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故林

6、Chapter 06

　　【陆】

　　张起灵又陷入了那个重复找回自己记忆的死循环。

　　我陪着他重走了一遍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秦岭，云顶天宫，蛇沼鬼城，阴山古楼和张家古楼。只是这次我不仅帮不到他，连当个拖油瓶的资格都没有了。每次只能看着他被各种暗器所伤，看着粽子血尸一个接一个找他单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一条又一条地叠加起来。

　　我无能为力。

　　我能做的只有在他遇险时，以魂飞魄散为筹码默默地替他祈祷。

　　张起灵又遇见了新的‘天真无邪’。

　　那个人也姓吴，单名一个洛字。他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是一个淘沙世家的小少爷，家里人都不赞同他从事这一行；比如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劲的往前冲，在危险时大喊闷油瓶‘小哥’；比如他会在闷油瓶受伤时小心翼翼地他包扎，偏心地多用纱布；比如他会对闷油瓶一个人去危险地带表示抗议；再比如，闷油瓶对他多于常人的关注和温柔。

　　那时我们正在西沙海底墓的上层对付海猴子，小哥的匕首险些擦到他。当最后一个海猴子被小哥拧断了脖子，他已是震惊地合不拢嘴。不过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腼腆地冲小哥笑了笑，踌躇得伸出手，这位小哥好功夫，我是吴洛……不知怎么称呼？

　　闷油瓶冲着他看了很久，看得他有些泄气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张起灵。

　　吴洛愣了愣，随即一阵狂喜，张小哥，我们也正好倒这斗，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

　　张起灵这次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舍，但是却无比地欣慰。

　　张起灵，终于有人可以替我好好照顾你了。

　　自此之后，每一次下斗都会遇见他，估计也是命运弄人，上天看不得小哥自暴自弃，又送了他一个‘天真无邪’。

　　在蛇沼鬼城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熟人。她依旧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头发齐耳，穿着长长地军靴，倚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面。

　　我冲着她打了个招呼，她惊讶地回头看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SUPER吴？

　　——阿宁。

　　这个欺骗我却让我无法去恨的女人。至今我还记得她在我怀里咽气的样子。

　　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拍拍身旁的石头说，上来吧。

　　我轻松地爬上去，顺着她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我看见了日出，很美的日出。突然，阿宁笑了起来，SUPER吴你怎么也弄成这幅鬼样子？哑巴张不是挺护着你的么？他会让你死？

　　说话间尾音稍稍上扬，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捎了捎头发，一言难尽……算我自愿的吧。话说回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回头冲我风情万种地笑了，我不甘心啊，我阿宁竟然死在野鸡脖子手里，真的不甘心。

　　我沉默了。她说得对，以她果断干净的手腕，在哪儿都能立足，爬到的位置估计要比寻常男人的还高，可是，她死了。

　　你看，SUPER吴。阿宁略带惊讶的口吻让我一笑，她推了推我说，你看啊。

　　我俯下身子，看见小河旁吴洛正帮小哥换绷带，动作轻柔像是呵护着珍宝。小哥也是低头看他。这眼神我再熟悉不过，只是此生我都不可能再感受了。

　　我无声地笑了，面对对面一脸质问的阿宁，我耸了耸肩，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她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想哭，我很高兴。我应该很高兴。

　　然后阿宁就陪着我们一起去倒斗，虽然只有我一人可以看得见她，但是她也乐得给我做导游。兴许是太久没有人可以陪他说话了吧。我微微叹气，侧头看着她神采飞扬。她突然顿了顿，对我巧笑倩兮，嘿，SUPER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哦，很多人死在了里面。

　　我猛地一惊，看见吴洛和小哥他们正走向一片密林。我跑到他们面前想要阻止他们，可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我，义无反顾地往深处走。

　　我觉得自己很不正常，明明知道不可能阻止他们，但却不死心地一遍遍阻拦。偶然侧头看见阿宁，她在夕阳下把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笑容甜美，就像在看一场荒诞的独角戏。

　　最后我累得倒在草地上，耳边是那行人惊惧慌乱的呼叫声。阿宁站在我身边俯下身来看我，我拍了拍脸对她说，阿宁，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和我说了。

　　知道了悲剧要发生却不能阻止，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眯着眼睛端详了我好一阵，终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