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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初试锋芒 ...

  •   那声枪响传到展昭耳朵里面的时候,已经变得很轻很轻,但也许是由于这通道的回音效果实在好得过了头,仍旧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然握紧了手电。

      王朝马汉显然也惊了一下,对望一眼然后看向前面的展昭,展昭头也不回,身子只僵了片刻随后拔腿就跑,一头冲向了那片黑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每一处岔路都有那人留下的记号,人虽不见,却未曾失了踪迹,他越跑越快,武状元的成绩可不是打CS打出来的,王朝马汉开始还能追上,拐了几个弯之后,渐渐地就再也看不见了。

      然而奔驰中的展昭却突然一个急刹车,生生顿住了脚步,目光死死地盯在了一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冷厉如出鞘的剑。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角落里反射着朦胧灯光的匕首。

      那人的匕首。

      他曾看着它在他手里翻转突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发动准确而致命的攻击,但此刻它却静静地被遗落在地上,光华黯淡,仿佛失去了生命。

      蹲下身子拾起匕首,手指抚过它明亮而锐利的锋刃,深深呼吸压下心中的焦躁,将手电往腰后一插,匕首反握,再次往那未知的前方奔去。

      人一旦全力以赴了,目标就会近在眼前。当他全速奔袭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前面突然就失去了照明的灯光,“异常等于着危险”这句话立刻浮现在脑海里,与此同时处于随时待命状态下的耳朵也准确地捕捉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是什么,但脚上一时没能停下,惯性的作用下,竟是直接往那处冲了过去。

      展昭也不是傻子,虽然没能分辩出那声音来自那个方向,却是硬生生地弯腰护住要害,一旁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骂,随即有人猛地扑了出来,舒展双臂将他腰身牢牢一抱,两人一起倒地,展昭下意识地立肘要砸,却听见怀里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蠢猫!”

      下一刻,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地上,又被坚硬的混凝土地给弹开。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抓住他臂膀,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十点钟方向,只有一个,快!”

      话音方落,展昭就已如猎豹般扑了出去,灯光已灭,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打斗的声音——却也很快结束,有人闷哼了一声,随后重重地倒地。

      白玉堂低声喘着,脱力一般跪在原处,双手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听到声音,喉咙滚了滚,费力地勉强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戏谑,“你这猫,来得好慢……”

      “你这疯耗子……”展昭听出他声音中的虚弱,赶紧上前两步半跪下来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住,缓缓地将他侧过身环在臂弯里,强忍住自己的颤抖和心悸,却仍忍不住咬牙,“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黑暗中,谁的喘息与谁的心跳一起,交织成结,难解难分。

      手电被打开,细心地调到了最小的亮度以免刺激眼睛,光芒投到那人脸上,展昭手一颤,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连呼吸都滞住了。

      年轻的面庞依旧美得惊人,此刻星眸半闭,细细地喘息着,似乎是困了,却又拼命地维持着清醒,白皙的额上沁出几粒汗珠,水色薄唇紧紧咬着,努力弯着嘴角仍是想笑,“猫,路上还好吧?”

      自己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展昭又是好笑又是气愤,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心疼,电筒下移察看他身上的伤处,“我好得很,你究竟怎么了?”

      “唔……”白玉堂小兽似的在他臂弯里蹭了蹭,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怎么——嘶——别碰!”右臂的伤处被人按了按,疼得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别动!”不再是那谦和温润彬彬有礼的调子,低沉,有些微微的沙哑,带着让人不容反抗的坚决,还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白玉堂乖乖的不动了。头脑愈发混乱,眼皮越来越沉,咬牙强撑之后一旦松懈下来,倦意便铺天盖地无法阻挡……好想就这么睡下去,反正……有猫儿呢……

      轻微的几声衣料撕裂的声响,展昭看着他臂上将近十厘米的划伤,迅速又轻柔地割下衣服替他缠好,想起方才听到的枪响,手电又在他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没有再发现别的伤,不禁狠狠皱眉,“有枪伤么,你究竟怎么回事?”

