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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衡雁山(三) ...

  •   漫漫的山岚中,骷髅们越聚越多,缓缓的一步步向众御林军行去。一股腐尸的气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人闻着想吐。任你是个如何胆大的汉子,在见到这般的诡异的景象后,又怎能不打从心底惊慌起来?
      一阵疯狂的叫声突然与惊惶的众人当中爆发了起来,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般骇异的景象。紧接着便见得一人飞舞着寒刀,如疯子一般,飞速的向那些骷髅杀了过去。只可惜骷髅的动作虽是相对而言较为僵硬迟缓,但其却有着个不死之身。(笑话,骷髅本就死了,怎么可能再死?)那名汉子虽是一刀劈下了个骷髅的头颅,但随后涌上来的骷髅却顷刻间将他给包围了起来。人们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眼前一堆白骨聚集,恍惚中竟似那夜间盛开的白菊。一声惨叫,伴随着阵阵欢愉的嘎嘣声响,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给硬生生的摘纽了下来,如藤球一般的抛了出去。令人最为怪异的却是那本该是殷红的鲜血,却变成了一团碧绿的色彩。骷髅们脚踏着那血流一团,早已如破碎的布片的尸首走了过来。
      众人骇异的互看着,握着刀剑的手不禁激烈的颤抖。苍白无色的脸上冒涌出层层的虚汗。猛睁眼看着那成千的骷髅慢慢地将他们包围逼至一起。
      “大人呢,大人在哪里?!”突然不知是谁叫了起来。首辅大人是众人眼中至高的神祗,然而如今骷髅鬼都出现了,可首辅大人却依旧不知人在何方。
      因为这蓦然出现的声音,本就极其不安的众人此时更加惊惶不安了起来,甚至有人因极慌而变的极怒了起来。
      “兄弟们,首辅大人一定是独自逃了。他逃了,将我们众兄弟扔在这里受死!”
      一场厮杀,上千之人一战殁去了数百之人,细算下来,也就只剩七百人左右。死亡一直就跟随在他们身旁左右,一根神经早就拉的极紧。再加上方才众人目睹的那场诡异的撕裂,他们怎能不骇异?人本就极为怪异,若方才那种诡异的厮杀法是出于人手,或许他们也就不至于骇异到这般的程度了。
      “不会的,大人不会抛弃我们的!”混乱中,又有人极力的叫了起来,“他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这该算是自欺欺人吗?殷念远那般阴沉的心思之人,可是最爱看好戏之的,基本上是戏份越乱越好。
      殷念远的目光深邃如同深潭般的宁静,脸上缓缓扬上了几分看似温润的笑意,寂静无声的看着那群不战自乱的御林军们。一阵野风浮过,殷念远不由的按扣了下腰间的乌骨玄铁剑剑柄。携着烟萝,自树上翩然而下,如蝶翻飞,轻盈落地。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他将烟萝小心翼翼的放下,低声道。
      远极五六十步外处浓密的丛木微微的摇动了下,从中迅速的飞跃出数十来人,一律皆是墨黑的夜行衣。
      “大人。”他们恭敬的向背着自己的殷念远走去,站定抱拳施礼道。定眼看去,带头的两人却是石邈与卢劲。
      殷念远缓缓转身看向夜色中的那群人,目光自石邈等人身上所过,顿然停止于一双冷峻的双眸之上,渐渐浮上了几分无奈与不满的笑意。
      “二哥。”那人唤道,眸中的冷意于殷念远的凝视中瞬间裂开,消失于了夜色中。
      殷念远轻摇了头,道:“你贵为亲王,不该来这里的。”
      “二哥贵为首辅,不也是在此吗?”此人正是昭明。
      殷念远只是淡淡一笑,道:“也罢,既然来了也好。你就帮我照顾下邬二小姐,带她离开吧,省得我分神。”
      “照顾邬二小姐?”昭明怪异的看着殷念远,目光调向静靠着粗木,外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烟萝,“这般大材小用。二哥是看不起我吗?”昭明脸色微微冷了下来,有些讥讽。
      “不。”殷念远无奈摇头道,“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毕竟你我曾闯荡江湖那么久。可是你别忘了,现在的你身后还有自己的妻儿。就便不为自己想,是否也该为他们想想,他们会忧心的。再者,我信任你,这里也只有你能一路顺畅平安的带她离开进京城了。而此,也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自己千叮万嘱要他们今夜不要跟来,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虽有些不满他们不听从自己的命令而如此贸然行动,但见他们是因自己而来,又怎能说是不感动。
      昭明垂头半凝思,点了点头。
      殷念远见此扬唇笑起,若春风拂面,暖人心扉,握拳向昭明伸了过去:“谢了。”
      昭明见此,亦握拳迎了上去。两拳轻碰,相视一笑。
      “万事小心,我会备酒在王府等候你归来。”他说道。
      一挥手,命随行而来的罗毅一把抱起烟萝,纵身一跃,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急速的直往山脚下掠步而去。
      ……
      就在众羽林军满心惶惶不安之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顿然划空而起。一曲“满江红”,不急不缓的将不安的众人安抚着,也诡异般的阻止了机械中行动着的骷髅军团们。只是原本是如此平和曲音却是渐行渐缓了起来,似急难吹奏般,语音最终消弭于了夜空之中,一片静寂。难而就在众人诧异之时,西方处蓦然一个音阶拔地而起,久久不绝,似一根紧紧拉急的丝线,随时都将要断裂一般。
      邬老夫人见此,心中大感不妙。一收腹,一口鲜血向手中的玉葫芦喷洒而去,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起来。手腕上的血,依旧在滴淌着,溅落于草地石屑之上,留下一大片的红色。葫芦中浓重的血腥味儿,随着邬老夫人的咒语,顺着她的手势而向骷髅军团们飘飞而去。
      骷髅们再次移动了起来,舞着手中刀剑。
      羽林军们刚放下的心即刻又提上的嗓子眼。突然只听里边数十人抬眼指向东方之处,惊喜万分的叫了起来:“是大人,是首辅大人来了!大人带来援兵救我们了!”
