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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期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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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手冢国光认识了五年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饿得倒在地上,满世界的樱花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好饿,好渴,真想就这么死掉。周围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我只觉得好烦,好烦。都闭嘴,别吵我,我要睡觉。我轻轻地闭上眼,却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停了,似乎就站在我的面前,顿时周围的议论声消去,我轻轻地叹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你怎么了?”
那人的声音好好听……
“好饿……”我勉强发出了声音,那人突然坐了下来,把一个东西放在了我的脸旁。我睁开眼,模糊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瓶子。我用尽力气伸出手,把瓶子推倒下来,那个人已经帮我把盖子打开了。我毫不客气地喝了几口水,这水有点点咸,怪怪的。
他把一包饼干放在了我面前,我伸出手,把它拨到了自己面前,也不管这饼干会不会被弄脏,我只是拼命咬着。他见我吃着饼干,把身上背的包放下,转身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总之我很感谢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依旧躺在地上,那点小饼干让我的胃开始工作了,反而更加不舒服。但是,不舒服也比死掉强,我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睁开眼,啊,是救命恩人。他把一个保温壶放在了我的面前,打开壶盖,然后坐在了地上。我勉强自己坐起来,可是怎么也起不来。他伸出手想帮我,我连忙喝止:“别动我!”
只是声音依旧小得可怜。
他不解地看着我,手也收了回去。我摇摇头,刚才那一句花掉我太多的力气了。也许是我求生意志很强吧?我竟是抬起了手,把他带来的粥用勺子一勺勺送到自己嘴里。喝了粥,我依旧躺在地上,但已经比最初见到救命恩人的时候好多了。我抬起头,夜色并没有妨碍我看清他的脸,嗯,好帅啊。“刚才对不起。”我的声音还是很小。
“无需介意。”他把保温壶盖好。
“救命恩人,请问尊姓大名?”要知恩图报。
“手冢国光。”他收拾好后,似乎还不准备离开,“要送你去警视厅吗?”
“不用。”我无奈地看着他,“我去那种地方干嘛。”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着我,“找家人。”
我摇摇头,“我没有。”
一阵沉默。
“你名字?”他突然问我,我摇摇头,“我没有。我一出生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名字。对了,你怎么不怕我?”
他不解地看着我,似乎在问“为什么要怕你”。我叹气,这个人真是……难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吗?“我是怪物,不是人类。”
他依旧看着我,一言不发,似乎一点也不信。我摇摇头,“我真的是怪物,你一碰我,我就会死。”
他自然没有碰我,我觉得他是相信我说的话了。唉,总觉得好奇怪啊,人类不都是怕怪物的吗?我依旧侧躺在地上,“手冢大人,你给我起个名字好不好?”
他似乎并不习惯被怪物称呼“大人”——那是当然,普通人还看不见我呢。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他只看得见我,而我周围的那些妖怪,他一个也看不见?他想了很久,低下头看我,“樱。”
我从此有了名字。
○○○
手冢常常会在周末的时候来看我,顺便带上一些吃的。我经常躺在我们相遇的那棵樱花树下等他,而他也很准时,周六的下午四点,他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我虽然是个怪物,但我承认我是个没用的怪物,连吃的都不认得。有次我想自己找吃的,采了一大堆蘑菇回来,刚要吃,手冢就来了。他看见我把一个蘑菇放在嘴边,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吃,然后被他用他袋子里的网球拍打掉了。用力太大了,真疼。
“有毒。”他示意我让开,随后自己坐在了我摘的那堆蘑菇前,将那些好看的全部挑了出来,“这些都有毒。”
可是它们那么好看啊。
他把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便当盒,我知道这是我这周的食物。我无奈地坐了下来,“每次都要手冢大人给我带吃的,我这样的怪物也太没面子了。”
他盯了我一眼,一言不发。
我把便当盒拖了过来,翻出里面放着的苹果就开始啃。一般而言,我和他的周末就是在沉默中度过的。我知道我是怪物,他是人类,我们俩根本在不同的世界,他有烦恼也轮不到我管。然而最近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我真的好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樱,你不是怪物。”
他抬起头,对我说。
“我是怪物呀。”我坦然地啃着苹果,我早就承认我是怪物了,我也早就接受我是怪物的事实了。这有什么好辩驳的?我就是怪物,像人类一样的怪物。别的怪物都是几百年才吃一次东西,我?三天不吃就该饿死了。
他不悦地看着我,“你不是怪物。”
可是我的确是怪物嘛。
○○○
无论是暑假、冬假还是春假,他都忙得要死。我一直很好奇人类的学校是怎样的,明明是放假了还要学生去学校,那么这个假期还有意义吗?我躺在樱花树下打滚,今天是春假第一天,手冢该来了吧?