      “嗯唔……”无意识地发出几个单音,竟是出奇的柔软和缠绵,白玉堂撩开眼皮朦朦胧胧地瞟了他一眼,模糊嘟囔着:“橡皮子弹呢,上回是为了给下马威才用的真的……别闹爷要睡会儿,那迷药……烦死了……”话音越来越低,迷蒙中似有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心,一下又一下,缓且柔,像极了孩提时母亲哄自己入睡时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脑袋又蹭了蹭,在这个坚实而有力的臂弯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展昭一手垫在他头下环着他的肩膀,另一手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后背,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宠溺。待他睡得沉了,方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身子,托着他靠在墙上——虽然很不舍得这温软身躯在怀中的感觉,但,总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他来解决。
      毫不温柔地将被手刀劈昏的那人从暗处拖出来,先将各种武器装备卸了个干净,然后扯了皮带将他手反绑在后,随后剥下他的外衣,轻手轻脚地披在白玉堂身上,免得在这凉飕飕的地下着凉。又见他靠在墙上歪着头睡着,怕久了他脖子会疼,而自己只有一件短袖T恤,便回身将那人的衣服又剥了一件,折好放在地上,将他移了过来枕上。

      这番动作似乎大了些,白玉堂好看的眉宇微微皱了皱,但很快感觉到比方才更舒服的状态,眉宇又舒展开了。

      看着他睡沉了,展昭不禁露出一丝淡笑,伸手将那外衣又拢了拢盖好,随后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敛去,漆黑的眸子盯紧了那还处于昏迷中的家伙,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当那人被从昏迷中摇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寒霜满布戾气逼人的脸——虽然那轮廓那五官很是好看,但现在却实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那人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对自己已经被双手反绑没有表示出什么惊讶——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但是但是但是……谁来告诉他,这个他上身被扒得精光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展昭,有些郁闷有些哀怨还有些小小的纠结——你这人长得这么养眼要什么样的没有干什么盯着我啊!

      于是这可怜孩子的思路,已经如羊驼一般,往完全不受控制的地方奔腾而去了……

      但展昭还很清醒,清醒无比地知道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对他做什么了?”声音被压低了,和着这冷冷的调子,听起来分外阴森。

      那人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他”是指谁。四处看了看,很容易地发现了在展昭身后两米处的墙边睡得一脸恬然安静的那人,也很容易地发现了,那人枕在头下盖在身上的东西……

      “后勤医药处的新品,让我们拿来试试效果。”

      “试、效、果……”展昭确定自己是咬着牙挤出这仨字儿的,“谁准许的?”

      “这是惯例啊,药出来之后经副主任经手检查,没有问题就发给我们用了……”

      “他娘的把我们当什么了啊!”展昭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说完意识到什么立刻便压住了,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他未受影响才松了口气,回过来瞪着那人,“把我们当试验品么!”

      那人似是见惯了,摇了摇头,“难道你们将来执行任务就不会遇到这些情况?遇到了怎么办,等死么?现在给你们用了有点心理准备,一举两得,又不是毒药,也不伤身,最多睡一觉。”顿了顿,又道:“况且,把药做好了,将来你们也能用上的啊。”

      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展昭心一软,但又硬了起来,眯了眯眼,管你什么道理,天大地大,也没有他身后那个人大!

      四面的气压急速降低,那人似是被剥光了感觉到冷,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面前长得十分温和良善的人走到那堆被收缴的武器中,翻看了一番,找出几个黑色的、鹌鹑蛋大小的玻璃珠,“就是这个?”

      不承认也没用,于是那人点头。

      “怎么用?”察看一番,展昭皱眉,“直接扔出去?”

      “没错,高浓度的挥发性液体,一旦吸入,就算是大象也得——”

      “啪!”一个玻璃珠被扔到他面前,很欢脱地碎了。

      那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晕眩,模模糊糊听见接二连三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却是愈发渺远,眼前一片朦胧,最终坠入一片黑暗。

      “呵……猫的心眼儿,果然小……”黑暗中,有人低低的笑。

      展昭愣了一下,先是一喜,后又是一皱眉,快步走了过去按住他不许他起身,“你什么时候醒的?”

