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君子，我心伤悲》雷诺

67、我私心地想要留下她

　　秦逸走进方琢之办公室，见他不在，转身想出去。正在此时，方琢之的直线电话响了，这个电话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微笑着接起来。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情严肃而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极力保持着冷静。

　　秦逸轻轻放下电话，方琢之走进来，见他这个样子，疑惑地问：“谁的电话？秦逸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秦逸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琢之，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怎么，是什么坏消息？”方琢之皱着眉头。
　　秦逸选择着字句，艰涩地说：“你要冷静些。是采薇。”
　　方琢之腾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周远因车祸去世，采薇重伤，还在抢救，生死未卜。”
　　方琢之用力地猛捶一下桌子，恨恨地说：“这个周远，当初就不该同意小薇跟他，小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做鬼我也不放过他。”
　　“琢之，”秦逸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终于他言道：“采薇，是自杀的。”
　　方琢之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去，直愣愣地坐下，用手捂住脸，浑身战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这样做了，她就那么爱他！”
　　秦逸不忍见他这样，劝道：“采薇不会有事的，上次那么凶险她不是都挺过来了。” 同时他也在说服自己。
　　方琢之稍微振奋一点：“对，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我们马上过去。快订机票，我们马上去美国。”

　　方琢之心神不宁，什么也处理不了。秦逸让秘书订最早的航班，不拘哪个公司；并让她联系加州分公司，让他们派几个得力的人去当地，照顾夏采薇的情况，并随时与他联系。公司这边的事他也把几个人召集起来交代一番。

　　在飞机上方琢之一直辗转反侧，秦逸让他休息一会儿，不然到了那里帮不了采薇。方琢之苦笑着道：“我也知道，只是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想到她。她那时候和我好，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想到，她这个小骗子。她后来对我说从来就没爱过我，我不信，她告诉我她爱的是那个臭小子。我一怒之下做了错事，她不理我，我慢慢求她，总想着她能原谅我。原来她并不恨我，她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有了那个小子她就谁也不要了。我想让那个小子离开，这样她就能回到我身边，被她知道了，她要和我决裂。哼，我那样对她她都不怪我，一想要对付那个小子她就与我断绝关系。那次在你家里见到她，她居然说是你的朋友，她根本不肯认我，她就那样恨我。”
　　秦逸踌躇了一下，问道：“你们那时候发生什么事？她那么决绝。”
　　方琢之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我本想让那个小子走，小薇说会跟着他去。我威胁他，被小薇听见了。她没有骗我，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会跟着他去。”
　　秦逸安慰他：“不会的，她不会去的。而且，采薇后来原谅你了。”
　　“怎么？”
　　“她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你，她还记着你。”方琢之似乎有些欣慰，随即又黯然道：“我宁愿一辈子没有人联系我。”

　　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明白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一副冷冰冰讨厌的腔调。他对小薇又不好，哪里比得上我，连以前的顾凡也比不上，小薇的那些追求者个个都比他强。”
　　“感情的事情说不准，好不好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方琢之瞪向秦逸：“我知道你也是这样，那个女人对你不好你还对她那么好。”
　　秦逸想缓和一下情绪，逗笑道：“你还不是一样，莫遐对你那么言听计从，你也不大搭理她。采薇总是不肯听你的话，你对她倒是低声下气，从没见过你那个样子。”
　　方琢之不理他，继续自言自语：“小薇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住一栋那么小的房子，家里连佣人也没有，还得给他做家事。小薇哪里做过一天家事，都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就那样心甘情愿，最后还要跟了他去。”他叹气，不多久迷迷糊糊睡去。