下午四点,他果然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樱,下午好。”
“下午好,手冢大人。”我一如既往地爬了起来,他坐在了我的面前,我们的距离依旧是五十厘米。他把便当盒放在了我面前,我等他抽手后再把便当盒拖过来,翻出了里头放着的一个罐子,“这是啥?”
罐子圆圆的,上面写着“可乐”。这玩意儿很可乐吗?我研究了半天,也不晓得怎么把它打开。手冢敲了敲便当盒,示意我把它放在上面。我照做,他在我抽手后把罐子拿了过去,“啪”的一声,他把罐子上头戳出了一个洞。“你好大力气!”我惊讶地看着他放在便当盒上头的罐子,伸手拿过,尝了尝。哎呀,这水真好玩。
“手冢大人,网球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他常常会带着网球拍过来,也听他说过这是一种运动,但我不懂。像我这样一辈子蹲在山里没有出去过的怪物,当然不知道人类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人类世界好玩吗?我也想去看看,你能带我去吗?”
他似乎有些为难,我耸耸肩,“我无所谓的啦。”反正在山里也挺好的,周围的妖怪对我也很好。
“明天,有场比赛,你来看吗?”
没来由地,我点头答应了。可是,我是怪物啊,别人看见我不会被吓到吗?想到这,我又摇头了。他不解地看着我,也是,明明是我提出的要求,现在又反悔了,他能理解才怪。我叹气,“我是怪物啦,一定会吓到人类的。”
他正襟危坐,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那方块还能被打开。我好奇地看着他拿那个方块对着我,说了一句“笑一下”,我便龇牙咧嘴地笑了。他蹙眉,把视线从方块上移到我身上,我嘿嘿地笑了笑,随后也像他一样坐好,微微弯唇,应该是笑得正常点了吧?
突然,他手上的方块发出了“咔嚓”一声,我被吓了一跳,“怪、怪物?”可笑啊,我自己就是怪物,怎么会被另一个怪物吓到!
“不是。”他否定了我的说法,把那个方块怪物放在了便当盒上,示意我去看。我视力很好,刚把视线投到方块怪物上面,又被它吓了一跳。这上面有个人类女性,这个人类女性的背后还是我所在的这片树林,最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穿着和服!我朝前后左右望了望,没有人类女性啊。“这是怪物?”
“这是精灵小姐,”他看着我,“樱。”
什么意思,是说这个人类女性其实是我?我连忙摆手,“不可能,我明明是怪物,怎么可能长得和人类女性一样?”
他的脸上布满愠色,“你不是怪物。”
可是我真的是怪物。我看着他,他的表情让我觉得好难受。胸口闷闷的,我连忙撇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却又觉得不舍。他最终,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樱,你不是怪物,是精灵小姐。”
我莫名地觉得好难过,自打我出生以来,我就知道我是怪物,周围的怪物也对我说我是怪物。我知道“怪物”代表的意思并不美好,但我觉得当怪物也无所谓。然而他却一再强调并且坚称我不是怪物,说我是精灵。我莫名其妙地想哭,眼泪就真的止不住了。
“嗯,我不是怪物。”我一边点头一边擦泪。他把他的手帕放在了便当盒上,我拿起那仍旧留着他的温度的手帕,轻轻擦着脸。
我不是怪物,我是精灵。
○○○
我没有像样的人类女孩子的衣服,尽管我知道除了手冢以外没有人类能看见我,我还是希望能穿一套人类女孩子的衣服。周围的妖怪很好心地帮我弄来了一条裙子和一双鞋子,并且教我怎么穿。所以第二天,当手冢穿着一套蓝白色的运动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是和正常人类女孩子一样的。他看见我,愣了愣,继而一如既往地打招呼:“早上好,樱。”
“早上好,手冢大人。”我穿着这裙子,总觉得好别扭。袖子太短,裙摆太短,头发还被扎了起来。我不习惯地蹭了蹭脚,哎呀,脚也很不舒服。
他转过身,朝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叫我跟上,于是我小跑着跟了上去。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依旧是五十厘米左右。
我跟着他下了山,太阳在地上打出了两道影子。我松了一口气,和他一起朝前走。来到了一个竖着奇怪牌子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我也跟着站在了他的身边。突然,一个大箱子跑了过来,我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却收到他安慰的眼神。嗯,这个箱子一定不是怪物,我听说人类世界有个叫“汽车”的东西,有四个轮子,还能跑得很快,这应该就是那个汽车了吧。
我和他一起上了那个汽车,并且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和他之间,相隔一个座位。
“哟,小姑娘,你长得好可爱啊。”
突然间有个人类男性走了过来,坐在了我和手冢之间。我惊讶地看着那个男性,他看得见我?我是怪物啊,他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怎么,吓傻了?”那个男性朝我挥了挥手,我吓得连忙朝旁边的座位挪去。不行,我不能碰人类,不然我会死!