      白玉堂半阖着眼,懒懒地不想动弹,轻轻笑了笑,“你骂人的时候,声音那么大,猪也得吵醒了……”

      展昭面色登时古怪起来,看看他,又看看被那几颗玻璃珠弄得睡得跟死猪似的家伙,“这玩意儿药效不是很好么……”

      “好是好,不过……”他抬手挥开按在自己身上的猫爪,“爷免疫一向很好,况且,刚刚本来也没吸入多少……”

      展昭慌忙扶住他,托着他的腰免得他再摔下去,“免疫啊……”

      “废话!”白玉堂试图瞪他一眼,不过以他现在勉强清醒尚自无力的状态来说,实在没有任何威慑力,“你要有个没事就拿你试药大嫂的话也会各种免疫的!”

      展昭默。

      白玉堂体力离恢复还差得很远,强撑着坐起来靠在了墙上,轻轻喘了两口气,“诶,你路上怎么样?”

      展昭转身坐在他身边,笑了笑,“我好得很,不好的是你,”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你到底怎么样?”

      白玉堂身子一僵,只觉一点温热从他的手上悠悠地传到心里,激得他心底某处一颤,慌乱地抬手挡开,“我我我我好得很,你你你你别别别乱碰……”

      展昭的手停在半空中,理智上自然是该收回的,但他听着这结结巴巴的话,突然就想逗他一逗——他无比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诚恳且受伤,“我哪里乱碰了,不过是想看看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发烧罢了,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又没有把你怎么样。”

      白玉堂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要是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就不用紧张了好不好!他当然知道这人只是想看看自己身体如何,但是……但是就是莫名地心颤啊……薄唇微抿,白玉堂眼前一阵一阵的发花,别过头不敢再看,心里暗道那药效的后劲着实不小,嗯,一定是这样的……

      展昭看着他眼神闪动,面色一变再变,最后竟变得有些恍惚,不禁一惊,急忙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白玉堂咬了咬牙,拼命保持着清醒,垂下眼睛不看他,只轻轻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别啰嗦了,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出去。”

      展昭讶然:“你认识路?以前来过么?”

      “怎么可能……出去再跟你说。”白玉堂仿若不经意地拂开他扶着自己的手,自己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靠着墙喘了一会儿,“快点收拾东西。”

      展昭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微闪,却也没有坚持非得扶着他——他们有他们的骄傲,换了谁都是一样,一个男人,怎么能像女人一样被照顾被保护?尤其是当这种照顾还可能给对方带来麻烦的时候,尊严也好,理智也好,都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将电筒光芒调大递给他,将从那人身上收来的装备带上,想了想,塞了两个闪光弹在他兜里,“带上吧,以防不测。”

      白玉堂歪了歪头,手中电筒照着展昭,自己隐在光圈之后,看不清表情,只听他嗓音清越,带着一点点的慵懒和笑意,“不测?那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展昭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随即淡淡地笑开,眉目舒展,即使身处地底黑暗,也能感受到他如三月阳春般的温润,“好。”

      越往里走,道路就越发复杂,展昭开始理解当初欧阳春他们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苦逼感觉了,这分明就是个超大型的地底迷宫啊扔桌!但是同时,跟在白玉堂左侧半步之后,展昭却愈发不理解这个人了……每当遇到岔道,他都只是默默站一会儿,想一想,随后就找到了正确的路——若不是受了二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展昭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能够预知未来或者灵魂出窍了……

      药效在逐渐地退去,体力虽然还不足,但白玉堂的精神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在岔路前犹豫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触发机关,也没有遇到怪兽,展昭看着前方不知还有多长的道路,终于忍不住开口:“这路还有多长啊……”

      白玉堂脚步不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快了。”

      似乎讨了个没趣?不过展昭显然不是轻言放弃的那种生物,充分发挥了猫咪们缠人的特长,“你怎么判断该走哪条路?”

      似乎说错了话……展昭清楚地看见白玉堂的脸色一沉,黑得跟包黑子有得一拼,那漂亮得不像话的面容霎时结上几重寒霜,猛地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盯着展昭,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开口:“因为……设计这条路的死老头子……是、我、师、傅!”

      “啊?”