      这般的欣喜,俨然就是将殷念远当神明膜拜了。
      但见的殷念远如玉蝶一般,领着一片黑衣者踏足飞跃而来。手中的乌骨玄铁剑随着殷念远扬手抽出而嗡嗡的响动者,犹如老者的哭泣声,剑锋之上隐隐散发着湛蓝的光彩。竟是“悲鸣剑”,当年玉面游侠横扫江湖时使用的一柄宝剑,号称群剑之首。
      殷念远手中剑气直扫向前方密札的骷髅们,泛起如狂浪的气流,将且近于百的骷髅震的四分五散,五体分离。
      “弟兄们,大人来了。一起上啊!”
      一声吼,羽林军顿时不见了方才惶恐不安的表情,皆是如此的振奋,举剑向骷髅军团拼杀了过去。一时间,四处剑光闪动。乒乒乓乓,各色的声响响作一团。
      殷念远剑柄飞转,身形如风,一下销去数十柄迎面而来的利刃。再一剑横扫向那些飞舞着刀剑包围着他而来的骷髅们,将其再次四分五裂了开来。只见他身形似雨燕般,陡然拔地而起,银纹锦缎的白色厚底靴子轻点过滚滚而来的骷髅们的头顶,向邬老夫人处飞身而去。
      远远间,却见的邬老夫人的正上方缓缓升起一团乌黑的雾气。山岚再次摇晃了起来。丝丝怪异而尖锐的阴风响起,穿过密林,激烈的向此山顶处吹来。刮的人面生疼,似被什么东西嘶咬着般。伸手往脸上抹去,却是那艳红的鲜血。
      是怨魂!殷念远微微震惊着。这是他此生第二次遇到怨魂。无声无形,凡人又怎会是它们的对手。若说与骷髅交战尚可应付的话,那么与怨魂相争,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时间起,四处只听得偏偏痛叫声起。众人似发疯了般的飞舞着手中的利剑,向四方批去。怨魂的出现,对于骷髅军团们无异于是如虎添翼。它们举着刀,张着爪,直向疯狂中的人们扑来。一团混战……
      “血啊!是生人的血!好鲜的血啊!”声音如此的兴奋,带着说不出的稚气。如刀剑般犀利的数缕阴风直向殷念远扑去。
      殷念远顿然身形微偏,躲过了那阵狂扑来的阴风,剑锋猛然向其扫去。
      “好痛啊!”怨魂痛叫着
      “你竟敢伤我们,我们跟你拼了!”怨魂们再次聚集,猛向殷念远嘶咬过去。
      且与之时,四方骷髅再次将殷念远团团围了起来,数刀劈砍而下。
      只见的殷念远冷眼扫看了围困过来的骷髅们,闭目屏息而立,感触四方扑来的阴风气息。就在骷髅劈刀下来的一刹那,殷念远蓦然一个闪身,躲过那重重的从自己衣肩处擦过的一刀。剑柄一横,剑刃直往那劈来的骷髅腰部扫过。骷髅应声一分为二,手脚分离。脚虽然依旧在走,却是毫无方向感,身子虽然依旧矗立,双手举刀四劈,却是也只能是一动不动,若想移动,便只能以手代脚,再山石之上匍匐蠕动。因为殷念远闪的极快,而怨魂们扑的极急,一阵阵阴风猛然全向那群骷髅们扑咬了而去。
      殷念远猛然一个倒拔萝卜,纵身跃起,离地两丈多高。剑锋向下,剑气宛若长虹贯日,直捣的下面的冤魂骷髅四散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好厉害!呜呜……伤的我好痛。”一缕怨魂竟然哭了起来。
      “欣,你们不要去动他了。我们伤不到他。”柔柔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为什么?他不过是个凡人。”稚气的阴风不解。
      “他身上的杀气极重,我们很难伤他。更何况,他身上有层属于我们鸢尾族人的气息。”女声解释着,有着几分的欣慰。
      “他是我们族人?”