　　下飞机的时候秦逸打开手机，拨通了派到当地照顾夏采薇的人的手机。不料对方告诉他，夏采薇现在有人在照顾，他们想接手，那人根本不让。看那人和他手下好像并非善类。秦逸心里一紧，难道采薇得罪了什么人？看样子不像，那人不是还照顾她吗？也许又是什么仰慕者。他叮嘱下属：“你们不要离开，不要和对方起争执，尽快查明那人的身份。”
　　秦逸告诉方琢之此事，方琢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管他是谁，让他没有好果子吃，竟敢痴心妄想。”
　　秦逸考虑到可能的情况，多带了几个人一同赶往当地。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留在那里的下属迎上来，用眼色示意。秦逸向两旁一瞟，见到几个人随意地或站或坐。秦逸不动声色：“我们进去，情况怎么样？”
　　那人苦笑：“我根本就没见到小姐。”
　　秦逸一愣，随即道：“不怪你。”
　　他们走到夏采薇的病房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方琢之推开门，见里面一个男子捧着夏采薇的手亲吻。他目光凌厉地扫向他，那人懒懒地转过身，并不站起：“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方家的少爷。”
　　方琢之冷哼一声，并不说话。秦逸打量着那人，他相貌斯文，可是眼神冰冷，被他的目光看过很不舒服，不说话有种佞气，懒懒地说话时又带着些邪气。
　　那人不以为意，嬉笑道：“啧啧啧，真是不知道知恩图报。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还能见到你的小宝贝。”
　　方琢之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那人将目光转向夏采薇，邪邪地笑道：“像不像睡美人，好像一个吻就可以唤醒。可是我都吻了无数次了还是没唤醒她，不会动的美人我可不喜欢。这里就交给你了，等她醒了我再来。”
　　方琢之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穿透，他眼中闪过杀气：“你有几个胆子！”
　　那人哈哈一笑：“民不与官斗。我走了。”说完扬长而去。
　　方琢之想让手下截住他，秦逸阻止了他：“这个人不好惹，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
　　方琢之压下怒火，转身去看夏采薇。

　　夏采薇仍在昏迷中，她真像那人所说像中了咒语的睡美人，仿佛随时都能醒来，只是苍白的脸色告诉人们她失血过多的事实。医生告诉秦逸她已经脱离危险了，伤口在心脏附近，估计当时她太激动，稍偏离了心脏，不幸中之万幸。只是她的求生意志很弱，能否醒来要看她自己了。秦逸婉转地告诉方琢之部分事实。
　　方琢之听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求生意志，她要有求生意志怎么会。。。”
　　他转向病床上的夏采薇，温柔地说：“小薇，你为什么要求死？为什么要抛下我？你和周远在一起，我还想着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想着你偶尔会想起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跟他去？你只知道没有他你活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你我也。。。”

　　接下来几天方琢之一直在医院陪着夏采薇，拉着她的手絮絮说着什么，他告诉秦逸说这样她可以早点醒来。夏采薇一直没醒来，医生说越晚醒来越危险。他们都很担心，但是毫无办法，最后医生要他们跟她说话，说些能唤起她求生意志的话。
　　方琢之几乎痛不欲生，秦逸很怕他也倒下，可是他仍然极力保持冷静，说他不会倒下的，他要把夏采薇唤醒。他拉着采薇的手轻轻吻着说：“小薇，你这个胆小鬼，你当初的志气和勇气呢，你做什么事不都是勇气十足吗，你现在怎么又不敢活下去了？”

　　一次检查后，医生告诉秦逸夏采薇已怀有身孕，如果还是不醒的话，估计孩子先要保不住了。
　　秦逸大惊：“怎么现在才查出？”
　　医生道：“这是早早期，估计受孕时间也就在出事前几天。”
　　秦逸转告方琢之这个消息时，方琢之愣了愣，出了会儿神叹息道：“没有这个孩子她是铁定了要跟那个小子走，有了这个孩子她也许能醒，以后也不再会一心求死，可是她也永远不会接受我。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得不到她，我永远都得不到她。。。”他的语气很悲凉。
　　他沉默片刻，叹气：“我见过她和周远在一起，那年冬天周远来B城的那次。她那样看着他，一双眼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就有个念头，我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他。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甚至想过，没有他她就能看到我了。我现在才明白，不管有没有他，她都不会看我一眼，只要她心里有他，就永远也不会接受我。”

