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流年》轻舟小菜

3、第三章

　　孟契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但是那时候他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身上也是忽冷忽热，心中稍微明白一些，自己恐怕是发烧了，所以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便转个身继续睡了过去，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孟契宇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才算彻底醒来，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地下停车场的值班室里，而是一间装潢精良的单人病房。
　　“小孟啊，”忽然听见耳边有说话的声音，孟契宇转头一看，原来是商场人事部的朱经理，“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搞得，把自己摔成这样？”
　　孟契宇大脑顿了顿，之后往自己的头上一摸，昨晚因穆泽凡磕伤的地方已经被缠上了纱布。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磕在了停车台上。”孟契宇随口一说，虽然是谎话，但是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这件事毕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也没有必要解释的太过清楚。但是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呢？孟契宇只记得自己似乎听见过敲门的声音，莫不是敲门的就是朱经理？可是朱经理会有这样的好心，给孟契宇这么一个小人物弄这么好的一间单人病房？
　　“朱经理，”想到这里，孟契宇再次开口，“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听见孟契宇问了这个问题，朱经理简直就像点了火的炮仗，噼里啪啦的就说了起来：“诶呀小孟啊，不是你朱哥我说你，你认识穆总怎么不早说呢？你知不知道，你昨天说了辞职，今天早上穆总就直接打给我们总部说你的事。你说说，是朱哥这段时间待你不好？还是停车场那活你觉得不好，你可以和朱哥说啊，我一定替你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你看你这么一弄，不是砸朱哥我的饭碗吗。”
　　一顿连珠炮似得话把孟契宇说的一愣一愣的，这朱经理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朱哥”？这话说的怎么像他们有多熟一般？
　　“我和穆总也是这两天才偶然遇见的。”
　　“偶然遇见，他能对你这么好？人穆总都说了，你和他可是老同学，看看这病房，都是人家给你安排的，他到停车场去找你，看你昏倒就马上把你送了过来。你也是，受伤了也不好好处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过来的时候，脸上全是血，就像死了……呸呸呸，”说了不吉利的话，朱经理赶紧呸了几下，然后才接着说道：“总之啊，吓死人了。”
　　“是穆泽凡，哦不，穆总送我来的？”孟契宇总算了知道了是谁送自己到医院的了，只不过面对这样话唠的朱经理，他着实有些头痛。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朱经理忽然话锋一转，道：“小孟啊，今天穆总出面，你和公司的合同算是解除了。但是你看，咱不能人走茶凉不是，以后朱哥还要靠你在穆总面前美言几句，朱哥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每个月就挣那么点死工资，养家糊口可是困难的很啊……”
　　孟契宇无力听朱经理那些个废话，不过心里也是默默的叹气，心说自己要是在穆泽凡面前说了什么，那这位朱经理可就真的要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朱经理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两人同时看向了门口，来者竟然是穆泽凡。
　　“穆总！”朱经理简直和看见了自己的亲爹一样，赶紧起身让座，而穆泽凡却也不理他，直接坐到了一旁更加舒适的沙发上，开口对朱经理说道：“朱经理，我和契宇有话要说，你看你是不是先出去一下比较好？”
　　契宇？
　　乍一听到这个久未的称呼让孟契宇稍微愣了一愣，记忆突然不受阻拦的搜索着曾经的过往，说实话，他并不想自己像一个娘们般对过去念念不忘，但是记忆却并不遵循他的控制，他承认过去种种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他既无力阻拦，不如放其蔓延，倒还在心中得一洒脱。
　　而就在孟契宇还沉浸过去无法自拔的时候朱经理已经起身带着自己随身的物品离开了病房，门被砰一下关上的声音吓了孟契宇一跳，却也让他回过神来。
　　朱经理出去之后病房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至少孟契宇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的。他拽了拽盖在身上的被子，感受到来自穆泽凡的目光，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忍不住默默的叹气。
　　曾几何时，他可以和穆泽凡就静静的坐一个下午也不会觉得烦闷无聊，可是那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会因为穆泽凡看向自己的目光而觉得别扭。孟契宇不禁苦笑，或是说在嘲笑自己的犯贱，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还是无法忘记那些所谓美好的过去。
　　“这两天我会安排医生为你做全方面的检查，”穆泽凡首先打破了病房中的宁静，就在孟契宇都快睡着的时候，“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这几天我会很忙，你的事我会安排人处理。”
　　“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孟契宇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穆泽凡倒也不介意孟契宇说了什么，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获得了绝对的主导权，孟契宇有什么情绪也只能说说而已，作为胜者，他又何必与败将计较什么？
