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夏北》白面花生

7、间接的吻

　　陈默的小公主今天也在公司，嚷嚷着要吃冰淇淋，陈默手头上有工作一时忙不过来。于是只能叫手底下的员工带着下楼买。

　　管理层的杨妈在这方面一向格外殷勤，竟然打不了大人的主意，那就大打亲子牌。

　　香浓艳抹地贴到萱萱身边去，“小宝贝，你爸爸很忙，不如阿姨带你去吧？”

　　小姑娘把嘴一撅，“我才不要你带呢？”

　　杨妈当场尴尬，好在她脸上的粉涂的厚，也看不出来脸红。
　　陈默低着声音，也只是略略沉声道，“萱萱！”

　　边上还有别的同事，有人跃跃欲试毛遂自荐道，“不要那个阿姨带你去，那我带你去好不好。”说完还不忘拿挑衅的目光看了看杨妈。

　　果然平时够嚣张，树敌就够多。

　　夏北专心地摆弄着手头上的那点事。职场纷争，明里暗里，见多了也就司空见惯。现下连个小奶娃都要争来抢去地讨好，也实在是他们想的开的地方。

　　小姑娘把头摇了摇。陈默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萱萱，不可以这样。”

　　倒是张欣雅闲的没事干，接过夏北手头的事情说，“去啊！”

　　夏北诧然了一下，张张欣雅已经代为跟那个小姑娘笑道，“这个阿姨怎么样？最喜欢小朋友了，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保证你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陈默把眼光瞥过来，专注地盯着夏北。原来她喜欢孩子。

　　夏北有点窘，当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两个人原先已经说清楚，现在张欣雅把她推出去，陈默在心里会不会想她上演的是欲擒故纵的戏码。

　　她对这一类事情的联想，简直已经远远超出国标水平。平时就喜欢白日做梦，不着边际地漫天联想。

　　小孩子抱着陈默的手臂，撒娇道“爸爸，爸爸，我就要这个小姐姐带。”

　　说着就指着夏北说，“就这个小姐姐，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

　　夏北啼笑皆非，其实她已经是做阿姨辈分的人。

　　杨妈的脸当下已经有些狰狞，那眼光足够把夏北生吞活剥好几回。除此之外，边上也有别的女同事也满是鄙夷与不屑。这种事情，谁承担了无疑就是处在风口浪尖，遭各位女同胞的羡慕嫉妒恨。顶着这样的压力，夏北实在是有点为难到挪不开步。

　　陈默弯下身，捏捏小女孩的脸，说，“快去吧！路上要小心一点。”已然默认了让她带这个孩子去买东西的事情。

　　电梯下到三层，小姑娘就可怜兮兮地看着夏北，说，“小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抢爸爸。”

　　夏北愕然，还处在一种混乱中。

　　电梯已经到底，夏北就拉着小姑娘先出了电梯，蹲下半个身子，和小姑娘说，“小姐姐没有跟你抢爸爸啊！你爸爸可是小姐姐的上司，小姐姐哪敢跟你这个小公主抢啊！”

　　因为已经是做阿姨的人，夏北叫自己小姐姐时，连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姑娘就嘟起嘴巴说，“才不是呢，爸爸有一张他最最珍爱的照片，上面就是小姐姐。小姐姐跟爸爸，肯定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夏北有些啼笑皆非，她轻轻捏捏小姑娘的小脸蛋，笑道，“小姐姐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你爸爸了，可是小姐姐保证不和你抢。”

　　小姑娘很不放心地看着夏北，“真的？”

　　夏北说，“真的，真的。”

　　小姑娘接着不放心地问，“可是如果爸爸要抢小姐姐你呢？”

　　正好是下班时间，楚辞的车已经停在公司门口了。为了安抚小孩，适当的谎言就叫做善意的谎言。

　　夏北指着那辆黑色大奔，说，“那个车里面的，是小姐姐的男朋友。所以你爸爸，是抢不走小姐姐的。”

