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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艳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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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黄昏。
谢朱颜刚醒来的时候,看到细密的雨丝被风吹得斜斜落地,呼啸的风裹着雨不停地从洞口灌进来。
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于一狭窄的山洞。洞口不大,仅一人长宽,但洞径极深,向后望去,乱石堆叠,曲折难行,肉眼只见一幽幽的黑点。
她捡起因起身而从身上滑落的东西,发现是一件纯黑色的男式外袍,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褙衣,陷入了思索。
抚了抚眉,惊奇发现虽说自己姓甚名谁,一些人情世故也还通晓。但来去何从统统不知,许多事在脑中仅有一个隐约的轮廓,仔细想想,头便像炸了一样,让人十分痛苦,只好暂时将它放下。
偶然一阵风穿过,带着一丝寒意,她感觉到浑身颤栗,肌肤上接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也不磨蹭,欲将那件黑袍披到身上。
只是一个眼尖,好像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不禁起了防心。皱着眉头,紧抿着双唇,将袍子摊开细细端详。
袍子粗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谢朱颜并不死心。当她捏到袍子的衣领处有细小的颗粒时,眼睛微眯了眯,发现此处针线不但异常简陋,甚至是用白线缝成的,怪不得会让人觉得如此突兀。
在地上随意寻了块尖头碎石,谢朱颜小心地沿着缝隙将白线割断,露出了里面的褐色粉末,轻轻嗅闻,味道浅淡,似有若无。
心陡然悬起,虽不知此种粉末是何物,但她暗暗猜测,绝不会是简单之物。
左手托着黑袍,右手则在衣里摸索,视线留连在腰际时突瞥见一蓝色香囊。将它解下,用两指撑开,把粉末全部倒进去后仔细收起。谢朱颜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睛眯起,对着那件黑袍若有所思,忽然察觉到洞口有人:“你是谁?”
“朱颜姐姐,你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呢,真真是伤了妹妹的心啊。”洞口突然响起若丝竹般悦耳的女子应答声,似含千般委屈。
谢朱颜闻声抬眼望向洞口,只见那儿立着位俏生生的女子。女子体态妖娆,上身穿深绿色窄袖短褥,下着浅白紧身长裙,左手擎着把青色的伞,遮住了半个面颊,只露出红润丰盈的唇。
青绿的伞柄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灵活地转了一个圈后,转而靠在了肩上,女子面貌娇艳,青丝如瀑,双眼秋波如流水,轻声道:“朱颜姐姐,哥哥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那美艳女子的话听来好似情真意切,但她嘴角的冷笑却将讥讽之情表露无疑。
“不知这位姑娘有何贵干?我确实不曾想起你。”谢朱颜不由站了起来,满脸警惕地问道。
美艳女子踏着软丝绿绣鞋的脚步微微一顿,但还是继续往洞里走,直到走至谢朱颜面前才停下。
悄悄握紧手上的尖石,谢朱颜暗想:不知这位女子有何目的,总之还是小心为上。虽说今天的雨不算大,但能在这般天气下,仅拿了把细竹骨伞,身上却不沾染一点水痕,想必这武功也绝不会低。可惜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若是她心怀不轨,只怕情况糟糕。咦,兵器?我也会武功吗?不知从前又是擅长何种功夫的呢?
