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君子，我心伤悲》雷诺

48、得不到的爱

　　回到B城后，夏采薇买了个预付话费的新手机，号码只告诉了周远一人。
　　等到晚间，她接到了方琢之的电话：“你还知道回来。”
　　夏采薇沉默。他继续道：“这几个月你上哪儿了。”
　　“没上哪儿，四处转转。再说，你不是一直派人跟着我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方琢之冷笑一声：“你现在本事大了，几个人看都看不住你。”
　　夏采薇倔强地说：“方琢之，我不是你的囚犯，你有什么权利监禁我。”
　　方琢之怒道：“我没有权利。你说我没有权利，你。。。”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为什么一碰到她他就不像平常的自己呢。方琢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就这样跑掉了，还有很多话都没说清楚，你不想好好解释一下？”
　　夏采薇硬邦邦地说：“没什么好解释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听她这么说，方琢之差点又要发火。他沉默半晌，把怒火压下，缓和了语气：“小薇，你就这么狠心，你就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夏采薇心里有点难过，无论如何，她总是伤了他。她柔声道：“桌子，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这不够，我现在才知道，这远远不够。我们今后做朋友好吗？就像以前一样，我们那时候不是也很高兴吗。”

　　方琢之不说话，心里既气愤又难过，一颗心像被人猛地从胸膛中剜出，血淋淋的痛。他喘息着，想要平复心中的痛。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夏采薇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方琢之不信：“你以前分手都没这么坚决，为什么这次这么坚定。还有，你为什么偷偷地跑回去，到了开学再回去不行吗。”
　　夏采薇想对他说实话，但是又怕他去对付周远。最后她只得道：“我不敢面对你。”
　　方琢之拿着电话无语，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对她的爱恨交织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愤怒？痛苦？这些他只想深深地埋藏起来。他什么也没说放下电话。
　　夏采薇对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发了半天呆，方琢之的表现出乎她意料。他这种反应让她更难过，这次她伤透他的心了。她想拨回去安慰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应该就是她的安慰了，她怎么有这个立场。

　　听到夏采薇的声音后，方琢之这几个月的焦虑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他觉得胸膛中空空的凉凉的，因为他的心已经不见了。
　　方琢之不相信，这一年多的欢乐就这样结束了，这几百个日子难道是他的梦境。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马上要分手。不，他不接受这样的命运，他的命运要由他说了算。
　　方琢之把手边的工作交给秦逸：“这个项目剩下的工作没有什么是要我必须出面的，交给你也是一样。我去一趟美国，有事再回来。”
　　秦逸拉住他：“琢之，何必呢？”
　　“秦逸，我不弄清楚不会罢休，她说她没有人，我不信，我要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决绝。如果有人，我要把他找出来。如果没有这个人。。。”
　　秦逸摇头叹息：“琢之，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就这样接受，去谈清楚也好。只是，如果你还想采薇回头的话，一定要找准她的弱点。她吃软不吃硬，而且她现在对你心中愧疚，你好言好语更容易打动她。她心软，必要的时候别忘了示弱，千万不要跟她硬着来。不要头脑发热，你其他什么情况都不会冲动，就是一遇到采薇就忘了。”
　　方琢之沉默半晌，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琢之一下飞机后就直奔家中，开门进去，保姆也不在，楼上夏采薇房中传来不小的响动。方琢之皱眉，三步两步上了楼梯来到她门前，见她满头大汗地在整理东西。他沉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乍听见他说话，夏采薇大吃一惊，手中的书掉下，砸在自己脚上。她雪雪呼痛，蹲下揉着脚趾。方琢之心中叹口气，上前把她抱到椅子上，自己坐在她身旁：“我看看。”
　　夏采薇红着脸把脚往回缩，方琢之按住她，轻轻帮她揉着脚趾：“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夏采薇小声嘟囔着：“我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他的语气中有隐忍的愤怒。
　　夏采薇低着头，期期艾艾地：“我已经和你分手了，不能再住在你的房子里。”
　　方琢之手下不知不觉一用力，这次看来她再认真不过了，以前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要搬出去，要这样离开他，现在她是要彻底离开他了。夏采薇呼痛，抬起头看他，见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她不敢再说，咬着下唇抬起眼看他。

　　乍听夏采薇说要搬出去，方琢之忍不住怒火蒸腾，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能轻易点燃他的怒火。后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忽闪两下，脸上有点害怕有点内疚，他的满腔愤怒顿时化作了一声叹息：“你打算今后都和我划清界线吗？”
　　夏采薇小声道：“也不是，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
　　方琢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不花我的钱花谁的钱，谁为你花钱？”
　　“没有谁，我自己会挣。”
　　“哦？”方琢之忍不住讽刺道：“你怎么挣？你根本就不知道东西的贵贱，你知道学费多少钱吗？房子多少钱？而你自己能挣多少钱？”
　　“我以前是不知道，但是我问过了，学费可以从银行贷款，我自己可以打工挣生活费，很多同学都是这样的。而且我成绩好，还可以申请奖学金。”
　　听她这么说，看来她是早已打算好了，方琢之用力捶一下椅子扶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中走来走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她发火，把事情搞砸，只好这样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下去。