　　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夏北拉着小姑娘跟车里的楚辞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去买冰淇淋了。

　　陈默在高耸的办公大楼里看到了楼下的那辆黑色大奔。从车里走出的那个人就像蝼蚁。陈默从最高楼层坐电梯到低一点的楼层。

　　经过这些年，陈默也早就不是那个自负的少年。等他坐到三楼，发现车里坐着的那个人，是可以跟他平分秋色的男人。纵然气场不同，但总有一些东西，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气质。陈默纵横商场，看人这一点上，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多年没有回国，还不清楚国内的形势。女贵男贱，房价蹭蹭上去了，丈母娘的要求也蹭蹭上去了。

　　正想的入迷，电梯已经到了楼下，夏北看着电梯里的陈默，很诧异。

　　小姑娘跑过去牵陈默的手，说，“爸爸，这个小姐姐对我好凶，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说完了还趁着陈默不注意的空档，对着夏北吐舌头。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事情。

　　陈默皱了皱眉，没注意语气里的不开心，“萱萱，要懂礼貌，跟，阿姨说谢谢。”

　　说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特别顿了一下。虽然萱萱叫夏北小姐姐，他却不喜欢同她隔开那层辈分的距离。

　　小姑娘瘪瘪嘴要哭了，陈默意识到话说的是有点重了，蹲下身，安慰道，“小姑娘要懂礼貌，这样子不懂礼貌的小孩子爸爸可不喜欢。”

　　说着又看了看夏北，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孩子小，不懂礼貌。”

　　夏北很惊诧，记忆里的陈默从来不会跟她道歉。可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说，“没关系，下班了，我先走了。”

　　陈默看着她栖身进入黑色大奔，心里有点酸酸的。

　　夏北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急着逃离。明明包和手机，还落在公司里。也许是因为想到那天晚上陈默的表白，也许是想当面和陈默宣称，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楚辞坐在驾驶位上，调侃道，“这么急着回去啊？你的那个古董包呢？”

　　夏北淡淡道，“哦，一不小心就忘记拿了。”

　　明显地撒谎，还能撒的这么风淡云轻，楚辞笑了笑，打着方向盘，说，“你还真能忘啊！”

　　陈默牵着萱萱的手上楼，刚才出来的太急，他的钥匙还落在公司里。

　　半路撞上张欣雅，急急忙忙地说，“陈总，看到夏北没？”

　　倒是小孩子嘴快，“小姐姐跟着男朋友回家去了。”

　　陈默的眉头蹙了蹙。

　　张欣雅无意道，“这丫头真是越过越混了，连包都不知道拿了。钥匙手机一样没带回去。她妈妈刚刚给她来电话，叫她路过超市带点调味料回去。现在人一走，谁还叫的住她。”

　　陈默无意探听，但却把关键的信息一个都不漏的记下来。

　　她的包落在公司？陈默起了小心思。

　　收拾好一切，陈默把孩子送回家。然后又绕回公司。

　　夏北的手机就落在桌上，陈默拿起来。是老式的翻盖手机。

　　这种做法的确有一点点的不够光明正大，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去探听这一切。

　　收件箱里没有陌生男子发来的的暧昧不清的短信。发件箱里没有发给别人情情爱爱的短信。除了节假日快乐，还有三三两两的广告短信。翻到最后，陈默发现，她的手机里竟连一条男女互发的“晚安”都没有。

　　其实陈默在这些短信里，也看到了过去的老同学发给夏北，询问身体还好的短信。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当成普通的接触。

　　看完短信之后，陈默多少觉得难以置信。翻了通话记录，也是三三两两就那几个人。

　　这场恋爱对于夏北而言，未免谈的也太悄寂无声。

　　七年之前，那时候除非是手机坏掉，夏北发给陈默的短信简直没完没了。永远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内容。有时候还在上课，陈默忘了关机。讲台上，老师的课讲的洋洋洒洒，陈默的手机就“嗡嗡”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等到夏北给陈默打了电话，陈默在电话里提醒她，“你又在上课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夏北就在电话的另一头吐着舌头，委屈地说，“一不小心，看到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就什么都忘了，立刻给你发过去了。陈默，我保证，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忘了。”

