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白羽城

2、白头老宫女，闲坐说玄宗

　　“不好！师哥小心！”女子看着迫近的水滴道。
　　“莫不是化骨杨枝！”公子霜道。
　　他极速舞动秋霜剑，剑气所至之处为凝为一线金光！
　　残月昏淡的白光里赫然出现一个“卍”字。
　　公子霜大喝一声：“万佛朝宗！”
　　那“卍”字剑气即刻与那滴水珠相撞！
　　那确实不是一般的水珠！
　　迸射开来的小珠粒一遇人的皮肤，即刻渗入，中者大笑一声，应声倒下！
　　塔下一片哭号！
　　“公子霜！本千岁奉皇太妃之命囚你在此，太妃有命，出塔必死！你若识趣，乖乖束手就擒！”那太监道。
　　“王公公，十五年前你就是我手下败将，那贱人怎么会找你来压我？”公子霜道。
　　“此一时，彼一时。连昆仑老怪都死了，天下又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师父怎么死的你师妹难道没告诉你？”那太监道。
　　原来这太监姓王，功夫了得，号称大明后宫百年来第一高手，城府极深，阴险狠毒，生生将东厂变成幽冥鬼狱，江湖上二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惨死在他的手上。十五年前公子霜随师父来到中原，一时义愤填膺，潜入大内，大败这太监后，境遇殊奇，以致十五年青峰塔之困，其中缘由，江湖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我师父怎么死的？！”公子霜道。
　　“本千岁杀的！”王太监此时竟然飞身师叔丈有余，飘身半空中。
　　“你胆敢骗我！”公子霜怒道，随即白光闪现，是一招“紫电青霜”。
　　不过秋霜剑没有回鞘！
　　王太监两指头夹住了秋霜剑的剑芒！
　　从来一击即中的秋霜剑！
　　公子霜剔了剔眉，下颌微动，一丝逃不过王太监眼光的错愕。
　　“你......”公子霜道。
　　“哼~还给你！”王太监冷笑两声，内力凝于二指头，秋霜剑转头斜飞向两人。
　　公子霜单掌击出，气力刚猛，秋霜剑剑尖停在他掌前，只有毫厘之差，冲击之气越来越强。
　　王太监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处，斜向半空中划一个圈道：“怎么你还有这样的内力，破！”
　　秋霜剑刺破公子霜的手掌！
　　“幽冥绕指柔！是你！是你杀了师父！”女子道。
　　“清秋！是他杀了师傅!”公子霜问道。
　　“哦，如此，如此。我说我搜遍紫薇海都找不到老怪的尸体，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货替他收的尸！”王太监道。
　　“你个阉狗！”清秋呸道。
　　“掌你的嘴！”王太监两指又是转动一圈，啪的一声，清秋的尖俏的脸上赫然一条血痕！
　　“清秋，我们走！”公子霜方才所受一剑看似无妨，其实已经使得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今天，你们都得死！”王太监喝到，两指在空中又是一绕。
　　公子霜携着清秋突然飞升十丈，嗖的一身，居然消失在空中。
　　“雕虫小技，他们一定还在这附近。给我追！”王太监挥一挥手道。
　　塔下众人皆应：“是！”
　　竹林小道。
　　月光凄凄惨惨的洒下几米亮光。
　　“师兄，我们此番何去？”清秋道。
　　“无处可去，那阉狗迟早会追上我们。想不到他居然练成了幽冥绕指柔，我等竟然不敌，连师父他老人家也着了毒手......”公子霜道。
　　“师父在中原朋友甚多，武当派的冲虚道长，少林寺的觉果大师，峨眉派的了缘师太，丐帮的白帮主，就连魔教教主玉面阎罗也和师傅私交颇深。我们何以无处可去？”清秋问道。
　　“因为他们目前都不是那阉人的对手，幽冥绕指柔实在太过邪门。这无形指力乃是前朝一位青楼女子所创，原是她数番被薄幸男子抛弃，辗转游离，飘然无依。悲极生恨，她躲入洛水之滨的半秋山，苦心孤诣七七四十九年，终将神功铸就，杀尽天下负心人！此门武功阴毒之极，江湖上已经失传百又余年，不知这王太监是从何处习得，又是如何练得这般化境！也许这五位前辈一齐现身或可一觉高下，只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公子霜道。
　　嗖嗖嗖！数十支暗箭袭来！
　　“九千岁果然神机妙算，叫我等在此处埋伏！拿公子霜人头者赏黄金百两！”黑暗中一个声音道。
　　两人挽起剑花格挡，上百支箭同时从各个方向射来！
　　两人是凭借耳力由箭的呼啸声判断来路！
　　此处的情景比之先前的青峰塔显得更险恶，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啊！的一声，公子霜听得清秋的一声惨叫知是她中箭，心中一激，左手携起她，黑暗中白光更亮。
　　嗖！
　　公子霜的胸口也中了一箭!