　　夏采薇目光紧张地追随着他，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害怕。后来又看他表情渐渐缓和才放下心来。
　　方琢之坐回她身边，柔声道：“小薇，就算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也是你的家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做那些。”他握着她的手：“你看看你这双手，什么时候做过事情。”见她要说话，他摆摆手止住她，继续道：“以前不是我一直照顾你的吗？怎么现在你又不要了。你不知道你这样排斥我我有多难过。”
　　夏采薇赶紧道：“我不是排斥你，是。。。”她垂下头，小声道：“是觉得对不起你。”
　　方琢之伸手揽住她：“小薇，别搬走，我们像以前那样好吗。”
　　夏采薇犹豫着，方琢之再接再厉，沉痛地说：“小薇，你真的就忍心这样对我。”夏采薇赶紧道：“你别这样，我不搬走就是了。”
　　方琢之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秀气挺直的鼻子和微微翘起的嘴，心一动，手上用力把她带到怀中，摩挲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小薇，小薇。”见她一言不发的柔顺样子，忍不住向她唇上吻去。
　　夏采薇挣开他，坐到一角，小声而坚定地说：“不要。”
　　方琢之心里失望，但是他不想操之过急，秦逸说得对，他要对症下药。方琢之拉起夏采薇的手：“小薇，你想过没有，这样分手对我有多突然。我回国前我们俩还那么好，一个月不到你就跟我说分手，就像从天上掉到地下，我怎么能够接受。然后你都不跟我说清楚就跑掉，让我担心了几个月。我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地方住，吃得好不好，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你怎么这么狠心，一点音讯都不给我。”
　　夏采薇抬起眼看着他，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桌子，我。。。”她看见他受伤的表情和眼中的痛苦，想到他对她的好，无时无刻不想着她，用尽心思逗她高兴，为她改变，而她除了伤害他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她心如刀绞，扑到他怀中抽泣：“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对你不好。”