      头又开始隐隐发晕,白玉堂伸出纤长食指按在太阳穴上,眉头皱起又松开,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小时候,哥哥忙,就把我托付给一个世交的叔叔,我跟他学了两三年,全是这些奇门遁甲八卦机关之类的东西。他个老古董,还想教我算命,被我翘了几次家惹了点小祸,就再也不敢提了……”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他嘿嘿笑了两声,似个恶作剧得了逞的顽皮孩子,桃花眼在黑暗中扑闪扑闪,亮晶晶的,看得人挪不开眼。

      “所以说这个就是一个……八阵图?”展昭默默地黑线,靠,又不是三国演义,你不是诸葛亮我不是陆逊,至于这么玩么……

      “怎么可能,那玩意儿失传多少年了都,若得了八阵图,他做梦都得笑醒。”白玉堂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这只是一个八门阵,里面套了个迷踪,再加上这些灯,”他指了指头顶昏黄的灯光,“别以为这些是随意布的,它们之间的距离、亮度都被设计过,会在潜意识里引导我们按照错误的路线走下去。”顿了顿,突然有些似笑非笑,目光在展昭面上撩了一圈儿,“呐,所以你得跟紧哦,别像后面那几个掉队的一样迷路。”

      展昭面上被这一眼燎得火烧似的,心尖子一紧,颤悠悠的,讷讷“啊”了一声,但大脑很快分析出另外一个信息,“后面的?迷路?你怎么知道!”

      “废话!”白了他一眼,“方才走的时候你就迟疑着一直往后看,这一路也是,难道不是在等人?那些蠢牛木马除了一股脑硬冲还会什么,不迷路了才怪!”

      展昭皱眉,“那你早怎么不说,总得把他们救出来吧?”

      白玉堂一怔,脸色突然有些古怪,目光一闪,别过了眼不看他,眸中光华流转,隐约有些任性的模样,低声嘀咕道:“那些人跟爷有什么关系,爷才不管……”说着又微皱了皱鼻子,悄悄瞥了眼展昭,却见他几分恍然几分好笑几分欣喜的神色,心中一慌,一下子抬高了声音提高了语速,“反正死不了嘛,你要管他们就去,别跟着爷了!”说罢竟真的不理他,加快脚步往前方走去。

      展昭笑眯眯地跟了上去,心情大好,全身似乎都冒出了粉红色泡泡,完全将在黑暗中无头苍蝇般努力寻找出路的王朝马汉扔到了钓鱼岛——好歹没出国门,迟早能回来的。

      总控室中,公孙策端着杯峨眉雪芽品得十分公子样,包拯对着屏幕东施捧心状泪流满面,“为什么他档案里没写他曾跟闵先生学过……”

      公孙策淡淡瞄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当时连锦堂都差点没了命,他的行踪更是被严格保密的,档案里当然不会记。”

      包拯一怔,随后沉默,难得的严肃了下来,思忖良久,叹道:“他父母死的时候,他才两三岁吧?先被送到了江家,后来江家转身从商,他就到了闵家……那时候锦堂也不过十五六,还在陆军学校上学,也遭到了暗杀,直接被上面给调入了军队。”

      公孙策放下杯子,看着屏幕里并肩而行的两个年轻人,一直以来淡然无比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波动,狭长的凤目微眯,其中迸射出一种名为“仇恨”的光芒:“老展夫妇俩,也是在这件事里牺牲的,当时这孩子在场,亲眼目睹了一切。听那时候去救援的人说,他被他母亲藏在浴缸里,血水浸了一身,他愣是一声哭喊都没有,这才躲了过去,活了下来。”

      包拯一怔,看向屏幕里那个一直带着温润笑意的人,眼中有些不可置信,“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忙着安排白家的后事,宋氏步步紧逼,哪里顾得上……”公孙策叹了一声,“这孩子……很坚强,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不也过来了?上面没有跟他提这件事,他也只作不知道,当一个普通的士兵,一心一意地训练,等着最后……”

      他没有说下去,转头看向包拯,四目交汇,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恨意,也读出了那两个没有出口的字——

      报仇。

      用血欠下的债,当然只能用血来偿还。无论是千年前那刀光剑影快意情侠的江湖,还是如今现代化法制化的社会,这一条以血写就的铁律,从来都没有改变。

      空气都变得凝重,两人相视了然,包拯又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屏幕,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锦堂他媳妇儿是闵家的?”