“哎呀,别那么怕叔叔。”他嘿嘿地笑着,声音并不大,似乎只有我和他才能听见。他的手正要伸过来,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嗷”的一声,成功地把车上的人类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的脸“唰”地红了,“误会,误会!”
这时那个抓着他的手才松了下来。那人灰溜溜地跑了,我这才看见,手冢竟是满脸愤怒。我再次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朝他笑笑,“不打紧的,我可是怪物,哪有人类保护怪物的道理。”
他把燃烧着怒火的视线投到了我身上,我这才想起我又说我自己是怪物了。我连忙改口:“我是精灵呢,不是怪物。”
他把视线挪开,脸上仍是写满愤怒。
“这……”
一个人类男生在看见我后吓得愣了,我低下头,完蛋了,吓到人类了。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那个人类男生。“啊哈哈……”那个人类男生颇为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我是大石秀一郎,请问你贵姓……”
姓?我没有啊,手冢只是给我起了名字而已。我尴尬地看着手冢,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手冢。”
大石“哎”了一声,大惊,然后恍然大悟,“她是你亲戚?”
手冢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我识趣地把“手冢大人”改成了“哥哥大人”,算是承认了。反正那个大石都帮我弄出了一个身份,我何必费神再想一个?我跟着手冢和大石走到了他们说的“网球比赛场地”里头,这里到处有人,明明是春天,穿着短袖衣服的人类男性却到处都是。我们三人坐在了最下面的阶梯上,此时,天空中传来了人类女性的声音:“D组决赛,手冢国光,苏我雄二,请到12号场地签到。”
我被这声音吓到了,但是想着这是我第一次下山,这些东西在人类世界一定是很普通的,不能大惊小怪。我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却听见了身旁手冢的交代:“不要让人碰到她,包括你。”
大石哈哈笑:“就算是亲戚,你这也保护得太好了吧。”虽是这么说着,大石还是朝旁边挪了一下,我连忙摆手,“五十厘米就好,我和手……哥哥大人也是保持五十厘米距离的。”
“呃,好……”他不解地看着我,但还是照做了。“对了,你为什么要叫他‘哥哥大人’?感觉好像在拍古装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反正我周围的妖怪都称呼自己尊敬的人为“大人”,我自然也跟着学啊。“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
“好奇怪的家教啊。”他嘟囔了一句。
这时,场地里传来了“比赛开始”的声音。我盯着场地,手冢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站在了铁丝网附近,面对着另一个人。突然间他好像丢了什么到天上,我看清了,是一个黄色的球。他用他常常背着的球拍打那颗球,然后对面的男生把那颗球打了回去。哦,这就是那个“网球”吧?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尽管旁边的大石不时会给我解释一下,但我唯一听懂的就是如果手冢对面的那个男生没有接到球,手冢就赢了一次,要赢够至少30次才能把那个对手打败。
于是我聚精会神地数他赢了几次。
“7次……”
“15次……”
“30次!赢了?”
大石朝我笑笑,“是啊,赢了。”
突然间天空又响起了人类女性的声音,叫的是“大石秀一郎”。大石朝我摆摆手,“帮我跟手冢说句恭喜,我先去比赛了。”
“嗯,好,请慢走。”我朝他摆摆手,此时手冢走了过来,我看着他,“大石说恭喜你。”
“嗯。”他点点头,擦掉了脸上的汗。
我们俩走在了回山上的路上。他买了很多吃的,我知道,这些都是我下周的食物。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俩仍旧相隔了五十厘米。五年了,我认识他五年了,我们仍旧保持着这个距离。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来人类世界,也是我第一次穿人类女性的衣服。嗯,满足了。
可是还想要更多。
所以还是不满足。
可以的话……
可以的话……
我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他,“手冢大人。”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我摇摇头,算了。我是怪物,他是人类。就算他说我是精灵,我也不是人类。
就这样看着他就好了。
可是,好想碰碰他啊,人类的手和妖怪的手有区别吧?我只碰过妖怪的手,因为我碰人类的手就会死。人类的手是怎样的呢?手冢的手就很漂亮,是软的还是硬的?是暖的还是冷的?