见面前的美艳女子良久不动作,谢朱颜也不轻举妄动,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呵,姐姐,连我都认不出了吗?你不要以为装成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样子,事情便没有发生了。”只听面前的美艳女子突然恍然大悟似得嘤咛了一声,接着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新月形,仿似满天星辰都聚在这双眼里。
“你瞧瞧,这是什么,我就不信你连这块疤的来历也记不清了!”女子右手伸出芊芊食指重重地点在谢朱颜的额上,满怀恶意地微笑道。
抚过额角,谢朱颜发现确如女子所说在这里有一块约有半指长的疤,只是掩在了脸旁垂下来的长发里,况且对这疤痕的来历自己也是一片模糊。想到此,看向女子的眼神不由地变得复杂起来,问道:“你是谁?你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若是你跪下来求我的话,我还会考虑考虑的。” 女子低头慢悠悠地将伞收起,抬头已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像汪了一潭极深的泉水,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朱颜,面无表情。说完,又笑得如烂漫山花,像是极纯挚的孩童:“姐姐难道是被我吓住了,不过我变成了这副模样,还得谢谢姐姐呢。我是媚儿,不知姐姐可想起来了没有。”
看着媚儿那张神情变幻迅速的脸和深不见底的眼瞳,谢朱颜感到晕眩和一丝惧怕。可她却暗自奇怪,自己好像知道面前女子此刻使的是迷魂术,还知这是一阴毒无比的邪功。但若再往下想,却又感觉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
“哦,既然如此,那么还是烦劳媚儿姑娘收回你的迷魂术吧。”谢朱颜仿似了悟一般,
轻轻点头。这样一副笑语晏晏的模样,估计任谁见了都不会有丝毫防心。但她清楚,此时对方双手手腕正紧紧被自己扣住,使其动弹不得,而在右手的脉门上,抵着那锋利的碎石。
悄悄打量,这媚儿姑娘的反应也让人捉摸不透,即使现在生死被人拿捏在手里,那双眸子还是一样顾盼生辉,慵懒多情。
“我知女子行走江湖须得万事小心,尤其是媚儿姑娘这样的美人。”谢朱颜说。
“我却不知道姐姐何时变得如此厉害,竟不像从前那般蠢笨了呢。”媚儿讥讽。
两人双手相牵,若是旁人看来,还以为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姐妹。谁知她们此时都在打量着对方,却又彼此奈何不得,一时僵滞无话,整个山洞仿佛都静寂下来,只有外面的风雨声还在不断地响着。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江湖的规矩嘛,不但要万事小心,还得事事争先。况且,非得等到别人出手才动手,难道你是想标榜正人君子吗?真是虚伪。”媚儿轻哼了一声,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听到媚儿的话时,谢朱颜已发觉自己浑身不能动弹,暗叫不好,但面上丝毫不显,继续做出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
“姐姐想必也忘了,武功不是我的长处,毒和医才是。”媚儿将谢朱颜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拿出那块尖头碎石,啧啧称赞了几声,便将它远远丢开。见她丝毫不紧张,饶有兴致地问。
难道姐姐不怕吗?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怕,总是怕的。只是我看出你功夫高我许多,若是想杀,早就杀了,又何苦等到现在,我想也许你并无伤我之心。”谢朱颜说。
“这你可就错了,我巴不得早早杀你泄愤。”媚儿芊指微微左右摇了几下,偏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却变得极其危险,让人分不清其中意味,又说,“当然,假如你把哥哥给你的琳琅交出来的话,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我才不信你是真的失忆!”媚儿复又加强语气道。
“琳琅?”谢朱颜面带疑惑。
媚儿见谢朱颜继续装模作样,心下不满,眼神一转,看到落在地面十分熟悉的黑袍,略一弯腰便捡了起来。
袍子上遗落了一些褐色粉末,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竟轻轻一抖,哆嗦着手指沾了些粉末放到鼻尖轻嗅。
突然面色大变。
以无比悲愤的眼神瞪了谢朱颜一眼,将袍子狠狠塞在她的怀里。
谢朱颜一时也被这极怪异的事情变化给怔住了,一双眼茫茫然地望向媚儿。
看着媚儿陡然苍白的唇,艰难地吐出字:“谢朱颜,没想到你果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次我不杀你,下次你可没这样好运。”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快点告诉我!”谢朱颜被媚儿的话弄得心神混乱,一时冲口道。
“我确实是知道你很多事情,不过嘛——”媚儿情绪平静下来后,微微停了停,抬高下颌,用比先前讥讽更甚的语气说道:“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即使你现在失忆了,也算不得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在袖间掏出一小巧的匕首,在谢朱颜的左肩泄愤般重重地划了一刀,撑起伞急匆匆地走了,似乎现在正在发生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血一下子从肩头涌了出来,谢朱颜闷哼一声,却苦于全身无法动弹,连稍稍偏头看一眼伤势也做不到,只能直视着洞外——天已经黑了。
她直直地站立着,感觉到血在手臂上缓缓地流淌到了左手上,又沿着手指的脉络汇到指尖,凝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当它们终于承受不住落下去的时候,仿佛听到了极细小的破碎的声音。
血还不停地从胸前滑过,在背后流淌,悄悄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浸透白衫,谢朱颜想,她的衣衫上此时定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红色印迹。
略略地垂眼,眼前只有一片红色。
渐渐地,那些血丧失了活力,在身上凝结成了纵横交错的血块,似要把整个人都封住。
谢朱颜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咧嘴一笑,心中却还回想着媚儿来时说的那几句话,竟也不觉得疼痛。
眼睛向下一转,瞥到了那件攥在右手里的黑袍,袍子上有一小片血渍,但吸引她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时候这件袍子被媚儿塞过来时,正好隆起了一个弧度,而此时,弧度中央的地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有一团奇异的光影,总觉得有些怪异。
只是稍稍专注了点,谢朱颜就感到整个人难受得厉害,昏昏沉沉地就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而这时候,外面的风雨声终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