要了饭菜，白酒，突然就想喝，又被大家劝喝，一阵辣，又一阵辣，浑身发热，想闹事。似乎是唯一的一次，喝了酒想闹事，但终于睡去，不吭声了。
　　随后工作。商州人好酒，自己突然有了酒量，常寻了酒香，掀帘推门而入，划拳行令，脸红耳赤。席间只说酒，不说东西，不道长短，不醉就一直喝……
　　酒量渐增，酒友也多起来。
　　于是，就有冲动写写酒友，可是一来工作繁忙，二来落笔沉重。到如今，要问什么是酒友，真是“欲辩已忘言”了，只好试列酒友一二，自己品味。

　　酒友甲。
　　破门而入，直嚷口渴，我放了电视遥控器，忙要沏茶，拉住我道：“以酒代茶，以酒代茶。”见他急切，我忙去取酒，却被他抢了先，从柜子里拿出那瓶“绵竹大曲”，说，这酒新鲜，我忙去拦住，环城“西凤”，解释说，这“绵竹”是去咸阳看朋友时临别所赠，留个念想，手下留情吧，他就大笑：“书呆子，书呆子，送酒为啥？——喝呗！”径直拧了盖，不忘给我斟上，说：“来，说说你那朋友——喝酒不忘送酒人……”
　　三二两酒后，满头大汗，遂脱了汗衫，往后一倒，卧进沙发，将两只臭脚伸到我身后，别一别，说：“困了困了，两点半叫我，叫……还有正事……”说着，呼呼睡去。

　　酒友乙。
　　敲门，开门。他满脸堆笑，突然脸一板：“骂你来啦。”遂挤进门。
　　“喝酒叫我，结婚不吭气！不够意思——”
　　“啪”，拍一红包。
　　“酒自带，我喝你看，馋死你！”说着掏出一瓶“西凤”。长脖子的。我按了他手，换了一瓶我的“西凤”，长脖子的。
　　“来，喝！”
　　他提了酒，笑了：“这还差不多……不过，酒我喝，你看，——下一代要紧。”
　　取出饭盒，韭菜炒鸡蛋，西芹百合。
　　“热一热，馋了呢，就吃菜，欠我的酒，以后还。”
　　然后自顾自喝，急得你只好吃菜，一筷又一筷。
　　他哈哈大笑。

　　酒友丙。
　　晚风徐来，过其门，邀。我坐躺椅，他取方凳，对饮。酣，取出二胡，赤了上身，弥勒一般，悠悠地拉。他笔直坐，我斜躺，戏说：“醉了也不忘‘对号’。”
　　白杨沙沙，二胡悠然，月黑处，但见他嘴上的烟头一明，一灭，一灭，一明……

　　酒友丁。
　　喝酒常要胡闹。
　　酒半。踱进我的书房，在我自以为得意的“作品”上“洗拖把”。气极，我倒他一脸墨汁，他一抹脸，走到镜前，大笑，我亦笑。
　　十多年后，我得一场大病，不能喝酒。一日，他突然打电话来。“喝一口怕X！真不喝？那我喝一口——”随即传来一阵咂嘴声，“闻见香了吗？解个馋！”

　　2007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