我曾经那么想死,然而现在,我只祈求上天不要让我太快死去。就算相隔了五十厘米,我还是想看着他,想跟着他,想吃他带来的东西,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我希望每个周末都有他会来的期待,我希望我每个假期都能在樱花树下打滚,然后看见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周围的妖怪告诉我,一般他们能活上千年,也许我有几百年。
但是人类只有几十年。
“手冢大人,”我再次叫住了他,他转过身,看着我,我上前一步,“我能不能直接叫你‘手冢’?”
“嗯。”
突然间,我的脚似乎要被人锯断一般,钻心的疼使得我无法站立。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好痛,好痛……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抬头寻找手冢,却见他竟然一脸担忧,“樱!”
他伸出来的手,定在了半空。他不能碰我。
“没……没事。”我勉强爬了起来,跛着脚朝树林走去。手冢与我并肩,不时朝我投来担心的目光。我摇摇头,虽然脚还是很痛,然而心里却觉得好对不起手冢。害他担心了,我真应该忍下来的,可是真的忍不住,真的,太痛了。
“啊!”
这次变成了肚子。
我痛得再次倒在了路上,只觉得世界一片模糊,而我自己却不停地在抽搐。手冢完全没办法帮我,因为他是人类而我是妖怪,而且还是特别的妖怪,他不能碰我,碰了我就会死。
我不要死,我还想看着他,我不想死……
“樱,怎么了?”他担忧地看着我,我痛得满头大汗,嘴上却说:“没、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
我艰难地朝前爬着,我要回我们相遇的樱花树下,我要回去……
手冢想要帮我,可是他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我,束手无策。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不能触碰人类?其他妖怪明明能自由自在地触碰他们想碰的人类啊,为什么只有我?
也许这只是个谎言,我其实是能碰到人类的?我朝手冢伸出了手,可是他朝后退了一步,颇为恼怒地看着我,“别胡闹!”
已经让他担心了,我还胡闹什么啊……我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却还是摔在了地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的声音很微弱,就跟我和他初次见面那时一般。
“那棵樱花树下面真的有宝贝吗?”不远处传来了人类男性的声音,似乎是两个人,我勉强只能听见对话,“今天都挖到主根了,还没见着。”
“这寻宝图上是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
这会儿也没那么痛了,我勉强站起身,接过手冢找来的树枝当做拐杖,一步步朝前挪。
“还要继续挖吗?”
“废话,当然要!”
突然间我的腹部传来了剧烈的痛,我又跌在了地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手冢……”我已然是满脸泪痕,“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回到樱花树下,好不好……”
他瞪着我,坚定地摇头,“我拒绝!”
我只能拼尽全力在他的注视下爬到了我们相遇的樱花树下,有两个男人正在挖坑。我当做家的樱花树的树干上,有好几道深深的痕迹。那两个男人从坑里爬了出来,对着樱花树一脚踹了过去,我当即疼得快要晕了。
原来如此……我就是那棵樱花树啊……
那两个男人似乎没有挖到他们想要的宝贝,匆匆从我们身旁离开了。我缓缓爬到了我的樱花树下,倚着树干,无力地笑了笑,“手冢,我终于知道了,我是,这棵樱花树啊……”
他点点头,坐在了距我五十厘米外的地上。
他陪了我半宿,我怕他家人担心,于是赶他回去。他不安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我没事的,我是精灵,所以没事的。”
第二天下午四点,手冢准时出现在我面前。
我虚弱地躺在地上看着他,“下午好,手冢。”
他看着伤痕累累的树干,轻轻地抚摸着。我看见他眼镜下的眸光,全然是心痛。他走后,那俩男人又回来继续挖坑了。他们总是喜欢踹我的树干,或者是用他们的工具伤害我。他们看不见我,不知为何,他们无法看见就坐在旁边的我。
每次手冢来,我都能看见他轻轻地抚着我树干上的疤痕。他给我带吃的,他帮我查书治疗,然而那些伤却始终无法愈合。我知道我大限将至,我想和他道别,却始终没机会开口。然而有一天,他没来。
第二天,他也没来。
我苦苦撑着等了一个星期,他还是没来。
附近的妖怪和我说,他出国了。
○○○
他忘了我吗?
不会,他不会忘了我。
我拜托别的妖怪去人类世界偷了一把菜刀,然后用那把菜刀,在我的树干上,缓缓地刻字。每下一刀,我都痛得要死,可是我快死了,也没什么顾虑了。
我看着我刻下的深深的痕迹,倒在了地上。好累,让我睡一觉。
○○○
当手冢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的,不是那个懒洋洋地在地上打滚的女生,而是一棵枯萎的樱花树。他上前,轻轻地触碰樱花树树干上的字。
一期一会
嗯。
她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美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