      “闵家两个姑娘,都是他嫂子,你忘了卢方?江家长子呢。”

      “哦,”包拯恍然,点点头,“我就说嘛,公孙你的药怎么会失误,原来是这样……”

      公孙策的脸不易察觉地黑了一点。

      包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手指在键盘上一敲,调出地下城的全图,看着在图上闪烁显示位置的小红点,“啧”了一声,“这俩小子速度够快的嘛。”

      公孙策冷着脸一把夺过控制权,将话筒一按,“E组F组,去206区,目标两人,收拾不了他们就等着给我滚去后勤试药!”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才有两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回复:“明白。”

      包拯负手望天花板: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说,面白的人不一定心白,但面黑的人,一定心黑……

      展昭突然伸手拉住他,停下了脚步。

      白玉堂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略一凝神,脸色就冷了下来。

      展昭手里的枪在近身搏斗中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虽然如此,他还是习惯性地端起了抢,开启瞄准,细细的红色光线笔直地射入前方黑暗,仿佛一柄刺破云霄的剑。

      白玉堂微微挪开了一点距离,自腰后抽出展昭强塞给他的匕首,森然冷光泛起,映着他布满霜华的精致眉眼,一笔一划,勾出十二分的艳烈。

      他们正是站在灯下,敌暗我明,先手便已失了,但两人都没有妄动的打算,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动作,也就没有破绽。

      ——谁更耐心?谁更稳定?谁是卓越的猎手,谁又会变成猎物?

      黑暗凝重的空气里传来“咔嗒”的细响,几乎同时,只见两人往旁边一歪身子,有砰然枪声次第响起,紧接着灯泡纷纷碎裂灯光瞬间消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一把扔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有人身轻如燕疾奔向前脚步轻捷,有人一拳打在某个柔软的地方引得一声闷哼,有人低斥一声抬手间风声骤紧将什么重物绊倒在地,有人惊疑不定地呼喝,有人嚎了一半就变了调没了声儿,不过几分钟,所有的声音掺合在一起炖成一锅大杂烩,分不清本来的面目,直到……

      “唔……”有人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长眉浅浅地蹙起,脚步微微一乱,避开正面的一拳,悄然后退,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混战。

      另有人被这声音搅乱了心神,下手顿时狠了三分,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对手登时连连惨叫,他竖着耳朵想听清楚那人的所在,却只能感受到四面的混战,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极低极轻地开口,“喵。”

      可怜他一个大男人实在学不出喵星人的软糯可爱,这极生硬的一个字已是他的极限,若这样也不行,就只好任由自己行踪暴露直接开口叫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者说,这一声喵叫对耗子来说实在无法抵挡,在他接下对手一招顺便一脚踢出的时候,脑后八点钟方向传来了一声细细的答复:“吱……”

      好极!

      手一扬一带,将对手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自己抽身后退,安静地如同一只游走于黑暗中的猫。退了几步就碰上一个温热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攻击鼻端却迎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大喜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在手心飞快地写了一个字:

      走!

      那人握握他的手示意明白,然后拉着他缓缓后退,待离那混战远了便加快了速度,两人如一道轻烟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黑暗中,而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混战,依然在继续。

      转过几个岔路,重新回到灯光笼罩之下,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展昭还好,不过是剧烈运动之后脸色微红,而白玉堂面上则是一片惨白,刚一停下就弯了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手紧紧攥着展昭的,展昭一见情况不对,下意识地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急道:“你怎么了?”

      白玉堂摇摇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没事,不过是方才动作大了点,有些使不上力气。”

      展昭紧紧皱眉,目光定在他捂着腰腹的右手上,眼底仿佛有火:“你受伤了?”

      “伤个屁!”白玉堂骂了一句,“碰了一下而已,别当爷是纸糊的!”

      展昭沉着脸不应他,几乎是按着他坐了下来,伸手就要扒他衣服。

      白玉堂脸色一变立刻缩着身子往后退,“你你要干嘛!”