　　穆泽凡离开之后的很多天里都没有再出现过，孟契宇正好也乐得自在，头上的伤好了一些之后便经常去医院的花园逛逛，那儿有一对老头，穿着病号服天天在花园里下象棋，他们下的上瘾，孟契宇这个无聊人士看得也上瘾。这天他刚刚收拾了一下准备去花园观摩两位老头下棋的时候穆泽凡又突然驾到，孟契宇开门之后看到正要进来的穆泽凡真真儿是吓了一跳。
　　反观穆泽凡，人家只不过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一副“大爷我很屌”的样子推开孟契宇，坐到病房中的沙发上。而在这时，孟契宇才注意到，穆泽凡的身后还跟进来一位穿着白大褂，带着厚重镜片的医生，这位，打眼儿一瞧就看得出是老学究一类的人物。
　　“你要出去？”穆泽凡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散开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在空中弥漫着。
　　孟契宇点了点头，道：“病房里待得无聊，想出去走走。”
　　“那好，”穆泽凡说着掐灭了烟头，其实穆泽凡现在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他只不过抽了两三口就丢掉了而已，“你陪我走吧。”
　　“好。”孟契宇点点头。
　　虽说现在孟契宇对穆泽凡充满了戒备心理，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况且孟契宇看穆泽凡带来的这人，估计是个医生之类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之前所说的事情而来的。
　　孟契宇随着穆泽凡还有那位老学究驱车来到郊区的一栋别墅，孟契宇看到这栋别墅的心里还真是迷糊了一下，不过进去之后便发现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面对这些占据着别墅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机器，即使孟契宇不认识它们也多少明白这些都是医疗设备。老学究让穆泽凡留在了一楼，自己则带着孟契宇上了二楼，看来是要开始正式的检查了。
　　随着老学究的脚步到了别墅的二楼，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孟契宇又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机器，这让孟契宇简直以为自己正在某部主打科技的电影中，感觉有些奇妙，但是更多的却是不舒服。
　　他和穆泽凡在一起之后穆泽凡就一直想要个孩子，那时不是现在，而是十几年前。孟契宇打心眼儿里知晓穆泽凡对孩子的喜爱程度，却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自己被改造成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去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他接受不来，又不想穆泽凡难受，索性便让穆泽凡找了个代孕妈妈，生个孩子。反正这种事多半是通过试管婴儿，穆泽凡又不用和那个女人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到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也可以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整家庭。
　　孟契宇十几年前不愿意做的，现在更是不愿意。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逃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通过了一些基础检查，老学究带着孟契宇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那里的装潢和医院的单人病房相差不多，孟契宇看了看房间的环境之后听到了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便看到穆泽凡正朝着这个房间走来。
　　“秦教授，”穆泽凡对这位老学究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至少比对孟契宇要好的多，“身体检查的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很快，不过凭我的经验孟先生的身体状况很好，手术应该很快就可以进行。”秦教授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眼镜，对穆泽凡说道。
　　“那就麻烦您了。”穆泽凡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道谢之后便急着说再见，很快，孟契宇听见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想来穆泽凡已经离开了。
　　“孟先生，”秦教授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几本书，“我这里的仪器很多都怕电磁干扰，所以请您务必不要使用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这里是几本书，如果觉得闷了，可以拿它解闷。”
　　孟契宇将书接过来，随意的看了看。这时候秦教授已经出去忙别的事去了，孟契宇百般聊赖的坐在床上看着秦教授提供给他的几本书，可是心情杂乱不堪的他哪里有什么心情看书？那本《红龙》只翻开了第一页就没有再被翻动过。
　　孟契宇知道自己这是在害怕，自从偶遇了穆泽凡之后，他就感觉整个人坠入了一片黑暗。过去的两年虽然日子苦了一些，但是他的心里至少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他的希望全部被破灭了，他害怕这次的手术，害怕自己被改造成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害怕今后这段待在穆泽凡身边的时光。这不是他在这段时间内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也曾安慰过自己，熬过去便是解脱，可是却无半点用处，他的心依旧在不能自已的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