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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情谊隔,君子诺 ...

  •   玟城难得有这样一条狭长的小巷,因其狭窄幽长所以不被重视,只有些腿脚不灵便的孤寡老人住着,有些许荒凉意,这里是巴巷。雨后的巴巷水气氤氲,平添着许多树立多年的石墙,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韵,像极了娓娓的家乡。

      天微凉,浓浓的灰色水雾里,缓缓步入三道身影。

      “略,你走我前面。”走在最前面的那抹飘逸的白衣甩了长发回头,对那身后张狂的藏蓝道。

      那藏蓝从刻意减了速的娓娓身后走到其身前,时不时不解地回望着娓娓。

      “走你的,你刚才踩了我的裙子。”娓娓没有看辽略,而是用手抚着带着湿气的石壁。

      辽略一边说着“我哪有”,一边向前走着。

      娓娓望着辽略的背影,眉间的惆怅似曾相识,眸底的凄然更是显而易见,她收了摩挲着石壁的手,用食指勾勒着辽略的背影,唇畔渐渐有了温度。

      另一抹白色望着娓娓,眯起眼睛。

      巴巷的尽头,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你们两个谁想再陪我走一遍?”娓娓问道。

      “我陪你去。”月影抢先说着,从马车里取出两柄油纸伞。

      “那麻烦你去买早点吧,我要天福斋的佛手酥。”娓娓拍了拍辽略的肩膀。

      辽略只好上了马车。

      “右相,请。”月影看着马车消失,向娓娓歪了歪头。

      娓娓笑着先行,踏上刚才的路。

      “人生若如行路,可以重来一遍,该多好。”月影随着微微缓慢的步伐。

      “纵使再走一遍,也不是之前的感觉,身边也总少了重要的东西。”娓娓满目的凄凉将刚才的笑意冲得一干二净。

      “你最近对略的态度,似乎是让人捉摸不透了。”月影不再绕弯子。

      娓娓停了脚步,许久都没有说话,月影知道,她在思索。

      最后,娓娓的左手指尖划过石壁上的青苔,勾勒出一个背影的轮廓,“悔情蛊发作时,你看到的是谁?”

      “当然是略。”

      “那你觉得略看到了谁?”

      “当然是你。”

      “你的意思是,悔情蛊发作时我们在意识模糊时看到的,是我们爱的人?”娓娓背对着月影,露出自嘲的模样,“可是,在我以为悔情蛊让人看到的是自己爱的人的时候,在我以为我爱的是陆凛风的时候,在悔情蛊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我看到的,不再是陆凛风,竟成了略。”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知道了悔情蛊的真谛。”娓娓的手指依旧在墙上勾勒着那形状,“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当然,我也是在父皇母后殉国时才知道,我们的师父,其实是我的亲姨母,她恨我母后夺了我父皇而报复他们,想来我也是她报复的对象。施蛊的人都会先种蛊于自己体内,才能植蛊在别人身上,以此来控制蛊。你与略的蛊是在我们初遇那晚发作,向来是师父感到了你们情感的变化才是你和略的蛊同时发作。师父死后,我的蛊没有解,但蛊的本性还在。其实在你动情时是师父控制这蛊发作,而这蛊却是在你努力去想一个你初遇的人时第一次发作,而后的每一次虽然疼痛,但心理作用居多,我们看到的人,也不过是前一个月见到最多的人。就像你一样,你见到最多的是略,所以蛊毒发作时看到的是略,你心爱的人,便不分真假,痛得失了理智;我最后一次发作前总在零丁国军营,见到最多的也是略,所以不再似之前一般看到的是陆凛风模糊的影子。想来略早就知道了悔情蛊的真相,因为在你们疼痛时,我曾将双手放入你们口中。你那时才不管是什么东西就一口咬下,但是略,从未用力,就像我在最后一次发作时,还有理智把拉凛风的手从口中拿出来。”娓娓冷笑一声,“师父啊师父,这一招真是狠绝了,想来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既你心中有略,那为何不与他在一起?”月影才不管师父是否瞑目,他只想辽略好过。

      娓娓诧异地盯着月影,有些心疼,“月影,两年了,你还这么善良。”

      “你去告诉略你爱他,你们一直都在顾忌我,我走就是。”月影抓起娓娓的手。

      “你怎么突然看事情这么简单?”娓娓笑着拂去月影的手,半倚在石壁上,“略的根基一直不稳,纵我双管齐下用尽文韬武略也只保了一时太平。对于每一次出兵的众臣反对,他都是以雷霆之势强力压制;因为我的右相之位,略在龙椅上的踌躇,你和侯岳的急中生智我都看得见;零丁国上至百官下至黎民都因我的身份、我的身体对我诸多排斥,略怎能不顾人心?”

      “略始终不介意你的身体,更不在乎你所谓的什么人心,他为给你报仇强行出兵,你都没见他当时的样子,他能为你杀了天下,怎么会将什么江山社稷放入眼中!”月影有些恼怒。

      “我不能有孩子。”娓娓将全身倚在石壁上,似乎疲惫极了,“师父把我炼成一个毒物时,伤了我的身子。”

      月影怔住了。

      还记得在悔情蛊第一次发作完,月影在帮娓娓烧伤的背上药,辽略背对着他们,抬头仰望着树上的鸟巢,这样对娓娓说:“待你玩够了江山,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生好多好多孩子,让他们围着我们转。”那是辽略的第一次告白,也是最美好的希冀,当日娓娓没有回答,原来,那也是娓娓的痛。

      “略曾醉醺醺地告诉我,他不在意是否有孩子,更不在意皇位,但纵使略弃了皇位,你以为我们就能平安终老吗?他为我杀了多少人,拆散了多少家庭,进行了多少次战争,你以为,没了皇位,我俩的仇人就不会来寻仇吗?到那时,我们还有多少精力来以杀止杀?”娓娓闭了双眸,似乎眼前就是一场杀戮,“与其来日一个先另一个而去,倒不如就保持这样的生活。待天下太平,我会决然离开,还略一方净土。”娓娓睁开眼睛,梦魇似乎已经过去。

      “原是如此。”月影此刻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并非无所不能。他也明白,自己和侯岳不是帝王之才,但娓娓痛彻心扉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忍继续问下去。

      “请你,教我,如何才能同你一样,在爱着略的同时,选择看着他去爱别人,选择记住他的背影。”娓娓的手指,再次勾勒出一个形状。

      天渐明,巷口有了行人,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把洁白的油纸伞在娓娓头上撑开,遮了雨,亦遮了她的面孔,月影手中,另一朵白色曼陀罗花也悄然绽放,“走吧,如果你看到略为了保持佛手酥的温度而将其一直揣在怀里,就更放不下了。”

      娓娓望着这不亚于自己的天仙般的面孔,始终没有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没有杀唐铭,是因为不想让辽略和凛风的关系从敌对变成仇恨,毕竟,自己还掌握着连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秘密。

      两抹雪白的身影在巴巷尽头消失,似从未来过一般,只留天地一片珠帘,无限哀愁无限忧。

      如果月影继续问下去,娓娓是否会把自己的谋划据实以告,如果月影肯帮一帮娓娓,而不是向娓娓纵容自己感情一般纵容娓娓的做法,那么结局会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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