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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传说中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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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韶桐的家在城南一处中高档小区里,跃层,相对在外的张牙舞爪,他的落脚地倒是意外的朴素和整洁。
回到家的岳韶桐,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张年轻并且阳光,隐约能看出少年般稚嫩的脸。
“好热!”扑过去打开空调,逐渐凉爽的空气让岳韶桐的心情从“被拒绝”的失落中解脱了出来。
翻出耳机戴好,岳韶桐边往楼上走边说:“你一晚上震我几次了?那么急?”
“收邮件。”耳机里传来醇厚的男声。
“马上。”岳韶桐在电脑开机的过程里,去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白酒。
“白的?红的?”对面的人问。
“失恋了,喝点儿白的。”岳韶桐坐到电脑前,抿了一口酒,笑道,“我难过地都起痘痘了。”
“……你确定不是刘海儿捂出的热痱子?”对面的人笑问。
岳韶桐没搭理他,只是扫了一下收件箱:“600多兆的附件?你玩我吧?让帮忙查人,不是找小电影!”
“都是照片,视频文件没传。”对面的人笑了,“怕你看了学坏,那岳栖非生吃了我。”
“边儿玩去!”岳韶桐开始下载附件。
“还有这个。”对面的人说着,又给他传来了一份附件。
“合同?1999年?时间够早的……”这份附件是一份扫描件,很小,岳韶桐索性直接打开,浏览了内容,越看眉头锁得越紧,“……这玩意儿有法律效力么?”
“这东西只是表明所有权而已,”对面的人语气不屑,“所以,他是逃奴。”
“呸!”岳韶桐啐了一口,“恶心。”
这时,附件已经下载完成,岳韶桐解压后,点开了一张照片。
内容让他产生了更大的厌恶感。
“怕了?需要心理辅导么?”对面的人笑问。
岳韶桐不答话,而是一张张照片看下来,到最后,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那时候,才十二岁吧?”岳韶桐停在了标注时间最早的一张照片,问。
“差不多吧,”对面人回答,“那人出一百万悬赏。”
“呵,才一百万。”岳韶桐嗤笑。
“美金。”
“哟。”
“心动了?想赚这笔钱?
“哪儿呀!我的良心才没这么廉价呢!”岳韶桐粗暴地拔掉了电源——再多看看他怕会长针眼——将椅子的靠背放低,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在椅子上。
“哦?那你的良心值多少钱?”
“告诉那人,500万刀卖消息,1000万刀把人邮寄给他,1亿刀我亲自打飞的把人送过去。”岳韶桐端着酒杯说。
“……”
“1亿刀呢,世上没什么东西卖不了的,就看价钱高不高。”
“哦?”对面人话音上挑,“你大哥的命要多少钱?”
“……滚!”岳韶桐语气不善。
“呵呵,”对面的人笑了,“总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是是是,小弟受教了!”岳韶桐坐直身子,再次打开电脑。
“你想怎么解决?”
“我男人的事儿,自己解决。”语气带笑。
“认真的?”对面人的语气有些变化。
“反正大哥很疼我。”
“……你快用那些照片把自己劝劝。”
“谁还没个过去呀?还不让人追求新生活么?”岳韶桐反问一句。
“他的事情牵扯了几方势力你想过没?让别人知道你还做人不?光现在想赚这100万的人……”
“喂?喂!喂喂喂!这儿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岳韶桐摘下耳机,远远近近晃了几遍后,将耳机扔在一边后,打开了名叫“我男人的美图”的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两个月前,岳韶桐偷偷拍的。
照片里的简言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不远处玩得正开心的一家人,独自笑着。
眼神里,满是掩藏不住的羡慕、孤独和幻想。
这张照片一直被岳韶桐放在电脑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
他笃定,简言在幻想自己会是那个小孩子。
岳韶桐是——或者他在伪装——一个凡事不过心,说话不过脑的人。
可伪装时间长了,再强调也就没有了意义。
扮演另一个人久了,就会成为另一个人。
而那次的简言,让他觉得找到了同类。
唯一的不同是,岳韶桐抛弃了自我,而简言却在寻找自我。
不是每个人都有逃跑和重新开始的勇气。
岳韶桐想着,端起酒杯,碰了碰照片里简言的唇,一饮而尽。
“我真是伟大的情圣。”最后,岳韶桐很不客气地给自己贴了这样的标签。
相较于没心没肺的岳韶桐,简言则过得很不舒坦。
连续三天他都蜷缩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噩梦的记忆被别人粗暴地勾起,简言认为自己就这么死了,还能舒服点儿。
等到第四天,他还是支撑着起床,打开冰箱,拿出早已经不新鲜的馒头,啃了两口。
冰冷坚硬,硌得牙疼,提醒着简言,他还活着。
没勇气死,那就活着。
十年熬过来了,四年熬过来了,那就将自己当成笑话,熬过这辈子吧。
拧开水龙头喝了捧凉水,冲个凉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收拾停当后,简言对着门口的镜子练习笑容。
