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星夜幽兰》郁云华

41、第四十章

　　秋意渐浓，司空摘星忙着看顾自家的人和铺子，蓉蓉则在家和刘吴氏、刘诺一起做着针线活，只是各自做的不同而已。刘吴氏为丈夫儿女缝补衣物，刘诺则继续琢磨针线功夫，蓉蓉却是已经着手为司空摘星缝制冬衣。前些年一直在外头四处走动，她已经许久不曾亲手给他做过衣服了，如今她已经嫁了他，这一身冬衣，多少又添了些与众不同的意味。

　　司空摘星每日回家，这小四合院中其乐融融似乎很是自在，可他在外头知道的那些事情却是时时刻刻悬在他心上的。

　　开了盘的赌局鲜少有能反悔的，有些人想赌个万一，压上了西门吹雪，可西门吹雪至今未曾现身，这些人日复一日添了绝望，最终竟有些人想不开寻了死路。

　　这些事其实离他们一点都不远，至少司空摘星知道药铺附近一个鳏夫，便是今日去了性命。这人几年前没了妻子也没有续弦，平日里老实巴交，谁都不会想到他竟会拿了泰半积蓄疯了一样赌西门吹雪赢，在大半个月的忐忑后竟就这么把自己给吊死了。

　　这样的人，这般的事，太傻，太不值得了。

　　这些事司空摘星原是想瞒着蓉蓉的，可那样贴近的两个人，司空摘星在蓉蓉根本藏不住什么心事，几乎就是无所遁形了。蓉蓉追问之下，他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你同情他？”司空摘星竟是不自觉地皱着眉，蓉蓉伸手将他眉心抚平，轻问着。

　　“只是觉得，平民百姓的日子还是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好像所有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所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东西。”司空摘星握着蓉蓉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就像我觉得这些钱远没有命重要，可怎么有人肯把命给糟蹋了。”他习惯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他未必有多尊重生命，却也看不惯那些自轻自贱的作为。

　　“因为他还不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蓉蓉微微有些叹息，转而又握紧司空摘星的手，“你和一个已死之人计较什么，是他自己放弃了。”就像她曾经一般，以为一了百了，差一点就没了机会，差一点就真的永远不知道活下去究竟还能遇到多少意义。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看到那副样子就堵得慌。”司空摘星不是没见过人死，甚至他手上也曾沾染人命，可这次却不一样，不一样到让他会有这样焦躁的感觉。

　　“相公，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了？”蓉蓉看了他一会，不由轻笑开口。

　　司空摘星愣了一下：“变了？什么变了？”

　　“能入你眼的东西多了，你在意的事情也多了。”蓉蓉认真地看着他，“从前你只在乎两件事，我的事情，还有你自己的事情。现在的你呢，不止是这样了，你会在意这个家，会在意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家里的刘家四口，会在意我们家开的铺子，会在意铺子里的伙计，会在意那些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情。你倒说说自己变了没有？”

　　其实并不是看到的不一样，只是从观察到渐渐融入，那样一个过程里，多了些关注，投入了些精力，然后就变得有些不同起来，别人已是习以为常，他却只是刚刚开始，仅此而已。

　　“就像蹒跚学步的小娃儿，跌跌撞撞的，可是到最后总是能平平稳稳地走着的。”蓉蓉是这样形容他此刻的状况的，带些几分温柔几分期待，她也想知道，从来游离于人群外的司空摘星真正融入平民百姓之中，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娃儿？”司空摘星嘴角有些抽搐，他家娘子把他比作小娃儿？

　　蓉蓉本不觉得自己的比喻有什么不对，可看到司空摘星这副别扭模样却笑出声来，打趣道：“怎么，把你比作小娃儿，不乐意了？”

　　司空摘星回道：“倒不是不乐意，就是……”他的话突然就顿在那里，看向蓉蓉的目光深了几分，笑容更是意味深长，“就是我在想，咱们家什么时候也能多个小娃儿，要是觉得一个太少，多几个我也养得起，蓉蓉你说是不是？”他紧接着又眨了眨眼，颇有几分无辜，可嘴角噙着的笑看起来又实在可恶，很是坏心的模样。

　　蓉蓉却是有些愣，对司空摘星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对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走到司空摘星面前站定，对上他的眼，“你想要孩子？”

　　司空摘星见蓉蓉认真，也收了玩笑神色：“想要。”

　　“你……是认真的吗？”

　　“蓉蓉，我从没对你说过假话。”司空摘星微微有些皱眉，他的信用难道变低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假话，只是这事如果决定了，是比我们的一辈子还要长久的事情。相公，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人说养儿防老，这也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要养大一个孩子，得耗费多少心力，如今他们都不知这其中滋味，蓉蓉只是不想他们现今一时冲动，到时却是后悔。

　　司空摘星伸手将蓉蓉拉近，温热掌心在蓉蓉小腹处停顿，视线也随之停留片刻，然后仰起头重又对上蓉蓉：“我知道的，蓉蓉。可是你看刘大哥，妻子儿女都陪在身边，蓉蓉，我羡慕他。”

　　内有贤妻相持又是儿女双全，这样的福气，也不怪司空摘星会生出羡慕的心思来。在司空摘星看来，一生庸庸碌碌也罢，盛名天下也罢，都已经没有意义，到头来他也只是想守着他在意的人安安乐乐地过日子，享受妻儿在侧，一世长安的滋味。他想要这样的生活，想有个孩子延续他已有的幸福。

　　蓉蓉覆上司空摘星手背，柔声道：“相公，我也羡慕刘家嫂子呢。”

　　司空摘星露出笑来：“蓉蓉是答应了？”

　　蓉蓉笑意温和：“小承和小诺，都是好孩子不是吗？”她也想知道，自己和司空摘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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