      “你说干嘛?当然是看看你的伤!”展昭无奈地看着这一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状的家伙,“别搞得我好像要对你干什么似的行不行……”

      “有胆你试试啊!”习惯性地骂回去,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改口已经晚了,脸上一红,继续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只是碰了一下,没见红!”

      “见了红还了得!”展昭眸色一暗,猫爪子继续往白耗子逼近,“别闹,让我看看。”

      “展小猫我警告你!”有心反抗无力回天,挣扎着进行着毫无威慑力的抗议。

      “警告什么?”充耳不闻,抓住不安分的老鼠爪。

      “你敢!你敢!”猫爪下的老鼠不认命地叫嚷着,声音在这通道里反复回响。

      “别乱动……”

      “放开——”

      “别动!”

      “不要!”

      ……于是当听到老鼠叫嚷意识到自己打了半天打的居然是自己人的两组人带着满腔怒火闻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恶猫扑鼠的……不知是用香艳还是凄惨来形容更合适的画面。

      白玉堂双手被展昭拉高一手压住,仰面躺在地上,衣服被撩起,露出结实劲瘦且白皙光滑的小腹,而展昭正对着右侧那拳头大小的淤痕大皱眉头。

      听到脚步声的展昭抬头看向那一票眼珠子碎了一地下巴都要脱臼的家伙,眼底有暗暗的火在燃烧。而白玉堂看不见后面情况,只好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起身,连声骂道:“展小猫你个混蛋!爷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还不快点给爷放开!”

      展昭垂眼看了看他,缓缓松开手,白玉堂撑起身子“呼”的一拳就向他面门打去,奈何体力不济被展昭拦下,指了指后面。

      白玉堂霍然回头,眼神冷冽如冰凌厉似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厌恶,晶亮的眸子深处似乎还藏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羞赧,薄唇微抿,忍了又忍,最终回过头来看向展昭,桃花眼斜斜上挑,薄唇微启,“展、小、猫……”

      尾音被有意地拖长,清冷的嗓音透出刀剑碰撞般的峥嵘意味。

      展昭还未开口应声,白玉堂就已眼眸微垂,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依旧堵在面前的他推了开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闲闲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衣服,站直了身子,顺带附送冷冷冰冰的眼刀一枚。

      展昭摸了摸鼻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啊很无辜……

      对面那七八人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们是奉命来找茬的,但是这两个被找茬的对象……要不要这么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啊喂!

      “还愣着干什么?”白玉堂突然开口,不带丝毫情绪的一眼扫过来,“等人抬轿子接你出去么?”

      得,开始毒舌了,看来气得不轻……展昭认命地在心底哀叹一声,然后看向对面,缓缓起身,但是……

      几乎同时,三把步枪端起瞄准了两人,展昭脸色一变无暇多想,立刻双手将白玉堂腰身一抱扑倒在地,同时身后“砰砰”几声枪响,展昭抱着人就地一滚,顺手摸了个不知什么弹的拔了就往后扔,随即就听见几人惊呼,紧接着爆炸声起,呛人的烟雾立刻充斥周围,咳嗽声乱成一片。

      而展昭白玉堂两人即使已经远离了烟雾的范围,也被呛得难受,白玉堂气得咬牙,屈膝一顶,恰恰顶在他小腹上将他推下去,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又去拉他,眼睛被熏得泛红,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还不快走!”

      展昭一个挺身站起来,顺手反过来拉了他一把,可白玉堂刚刚站起来,神色却是突然一僵,应是察觉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猛地前扑一头撞在展昭怀里,将他推得连连后退,于此同时,只听“叮叮”两声,两把锃亮的飞刀落在了方才他们所站之处。

      展昭脸色一变,立刻就想起了来路上那无意触发的伤了白玉堂手臂的机关,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白玉堂已是狠狠一掐他的手臂,“快走!这是连环套!”