　　方琢之紧紧搂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心中的伤痛慢慢被喜悦代替，她对我是有感情的。方琢之为她擦拭眼泪，等她止住哭泣，柔声道：“小薇，你没有对我不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对我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夏采薇身体一僵，离开他的怀抱，摇摇头。
　　方琢之心往下沉，平静地问：“你心里有人了？”
　　夏采薇不语。方琢之心中明白，沉声问道：“你这几个月都呆在他那里是不是？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一定是我走之后。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这么短的时间就移情别恋。”
　　夏采薇小声道：“我没有移情别恋。”
　　方琢之讽刺道：“是了，你当然没有移情别恋，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情，怎么谈得上移情。”他灵光一现，心里蓦地有点害怕，他试探着问：“你找到那个人了？”
　　夏采薇一愣，抬头看他一眼，绷着的弦忽然就这么松懈下来：“是，我找到他了。”
　　方琢之此时反倒无比平静，无奈地想，怎么会真有这么一个人，原来这个人不是幽灵也不是影子。他喃喃自语：“真有这么个人。”
　　夏采薇小声道：“是。他不是我的想像，我一直都这么相信。”
　　方琢之灵光一现：“他是不是叫什么远。”
　　“啊！？”夏采薇吃惊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琢之沉下脸：“我不知道。”
　　夏采薇忽然醒悟，是那次吧，他听见自己说梦话，原来自己潜意识中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方琢之问：“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这些都不重要。”
　　方琢之冷哼一声：“你怕我去找他。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他也太自不量力了，他知道你是谁吗，也敢跟你好，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配得上。”
　　夏采薇小声道：“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有什么配得配不上之说呢。方琢之，他不如你有钱有权势有地位。他没有多少钱，但是足够用了。他不是什么人物，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他也做不到一呼百应，他所有的只是自己的学识。可是，他有我，我们两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况且，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方琢之被那句“他有我”彻底击垮，是啊，自己拥有这么多世人羡慕景仰的东西有什么用，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屑一顾。他不禁有点羡慕那个什么远，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可是他有小薇。这样负面的情绪并没有在方琢之脑海中停留多久，他很快想，那个人有小薇吗？不见得，输赢成败还没定呢。
　　方琢之冷笑一声：“你说你是普通人，看看你过的生活，普通人能过这样的生活吗？”他叹气：“小薇，我知道你喜欢新鲜，不知道平民过的是什么生活，像过家家一样尝试过几天觉得很好玩，但是那样的生活一直过下去太辛苦，你撑不下去的。你该不会是小说看多了吧，千金小姐找个穷小子，听上去是挺浪漫。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要过日子的，柴米油盐都要你去操心。小薇，你不要觉得我谈钱俗气，可是对平民来说，生活就是一个钱字。平时你都觉得这些俗气，这样的事情让你一样一样地去做你会喜欢吗？你买东西根本不问价钱，你能过那种量入为出的日子吗？”
　　夏采薇小声道：“他不会让我操心这些的，再说，为了他，我也很愿意做这些。”
　　方琢之冷笑：“做十天半个月，几个月甚至一年说不定都会很有意思，让你这样过几十年试试。”他坐到她面前：“小薇，你脑子里有这么个想像出来的人，然后碰巧让你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人，于是你就认为浪漫得不得了，再加上他是和我不同类型的人，很新鲜。年轻女孩子都会犯这样的糊涂。告诉我，你只是一时糊涂对不对。”
　　“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怎么会因为一时新鲜而喜欢上别人呢。”
　　“怎么不会，你和顾凡不就是这样么，你喜欢他长得漂亮，温文尔雅吧。结果呢，你们俩好了多久？几个月而已，你现在还会想着他吗？不会了吧。”
　　夏采薇一震：“我。。。那次我不是因为一时新鲜的，只是认错了人，把顾凡当作他了。”
　　“这样更说明问题了，你那次会认错，这次也会认错。”方琢之握住她的手：“小薇，那个人只是你想像出来的，并不存在，你把他完美化了，一心想找到这样一个人。找了一个顾凡，发现不好，于是把他甩了，现在又找了一个，过一段时间你又会发现自己弄错了。小薇，你不能这样一次次地去伤别人的心，也伤我的心。”
　　夏采薇黯然道：“桌子，我不想伤别人的心，谁的心也不想。我不想那样对顾凡，更不想那样对你。我让你难过了吧，对不起。。。”
　　方琢之揽住她，柔声道：“我不要听对不起。”
　　夏采薇叹息：“可是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只有一个人，只能选择一个，我只能选择他。你不知道，他。。。他。。。我这次绝对没有认错，我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我想，他一定是我前世的恋人吧。”
　　方琢之身体一僵，冷笑：“哼，前世今生，你小说看多了吧。”他强硬地说：“就算他是你前世的恋人，他有了你一世，已经够了。这一世，你要和我在一起。” 他期许地看着她：“小薇，你留在我身边，我对你好，比世上任何一个人对你都好，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夏采薇摇头，眼神很哀伤：“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是什么意思？”他皱眉。
　　“我不爱你，不能勉强自己和你在一起，这样我们俩都不会幸福的。”
　　“我不信。小薇，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夏采薇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一点期待一点害怕。她不敢再看，低下头。
　　方琢之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低头：“你看着我说，你说我就信。”他想，小薇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不会拒绝我，上次也是这样，她不会拒绝我。
　　夏采薇看着方琢之的眼睛，心里剧烈挣扎着，她没有想到向方琢之坦白这么难。他那么痛苦，那么害怕这个答案，她怎么忍心这样伤害他。她想起了他对她的好，费尽心思讨她欢心，让她笑，他为她改变。她垂下眼帘，大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方琢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里忐忑不安，仿佛在等待一个末日审判。他见她长久地不说话，脸上是挣扎的表情，终于她放松了表情，流下两串眼泪。他喜极，紧紧抱着她吻去她的泪水，激动得几乎难以言语：“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小薇，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夏采薇任他抱着，眼中泪水不断涌出。
　　方琢之紧拥着怀中的身体，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他喃喃道：“你是喜欢我的。小薇，我们忘了今天的事情，忘了那个人。我们重新开始。”
　　夏采薇身子一僵，忘了，她怎么可能忘了周远。她推开方琢之，小声说：“对不起。”默默低着头。方琢之冷冷地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方琢之冷笑：“很好，你不肯离开他，那么就让他离开你。”
　　夏采薇一惊，乞求地看着他：“你别伤害他。”
　　方琢之见她含着眼泪，眼中是小鹿般惊恐的眼神，怒火渐渐升起：“你认为我。。。很好。。。”他逼近她：“他不知道你是谁吧，不知道和你好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吧。如果他发现因为和你好，自己事业黯淡，生活潦倒，而放弃你就能一帆风顺，说不定还会平步青云，你说他会不会选择放弃你。”
　　夏采薇坚定地摇摇头：“这样对他是没用的，他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我。”
　　方琢之气极：“那好，我们就这样考验考验他如何。”
　　夏采薇小声道：“我不怕你对付他，他好我跟着他好，他歹我也跟着他歹，他活我活，他死我死。我这辈子永远不会离开他。”
　　方琢之森然道：“你在威胁我吗？你凭的什么来威胁我？凭我喜欢你吗？”
　　夏采薇摇头：“我没有在威胁你，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心。”
　　方琢之恨声道：“好。。。好。。。你有你的决心，可是恐怕他不一定有你这样的决心。”说完大步朝外走。
　　“方琢之。。。”
　　听见夏采薇出声唤他，方琢之停住脚步，转过身，听见她嘲讽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在乎你看重的那些东西的。”方琢之气极，用力摔门而出，同时也在恨自己，早就该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刚才那一转身为什么还要期待，她这个狠心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