唇角翘起,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底,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温柔、寡言、易接触。
这种事情对于受过训练的他来说,很简单。
“还能笑出来。”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知是讥讽还是鼓励。
强打起精神的简言到了自己的小摊位,坐在了椅子上。
“简言,你吃饭没?”保安头头双手插兜走过来,问。
“吃了。”如果凉馒头可以被称为饭的话。
“哦,你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胃口还不舒服。”
保安头头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心中却有些可怜他。
此时的简言,却没有注意保安头头异样的表情,只是靠着墙,在内心嘲笑自己这种莫名赌气的行为,脸上却笑容如常。
他的笑容维持到岳韶桐顶着紫色的刺猬发型,罩着很像麻袋甚至看不出前后的衣服,从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跳下来。
如果倒退回三天前,简言肯定会笑出来。
难为这位有钱的土鳖少爷,每天都能想出来奇葩的扮相。
不变的就是厚刘海儿遮脸。
但是今天,简言却笑不出来。
他低下头,专心修理一双客人送来的皮鞋,不去看岳韶桐。
“干活呢?”岳韶桐在例行给保安分了小费后,大咧咧往简言摊子前的马扎上一坐,“你的凳子都晃了,换一个吧。”他晃晃身子,说。
简言不说话,只当这人不存在。
而岳韶桐永远接收不到别人的怒气。
“吃饭没?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语气里带着点儿讨好。
简言继续干活。
“就这么说定了,四海楼,我带你去吃好的。”岳韶桐自己做了决定。
不说话就是默许,反对就是同意,同意就是很乐意。这是岳韶桐确定别人心意的方式。
而一边看戏的保安,此时开始交头接耳。
岳韶桐是同性恋,这不是秘密。
这几天简言没来,岳韶桐则每天都到歌厅转一圈。
只是一看简言不在,就立刻离开。
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种种事件,让大家开始猜测,岳韶桐看上简言了。
混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总是比较抱团,而简言的人缘,好到这家歌厅里的工作人员拿他当自己人。
所以简言一定没问题,错的是那个土鳖非主流的桐哥!
而三天前,目睹了岳韶桐强制带走简言的保安头头,在看见简言今天的苍白和虚弱之后,更是后悔当时没有拦着。
他恨呀!简言这么好的纯爷们,竟然让桐哥这种土鳖占了便宜!
老天爷不开眼!他要哭了!
不明真相与猜错真相的保安们之间的窃窃私语,是阻挡不住岳韶桐的。
“四海楼的桂花糕特别好吃你知道么?不喜欢吃甜的还可以尝尝他家的咸豆浆,不过那个每天早上只卖100份。他家的大厨开水白菜做得地道极了,再来一平桥豆腐,他家的二厨可是正经学过的。海鲜你吃的吧?我最喜欢吃鲈鱼了。三菜一点心够我们吃了,想喝什么?红酒?白酒?啤酒?要不找他们的调酒师先调,那儿的调酒师……”
“我不吃。”简言将手头的工具一摔,怒道。
岳韶桐被打断了话头,不免有些生气:“你没那么小气吧?我又没怎么样你,就算怎么样你了……今天请吃个饭也算赔罪了嘛。”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这话是怎样的无耻。
“滚!”简言忍耐很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岳韶桐个子高,坐在矮小且不结实的马扎上本就不稳,现在被简言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竟然摔在了地上。
“桐哥以为我是被您家的狗咬了,道个歉就行?”简言因为吼得太急,头有些眩晕。
他扶住自己的箱子,冷冰冰地说:“就算您用金山砸人,也有不想被您砸死的。”
说着,简言胡乱收拾了下摊子,起身就要走。
谁知一起身,头晕得更厉害,以至于他差点儿摔倒。
岳韶桐被他吼得有点儿懵,但看他这样子,就跳起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别碰我!”简言打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岳韶桐硬拉住他:“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让你别碰我!”简言还想甩开他。
岳韶桐却不肯松手,语气难得温柔:“去医院吧,就算你真被狗咬了,也得扎个狂犬疫苗不是?走吧,你要是出事,我这孽就做大了。”
简言被他的语气,搞得又愣又烦。
有那么一瞬间,岳韶桐与那个带给他噩梦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这种想法,让他更厌恶眼前这人了。
戏弄人这种事情,很好玩?
他再次打开岳韶桐的手:“放开我。”
声音有气无力。
岳韶桐又觉得没意思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明明很可爱,为什么在这人的眼里就成烦人了?这不科学嘛!
但他还是放开了手:“好,我不碰你,也不会说你不爱听的话,但你必须去医院,好吗?”
简言横了他一眼,还是只有两个字:“不用。”
说完,他也不看围观人群也不看岳韶桐,蹒跚着往家走。
岳韶桐摸了摸鼻子。
又被拒绝了。
他回过头,对正八卦的保安笑了笑,就跟在了简言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