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包》ansel疏影

1、旅行包

　　闹钟准时在星期五早上六点响起。她睁开眼睛，指针已指向七点三十分。哗啦拉开衣橱门，余光扫过角落里的旅行包。呆了一下。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有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她的心里慢慢蠕动。
　　“去吧。”穆存默怂恿着。

　　晚上六点，她从公司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旅行包。去哪里呢？她往四周看看，落日夹在高楼中间；对面街道，那个女子急切地坐上一辆出租车，兴奋的神情,分明是约会；那个男人西装革履，是第三天出现在大楼门口了吧。
　　去哪里呢？她用力握紧旅行包的提手。
　　这个旅行包，颜色耐脏，分割出许多小袋，方便置放小件物品。
　　饿了。她决定先去吃点东西。不，不是简单地填饱肚子。要找一个地方，既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又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要去哪里。不知不觉走到那家牛排馆，就在公司所在街道的另一头。她习惯吃完牛排再吃水果沙拉。去哪里呢？叉子停留在酱汁和水果中间，格格不入。“今天真的不想一个人过啊。”她皱着眉头望向窗外。此时手机响了，有一条简讯。
　　这个旅行包，不大不小，刚够放下两三件换洗衣物，短途旅行用，刚刚好。
　　“生日快乐。”简讯就是简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时隔三年后的四个字。
　　“生日只有一个人过，怎么快乐得起来？”她打出这么几个字，犹豫一下，全部删除，重新用微微颤抖的手打过：“太快乐了，就是不知道该跟谁分享。”然后摁下发送键。
　　结帐走出餐馆，和那位女子擦肩而过。她刚才不是坐出租车走了吗？怎么兜了一圈又回来了？她好奇地边想边往前走，旅行包挽在肘部，手里攥着手机。脑子由于突然要考虑太多复杂问题而陷入死机状态，只好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恢复动力。
　　这个旅行包是三年前那个牌子大减价时买的。拥有它之后，她指着世界地图上的东西南北，说着要去这里那里，可是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快乐太多不说出来也会得内伤的。跟我说说，让我也快乐起来。”他的简讯在十分钟后出现在她的手机上。
　　那些复杂问题堵得呼吸不顺，从收到他第一个简讯开始——为什么在分手三年后突然发来生日祝贺？为什么一副关心我，温柔体贴的样子？他怎么确定我还保留他的手机号码呢？他现在做着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很多人？难道他现在不快乐？我在他的心里还有位置？
　　“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吧！”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疯了吗？你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很多事情不抓住微弱的机会，就永远不会有转机。”
　　“对他心存幻想是世界上最最愚蠢的事情。”
　　“去找他，现在马上去！”
　　“不准去，绝对不准去！”
　　她开始大步奔跑起来，想要甩掉烦人的争吵。旅行包随着剧烈动作不时拍打着身体。是欲望让她跑起来。他的短信是一个信号啊，需要她的信号，不论她的心或者身体，在今天她全部同意给，要多少有多少。不，应该是像喷泉一样源源不断，取之不竭。那么，统统都拿去吧。似乎早有预感，为了今天的相见，为了在邻城的他，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奔向他的旅行包呢。她很快乐，双颊飞上兴奋的红晕，因为做好了准备，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完美，万无一失。
　　咚咚咚爬上楼梯，咚咚咚敲他家的门。“喂，我来了！看，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她哗啦拉开旅行包的拉链——
　　空无一物。

　　站在衣橱前的她，拉开旅行包——空无一物。
　　“怎么不见了？”那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越爬越慢，被突然掉落下来的刀子砸成两断。
　　明明记得把当时的期许与幸福放进这个包包里，就这么不见了。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闹钟的指针爬到七点四十七分的位置。“萍姐，你到哪里了啊？老板正在到处找你啊。你忘记今天要开会，必须早到吗？”办公室那个小丫头一有事情就鬼吼鬼叫。“我十分钟后到。”她挂断电话。旅行包被扔回角落，她利落选出白色衬衫深色A字裙亮色外套和高跟鞋。
　　砰地一声关上家门，穆存默那句“真的不去吗？”的“吗”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真的不去，就算今天是生日，也没有任何疯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