      两人一路飞奔,身后不断地传来机关启动的“咔咔”声,展昭还好,白玉堂跑了一阵速度就慢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是咬着牙不肯出声儿,硬撑着不肯落后。展昭感觉到身旁人气息有些不稳,侧头看了一眼,见他倔强模样心里一疼,不由分说地就伸手拉住了他,白玉堂眼底掠过一丝不甘,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咬了咬牙,便也由他去了……

      十分钟后,拐进一条没有任何照明的岔路,白玉堂终于停住了脚步,一手撑在墙上大口喘息,“行了,他们追不过来的……”

      展昭一手搀着他,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替他平顺气息,同时回头看向来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语气却依旧没有放松,“这是什么地方?”

      白玉堂微弯着腰,小腹上的瘀伤隐隐作痛,刚刚一番搏斗引得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隐隐有些湿意,更要命的是那迷药后劲居然还在起作用,一阵又一阵的晕眩直冲脑门,强撑着一丝清醒,喘息着答道:“这是死门,他们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是不会想到这里来的。”

      展昭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跳了一跳,“死门……”那我们跑进来干什么啊喂!一肚子纠结被生生咽了回去,展昭靠近了些,手上微微用力将他身子撑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放柔了声音,“你现在怎么样,既然安全了,那就多歇会儿吧……”

      白玉堂无力亦或是无心去注意他过于亲密的行为,黑暗中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听他喘息渐渐低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一丝异常的绵软,“把电筒打开,顺着中轴线走,千万别踩偏,否则……前面7米的地方应该就是墙了,墙上有机关,你找找。”

      展昭一一应了,小心地扶着他坐在地上,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墙可以靠么?”

      “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白玉堂觉得自己力气被人一分一分的抽走,黑暗在眼前无边无沿地漫开,没有出路,没有光。
      扶着他靠在墙上,展昭微微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们这么跑了,他们会怎么样?”

      虽然看不见,但展昭也能猜到那人定是翻了个白眼,无力轻嗔,“烂好人!你管呢……”

      “好好好我不管,你且歇着……”

      五分钟后,展昭打着手电将那面墙反复察看过N次之后终于放弃,回身看向白玉堂,“我能摸到接缝,但是没有发现开关……”

      声音蓦地顿住,电筒照耀下,那人微微蜷起了身子,靠在墙上睡得安静,长眉却是蹙起,似乎仍有放不下的心事,朦胧光晕之下,褪去凌厉掩去锋芒,难得的乖顺,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虚弱。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一些灰尘,被汗水打湿留下一痕污渍。

      展昭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蹲下,凝视着他恬然的面孔,犹豫了一下,缓缓抬手,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那一点温软的感觉如电流般在身体中游走。仿佛受到了致命的蛊惑,他轻轻地探手将他脸颊的污渍抹去,露出本来的面目,仿若最上等的羊脂玉,散发着温润的柔光。

      展昭在他身侧坐了下来,鼻端却闻到一股细细的血腥味,眉头一皱,小心地捧起他的头,移到了自己的肩上,然后伸手自他腋下穿过将他揽在怀中,轻柔地卷起他的袖口,只见那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染了包扎的布条,将那墨绿染成深黑。

      展昭狠狠拧眉,自腰后拔出匕首割下自己一截袖管,重新替他包好——他们都没有随身携带药物,连水也没有,只能这么扎着暂且止血,等出去之后一定要去医务室好好处理,别留下病根才好。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展昭侧头看着这睡得恬美的少年,眉眼略弯,漾起初春碧柳下的柔和水光,唇角溢出一丝笑意,随手将电筒一关,任凭他们再一次陷入黑暗。

      后来的事情发生在大约两个小时候之后。

      采集到了足够的数据,看够了各种应对,给每个人记上详细一笔之后,包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通道毫无征兆地自动开启,在总控制两人的操作之下,地下城中被困的人员得到指引重见天日。初升的晨曦照着他们一个比一个的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当他们满身狼狈地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被门口操场上被人五花大绑在篮球架下的留下守屋子的几人,而后却没有总结没有解释,仅仅得到通知,八点开始照常训练……

      于是一片哀鸿遍野,被耍了一顿的男人们搜肠刮肚毫不客气地将两个无良教官骂了个遍,然后冲进澡堂冲进食堂,有的还去了一趟医务室,其中就包括展昭和白玉堂。

      不过,如果展昭提前知道这次去医务室的后果的话,他一定……还是会去的。

      ——毕竟,还是那人的身体比较重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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