　　其实陈默也只是提一下，就像他知道下一次，夏北还是会毫不犹豫犯同样的错。她总是习惯了忘记，忘记最多的，就是保证。那时候，他也有对她的包容。只要夏北不忘记他，其实，就算她忘记了全世界又怎样？

　　绕着半个城市转了小半圈，陈默又把车开到夏北的小区楼下。然后习惯地去口袋里拿烟。其实他对于这样的情况难以把握，男性对女性的面面俱到也不是生来就有。夏北的手机就在他的口袋里，他想留着过夜，留着看看今晚会不会有什么人给她打电话。

　　推着车门出去，他在凉亭里小坐一会儿，抽了根烟。十四楼的灯光已亮，他在心里庆幸，还好她一直在这里。

　　这些天，他习惯每晚都来这里小坐一会儿。

　　楼下跳舞的大妈招呼他，“小伙子，今天又来啦？”

　　他笑了笑，说，“大妈跳舞呢！”

　　原来一副好的皮囊真的可以老少通吃。

　　难得一次，今天夏北被夏妈妈拖下楼散步。

　　一路上夏妈妈温声细语地给夏北拎耳朵，“北北啊！你说你啊！一下班，也不知道出去玩玩，就知道往家里呆着。你看你楼上的张姐姐，一下班，人都找不着。你说出去散散心，大家都在，有什么不好的。多交交朋友，不要一没事情，就往家里呆。”

　　夏北对这些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付这个年纪的爸妈的那点耐心，她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赖在家里，早就出去租房子住了。

　　迎面走过来，夏妈妈就跟小区里的熟人说笑自家的夏北道，“你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今天回来，把包都忘了拿回来。钥匙手机一样没带，这记性啊，现在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

　　隔着不远的距离，陈默看到夏北拉着夏妈妈的手臂。有一点姑娘家的腼腆可爱。

　　他怎么会忘了呢？这个姑娘对陌生人有一股子天生的腼腆害羞。其实她也不见得就是内向，只是初次接触，并不能立刻就生出那种好感来。说起来，其实她只是慢热型的人。

　　陈默掐了烟，起身走过来，“夏北。”紧接着彬彬有礼道，“夏妈妈好。”

　　陈默的气质温文尔雅，夏妈妈诧然盯着自家女儿，“北北，这位是？”

　　迎面相逢，夏北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介绍道，“妈，这是我们公司的陈总经理。”

　　夏妈妈热情招呼道，“原来是总经理，我们家北北在公司，还是承蒙您多关照了。”

　　陈默接话，“阿姨见外了，其实夏北和我也是高中就认识的老同学了。”话说的轻巧熟络。

　　边上的夏北已经懒得抬头去白他一眼了。当年高中，说起来也只能算是她认识他吧！那时候他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形象，是她跟在他后面死皮赖脸地一路狂追。

　　夏妈妈若有所悟道，“原来是老同学啊！陈先生要是不介意，就让北北带你上楼坐一会儿，你们好好聊聊。当年若不是你们这些同学啊，我们家北北······”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北拦腰打断，“妈，陈总经理很忙的······”

　　陈默接话，“没事，我不赶时间。说来不怕阿姨笑话，我也是近期才回国。对国内的很多事情还不算太了解，正好碰上夏北，也想听她说一说。”

　　小区跳舞的阿姨来催促夏妈妈，“哎哟，这边都开始了，你快过来撒！”

　　夏妈妈临走之前把钥匙塞给夏北，不忘叮嘱，“北北啊！快带你同学上去坐坐。妈妈先去跳会儿，回来给你们带宵夜。”

　　夏妈妈一走，夏北就转身上楼，陈默紧跟其后。周围都是眼睛，夏北也不好多说什么，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在心里腹诽。

