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绮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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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啼鸣，阳光从雕花木窗扫进，打在熟睡的男子脸上，终于把人惹醒。
狄仁杰眼带迷蒙地望着棚顶好一会儿，无意识地打量起那些不知瞅了多少遍的花纹，良久痴痴傻笑出声。美好的梦境，他梦到了尉迟真金，尽管对方就酣睡在他的怀里。
昨夜折腾得不轻，怀里的人小小地翻了个身并未醒来。狄仁杰侧过身去再次把人圈进自己怀中，以一种比看卷宗更为认真的神情注视着那锁禁了眉峰的睡颜，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上了那眉间的川字。
呵，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烦忧？狄仁杰不禁腹诽，转念又觉不对。尉迟真金只比他小上两岁，不久前行了冠礼，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么一想，狄仁杰只觉得先前虚长两岁老成持重的那点优越感全然不见了，不觉有些挫败，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说到冠礼，尉迟真金无父无母更无兄长孑然一身，狄仁杰身为大理寺丞他的上司代为行礼于理倒是妥当，但这于情……反正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尉迟真金是没有给狄仁杰半分好脸色。
一番逗弄下，见怀中人气息不稳知道是要醒了，狄仁杰掐准时间在对方睁眼的一刹那俯身无比熟练地偷了个香，然后更是轻车熟路地撤身躲闪。
哎？狄仁杰奇怪于尉迟真金今日的安静乖顺，按往常早该一拳挥过来了。
“怎么了，阿金？哪里不……舒服么……”狄仁杰抱紧突然间扑进自己怀里的人，联想起近日来尉迟真金的表现，叹了口气，“阿金，没事儿，只是梦而已。”
尉迟真金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狄仁杰犹豫了下抬手抚摸上那一头红发，低声安抚道，“阿金，我一直都在，所以别怕。”
“……喂，爪子拿开，我饿了。”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狄仁杰掩去眼中的担忧，笑得无奈。
又发呆了。狄仁杰从卷宗上抬起头，习惯性去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大理寺卿，后者果不其然维持着一个动作，似在看字，但狄仁杰知道那些字一个也没印在尉迟真金眼里。
“阿金？阿金？尉迟真金！”狄仁杰叹口气还是决定把人叫回魂。
“啊？”尉迟真金猛然回神看向狄仁杰，确实一脸茫然。
“阿金，不舒服的话今天休息一天吧。”狄仁杰放下卷宗，一脸关切。
“不需要。”尉迟真金撇过头换了本卷宗并不打算听从。
“我说，休息！”狄仁杰有些头疼尉迟真金的牛脾气，语气强硬了几分。
维持真金看了眼对方认真的申请，不再坚持沉默地起身。
“一会儿让沙陀忠再给你号下脉。”尉迟真金顿了下，点点头表示听到，那略带摇晃的身影让狄仁杰很是忧心。
狄仁杰唤来沙陀忠，先是交代了一会儿给尉迟真金号脉的事儿，又询问了些别的。
“我说大人，你不是信不过我吧，这尉迟大人前阵子中的梦魇之毒确实是解了，只是他与旁人经历不同，如今噩梦连连，一是身体尚未痊愈，二是心病所致。我能做的不过是熬些进补之药帮他调理身体，但这心病我却是没法子的。”沙陀忠说的诚恳，狄仁杰也明白，他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就开始着手如何解开尉迟真金的心结。在那之前，狄仁杰唤来皓广，命他去寻些使人好眠的香料，虽说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让尉迟真金睡上一阵好觉。尉迟真金整日恍惚的样子实在是让狄仁杰忧心不已。
“沙陀忠，烦劳你帮阿金多熬些安神的汤剂吧，上次武后娘娘赏的那些补药，你看看能放多少就放多少，别省着，总之有好处就行。”
“……大人！你以为熬汤呐！”
铺展、流动的是美人长发般浓郁的夜色，睁大眼睛已是徒劳，伸出手去也只能抓个空，索性蜷缩在原地，期盼着某个讨人厌的家伙能够穿透重重黑暗找到自己，一次又一次，自己似乎养成了坏习惯，但是却不想改了它，这种有人牵挂的日子，再也舍不掉了。
就在尉迟真金放空自己的时候的时候，一股夹在浓淡之间的香气从遥远处袅袅飘来，似云烟般闪烁着柔和的光，清冷的味道带着惹人眷恋的温柔之感，远远地让人沉醉。
那若隐若现的是什么？小小的，幽兰的，隐没在香气中的对称的轮廓，是精灵么？是仙子么？还是前来勾走自己魂魄的艳鬼呢？尉迟真金坐起身，没有丝毫恐惧地猜测着。熟悉到骨子里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安心，这明明是习武者的大忌。然而此时尉迟真金不在乎，他迷醉地看着黑暗中闪着荧光的蝶在自己周围起舞翩翩，而更加遥远的地方有人在低声呼唤。阿金，阿金……久了，尉迟真金有些恼怒，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可那个声音并不放过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执着地呼唤着。
“阿金……”让尉迟真金更为诧异的是来自身后的呢喃，突兀地传来，一声就足以刻入骨髓，再也无法挥去。那是水一般的女声，被岁月埋葬在尉迟真金破碎的记忆里，那是他本不该忘记的，如今是谁好心地归还了呢？
尉迟真金在火烧的黄昏里醒来，晚霞遮掩了他眼眶的红晕，屋子里飘散着潜入梦中的清香。这时有人敲门，随后沙陀忠端着药碗走进屋子。尉迟真金接过温热的药并没有立即喝掉，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仍在静静焚烧的顶部坐着狮子的小香炉，良久回身开口：“这是什么香？”
沙陀忠顺着尉迟大人的目光看去，接着垂首不去看大人的脸色，“这是最近市面上很热的夜来香，助眠香料里它的效果是最好的。”
“夜来香……香料……又到这个时候了么？”尉迟真金看着袅袅升烟的香炉出神地喃喃自语。
“大人，这个时候是？”
“长安盛事，斗香大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绮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