　　方琢之沉默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样，我也要把她唤醒。”他来到夏采薇床前，轻声呼唤：“小薇，你这样总不醒来，你的孩子怎么办？你和周远的孩子你不要了吗？你只想着跟着周远去，一点也不为你的孩子考虑。你真不是一个好母亲，连它来到这世上的权利都要剥夺掉吗？”
　　秦逸也说道：“采薇，你能听见我吗？你已经有了周远的孩子了，你要给他一个来到这世上的机会。你一定要醒来！”夏采薇的眼皮似乎动了动，秦逸赶紧去叫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摇摇头，说也许是他们的错觉。方琢之不放弃，一遍一遍地对她说着她的孩子。

　　夏采薇终于醒来了，方琢之激动得无法言语。可是她似乎看不见他们，只是轻声地问：“周远。。。孩子呢？孩子还在吧。”
　　方琢之握住她的手，轻轻呼唤着：“小薇，是我，你看着我。”
　　夏采薇将脸转向他，缓缓道：“是你，周远呢？他怎么不在，你把他怎么了。”她猛然想起：“他，他把我丢下了。我不是跟着他的吗？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她激动起来，伸手去拔手上的管子。
　　方琢之赶紧起身按住她，不让她乱动，嘴里不停呼唤：“小薇，你冷静些。”好不容易她停歇下来，他握住她的肩，坚定地说：“你现在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我就再也不许你寻死。”
　　夏采薇凄惨地一笑：“我怎么会这么傻，在你们面前寻死觅活。你们难道能看住我一辈子。”她叹息一声：“我只是舍不得让他等太久。”
　　方琢之垂下头痛心地喃喃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期望的光：“你难道要把你的孩子带走吗？”
　　夏采薇惊讶地将眼睛转向他，声音颤抖着：“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语气中带着不置信。
　　“是的，就是出事的前几天。”方琢之肯定地说，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夏采薇将手轻轻移到腹部，小声道：“是啊，就是那几天。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
　　方琢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现在还太小。”
　　夏采薇无力地自言自语：“周远，你怎么这么残忍，你为什么留下孩子，给我套上这个枷锁。”
　　突然她皱起眉头捂住心口呻吟，不堪重负地缩成一团，方琢之大惊失色，秦逸赶紧叫来医生。医生检查后皱着眉头：“没有什么异常，监控设备上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我们再观察几天。”
　　“没有异常那怎么会这样！？”方琢之压低着嗓音，语气中有隐隐的责备。
　　医生脸色有点尴尬。
　　方琢之不理他，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夏采薇，见她脸白如纸，比刚才更没有血色，眉头皱得更紧，小声呻吟着：“肚子，痛。。。”方琢之要凑近了才听见她说什么。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夏采薇额头滑下，此时她已经再次晕过去了。
　　医生护士赶紧将她推到旁边房间急救，方琢之被秦逸拉着坐下，目光却一直盯着这边那堵墙，仿佛想把它看穿。

　　过了好一阵子，医生出来黯然道：“对不起。”
　　方琢之已经说不出话来，秦逸看他一眼问道：“情况如何？”
　　“母亲没有事，只是孩子没有保住。对不起。”
　　秦逸略松口气：“母亲的情况会不会反复。”
　　医生摇头：“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前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醒来是她自己不想醒，应该不会有反复。”

　　医生出去后，方琢之这么多天第一次落泪，他哽咽道：“秦逸，怎么办？孩子没有了，小薇醒来如果知道，她，她。。。”他捂住脸无声哭泣着。
　　秦逸拍拍他的肩头，眼眶潮湿，心里酸楚。琢之这么刚强的一个人，对别人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酷无情，惟有的几次流泪都是因为采薇。
　　他想了想，豁出去了一般说：“也许让她忘记周远是个不错的办法。”
　　方琢之苦笑道：“她怎么可能忘了他，”随即又咬牙切齿：“那个臭小子，死了都不放过小薇。”
　　秦逸缓缓道：“我想也许有个办法。”
　　方琢之猛地抬起头，激动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着期待和一点点害怕。
　　“叶蓁曾向我提过，有的催眠术能做到这一点。”
　　方琢之挥挥手：“快，快去请来。要最好的，他要什么给什么。”
　　秦逸道：“我们姑且一试，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方琢之叹气：“有一线希望也好。小薇她。。。我就是一门私心地想要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