　　他大喝一身，折断箭身。
　　他情知不能再缠斗下去，使出全身真力，凝于右手！
　　白虹贯日燕双飞。
　　暗夜里一线白光裂成两下，斜刺入地，数十人的惨呼！
　　岂知，自空中落下的公子霜若不是秋霜剑插地，身体虚弱到已不能自立！
　　“师兄，我好冷！”清秋道。
　　公子霜细看清秋，嘴唇已然发紫，这箭头有毒！
　　“好个......老狐狸！”公子霜道，当即运功护住心脉，刚才他拼尽全力的“白虹贯日燕双飞”已经让毒性游走的更快！
　　公子霜将胸口的项链取下，其上坠了一个小青瓷瓶，淡淡道：
　　“清秋，这‘荣枯造化丸’乃是当初冲虚道长所赐，可解天下百毒，你服下吧！”
　　“不!这乃是你的命中三宝，我又怎么可以......况且你也中毒了.....师傅的仇还需要你报，我.....我死不足惜。”清秋道。
　　“不错，当日冲虚道长替我批过命数后，当即赐我三样东西：一是这‘荣枯造化丸’，二便是这秋霜剑，三便是‘呼风唤雨符’。并且嘱我不到生死攸关不得使用，现下我师妹就要死了，师兄能不救吗？”公子霜笑道。
　　“可是，这是救你的......”清秋道。
　　“师妹若是死了，师兄我也无颜独活。因此救你便是救我！你快快服下吧。”公子霜道。
　　“师兄依然还是那么油嘴滑舌!”清秋笑道。
　　“本性难移，本性难移嘛，要不是我会逗冲虚道长开心，他老人家又怎么会如此大方。要知道师傅当年向他求两斤茶叶，道长也犹豫了三日呢!”公子霜道。
　　“唉，要是你当年没有入宫去和那阉狗比武该多好，你就不会被御林军追，也不会藏到养心殿屏风后，也不会.....也不会遇到.....”清秋语气越来越弱。
　　“够了！够了！别讲了！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遇见他我并不后悔！绝不！”公子霜的语气异常激动起来，他的这一声大喝，将隐在黑暗中的寒鸦惊飞起来，发出不详的叫喊。
　　“原来你们在这儿！看你们这次往哪里跑？”
　　竹林之巅微微颤动，原是那王太监立在上头。
　　“公子霜，皇太妃让我问你：‘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这句话你懂还是不懂？’”王太监道。
　　“这句话十五年来，你每逢初一十五就来问我一次，我的答案还是那两个字：‘没有！’”公子霜一字一顿地道。
　　“好！这便好说！她让我杀你之前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这十五年来皇太妃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你的口风若是有半点松动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王太监道。
　　“你杀了我又如何？她还是得不到我的心，当初她设计使得我和玉俊不和，我没有想到，玉俊居然会那样想不开！是我对不起他！”公子霜道。
　　“受死吧！”王太监双手并起，左两指，右两指，口中兀自念动真诀，互绕九圈，突然转向公子霜。
　　数条银色蛟龙争绕而前,幽冥绕指柔！
　　“他没有死！”一个白发老妪突然不知从何处闪身到了数条指力的中间，但见她舞动双指，将一条条“蛟龙”拦腰掐断，指力砰砰数声就化于无形。
　　“你是谁？！”王太监惊讶于老妪竟然会拆解幽冥绕指柔。
　　老妪向王太监打出一条指力，刚猛诡谲，与王太监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走！”老妪左携清秋，右斜公子霜，脚下真力浮动，悠悠然似慢实快，王太监运尽全力，只追了三里便被落在后。
　　公子霜本来中毒，加之极重的内伤，被老妪抓住飘飘摇摇得行了不知多远，渐渐不省人事.......