　　电梯关门，夏北按了十四楼的按钮。

　　这种封闭的空间，当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夏北的心口紧了紧。
　　还好将要关门之时，有人突然进来，才把压抑的氛围，稍微缓解了一下。其实说到底，夏北是惧怕这样的独处。

　　七年之隔，如今那个人就站在你面前。唯独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才不能装聋作哑，把从前的万分回忆一笔带过。这时候，便连选择逃避的机会也没有了。

　　等拿了钥匙开了门，带着陈默换鞋进家门，夏北才想起来，她爸下楼下棋去了，现在这家里还是要留下他们两个人的独处。

　　这个时候，她有点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分踌躇，最后开口说话。

　　“你······”两人一道开口。窘迫。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是陈默先开的口。

　　夏北淡淡道，“哦，我已经忘记了。”

　　陈默心里酸涩，“是吗？”自嘲笑笑，原来如今他在她心里，也是说忘就忘。

　　“你晚饭吃了吗？”忸怩了半天，夏北才想起这一句。

　　陈默沉声道，“没有。”

　　没有，他没有撒谎。把萱萱送回去之后，他就立刻赶回了公司。

　　夏北应了一声“哦！”，继续道，“要是你不嫌弃，我给你下碗面或者炒饭都可以。”

　　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她那半斤八两的厨艺，也就只能在她爸妈面前献献丑了。连陆子潇都嫌弃，宁愿自己学习煮饭也不要她煮。

　　“都是你煮吗？”陈默问。

　　“嗯。不过应该不会太好吃。”夏北说。

　　“哦，那随便吧！你煮的都可以。”言外之意是不是别人煮的就都不可以？

　　等到夏北去冰箱里拿食材，才发现面条早就没有了。还好饭还剩一些，切了些胡萝卜丁，打了两个鸡蛋准备炒饭。

　　油锅里的油花子“兹兹”作响，陈默看着围着围裙的夏北拿着铲子在锅里翻炒，心都软了下来。这不是他所期盼的生活吗？

　　下班之后，有妻在堂，备好了热汤软饭在家里等他。只是这个妻只能是夏北一人。

　　这种想法在他尝到第一口夏北亲手做的蛋炒饭的时候，就彻底打消了。

　　“好吃吗？”对面的夏北殷勤问。

　　“嗯，好吃。”陈默味同嚼蜡的把嘴巴里那块未化开的盐块吞进肚子里。

　　“我妈说我把握的不到位，你没吃出来吗？”夏北殷切道。

　　吃出来了，嗯，咱妈没有骗你。陈默开口道，“没有，蛮好吃的。”

　　“那什么味道多一点呢？”夏北期待道。第一次有人夸她做的饭好吃。

　　“有点香。”陈默抬起头形容道。

　　“嗯！”

　　“有点甜。”陈默拿起勺子又挖了一口。

　　“嗯？”夏北诧然，她没有放糖。

　　“心里是甜的。”陈默复又解释。

　　夏北窘迫。这也算吗？

　　“咳咳······”陈默吃的太急一下子被噎住。夏北起身急急忙忙拿了杯子给他倒水。

　　嘴巴里的咸味，总算没有那么重。这一锅饭炒的都分出了南北极，有些地方咸，有些地方淡，重要的是还有一些没化开的盐粒子。夏妈妈形容的很准确，把握的不到位。

　　“嗯，这水怎么是甜的？”陈默放下杯子说。

　　“甜的？”夏北狐疑地看了一眼，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没有啊！”

　　陈默拿过杯子，贴着夏北刚刚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是吗？也许是我心里太甜了。”

　　他心里是太甜了，又骗到一个间接的吻，怎么会不甜？

　　夏北的手机开始在陈默的口袋里欢快地震动，还好开了会议模式，陈默偷偷在桌子底下把那个电话挂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屑于去侵占别人的隐私。这是他离开的七年，他只能从这里去窥探那七年里她生活的蛛丝马迹，一点一滴。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