　　朦胧中只听到：
　　“唉，这毒我无能为力......”
　　“前辈，你把这药给师哥服......”
　　“公子霜有你这样的师妹真是......”
　　后面的都一概听不清了。
　　公子霜一睁开眼，屋里光线很暗，一个白发人背对着他坐在桌旁。
　　“你醒了。”公子霜听出是昨晚老妪的声音。
　　“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公子霜想起身站立，屁股粘在床上却挪不动半点。原来他昨夜突然接受昆仑老怪的百年功力，又和王太监缠斗，加之中毒，可谓心力交瘁。
　　“你身体太虚了，坐下吧。”老妪道
　　“前辈，我师妹呢？”公子霜急道。
　　“她走了。”老妪道。
　　“哪里？”公子霜似乎还没明白。
　　“同你师父一起。”老妪道。
　　“什么？！不可能！她吃了荣枯造化丸！”公子霜道。
　　“她根本就没有服！她临走之前把药让给你。”老妪道。
　　“师妹！”公子霜眼中燃起一股悠悠的蓝火，褪尽了秋水般的魅惑。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老妪道。
　　“多谢前辈宽慰，不知师妹可有话留我。”公子霜道。
　　“她让你做你自己！师傅的仇你可以不报，昆仑派的门楣你也可以不发扬光大，天下苍生的福祸安危你也可以罔顾。只是她希望你做个真的自己！”老妪道。
　　“她竟然这样护我，十五年来我又哪里尽到了师兄的责任，我对不起她！”公子霜缓缓道，一字一情，扣人心弦。
　　“你对不起你师妹，可你更对不起玉俊，对不对？”老妪道。
　　“什么？我记起来了，昨夜你告诉我玉俊他没有死？！”公子霜急道。
　　“玉俊他确实没有死！”老妪道。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怎么知道我和玉俊的旧事？”公子霜。
　　“我是玉俊的乳母，我不仅知道你和玉俊的旧事，我还知道当年云妃耍的诡计。我还知道这九千岁的功夫哪里习得。我还知道目前玉俊的下落。”老妪淡淡道，但每一句话无疑都是一个晴天霹雳。
　　“前辈是？”公子霜道。
　　“妾椟中有玉，恨郎眼无珠。我姓杜，名媺。当年教坊落籍，排行第十。可惜遇人不淑.......罢了，罢了都是旧事了，提来做甚。后来太皇太后怜我际遇，将我收为丫鬟。我便成了玉俊的乳母。”老妪道。
　　公子霜不语。
　　老妪继续道：“至于当年的云妃苦恋上你，对你下药，故意让玉俊看见你们两人赤身裸体，同在一床的手段殊为卑劣。岂不知她竟然有更大的阴谋！”
　　“阴谋？”公子霜道。
　　“她气得让玉俊放弃皇位，怒而远走。对你却囚禁起来，放出他驾崩的假消息，使你也心灰意冷，待在青峰塔里不问世事。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当皇帝！十五年来，小皇子无时无刻不在受制于她！他爹爹，也就是当年被你废掉内力的御林军的统帅刘长风的两个徒弟霍云水和李行缨一面在禁卫军中扶植己众，排除异己。一面有麻痹玉俊，纵容他的放浪形骸而不加劝谏。国将不国，妖孽升天。太皇太后知你心善，着我救你出塔。只要你劝回玉俊，铲除妖后，朝纲重振，天下必安！公子霜！而今眼下，天下苍生的福祉全系你身！”老妪声音哽咽道。
　　“公子霜自当竭尽所能，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请前辈指条明路！”公子霜道。
　　“洛水之滨半秋山御风阁。”老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