      “不是。但他与我们族人相依着。”
      “那么阿姊,你是说我们还有族人?我们没有灭族?我们真的没有灭族?”如此激动的声音,实在不像是怨魂该有的气息。
      “看样子是的。”女声轻笑着。
      “呀!我们没有灭族,我们还有族人!我们还有族人呢!”
      稚气的声音四处游荡雀跃着。人们只觉得有阵阴风突然变柔了起来,带着暖人心脾的气息。
      “可是我们却不能活着,被深深锁困于这衡雁山上,只能这般年复一年的在这里做着游魂野鬼,等待着月圆夜短暂的见天日。有族人存活又怎样?他救不了我们,救不了!”凄厉的男音响起,大约也就是十三四年岁的怨魂吧。
      阴风再起,越加的疯狂,惨叫声连连而起。
      突然间,天地间骤然亮堂了起来,如白昼一般,然却是无月无日,只是一团的白,一片的亮。闪烁着的火把也因此而显得没了用处。
      一个雷电闪过,化破了整个雪白的上空,金黄金黄。接近着,惊雷轰然作响。
      “孤云祭司?”殷念远诧异的看着远远站立于西方璇玑之位的孤云。
      只见得他一手托天,一手紧按自己护额之上泛着幽蓝光彩的宝石,口中不停的念着术法。浑身上下的衣袍翻飞,宛若惊鸿。淡蓝色泽的水球缓缓将其包裹了起来,渐渐的向上伸起。蓦然间,只见的他双手平坦,于上空做了个撕裂般的手势。大叫了声:“回去!”
      世间再次阴暗了起来,只有地上点点闪烁的火光。
      “哎呀,我不要回去,我才刚出来一会儿。”有怨魂惊叫着。
      “是术法师,是术法师!大家快逃啊!”惊慌的声音于空气中四处响起,乱窜着。
      邬老夫人脸色一片死灰,手上五指越收越拢,一片乌青。目光阴沉的看向孤云的位子处,双手紧紧的合拼住玉葫芦。殷红而干瘪的唇瓣嗡嗡响动,诡异之极。
      灵力如此高深,早在听闻到那玉笛声时,自己就已知碰到了个强劲的对手。可怎知此人的术法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翻手之间,便能掌控天地。
      邬老夫人心中是骇异的,可是她早已无路可退了。紧紧的闭上眼眸,集中自己所有的念力,将她的魂魄抽离出一分来。蓦然开眼,张着嘴于阴风中大叫着:“吃了他啊!”
      天地之色,越发阴沉。点点的火星也因此全给熄灭了。众人怪异的看着本还举刀与自己拼夺的骷髅们,瞬间如白色潮水般的向西方位涌去。便是那四处乱窜的阴风也一起往西方位凶猛的刮去。
      孤云见此,眸光微微收敛。左手上扬,于上空化上一个巨大的符咒。右手手心朝上,在符咒画好后迅速翻手而下。只见的乌黑的上空哗啦一声,闪电划空,惊雷再现。一阵狂风刮起,激起一大片的飞沙走石。滚滚巨石直向骷髅军团们砸去,“死伤”一大片。难而奇异的是,这狂风似乎只卷沙石,众人倒是只觉的那风来的特急,让自己有些站立不稳。
      “易山移石法!”邬老夫人震惊之极。
      “布!”孤云迅速的于半空中作了个打结的手势,两边用力一扯。
      只听得四处阴风乱响一团,呜呜的一如哭泣声般。上空的雷天狂响,一阵接着一阵。豆大雨珠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打在人面上,似刀割一般,丝丝生疼。
      一团浓黑的雾气随着这激烈的雨滴缓缓往地下渗透了过去,逐步的消失着。
      “你是我族人的良人吧?请好好照顾我的族人。大恩大德,若有来生,青蔓定当结草相报。”似阵清风般,绕着殷念远转了三圈,就也消失了。
      是方才那个女声,殷念远听的出来。声音如此的温婉,实在不适合做怨魂呢,殷念远心想。
      怨魂一散,邬老夫人的魂魄再次震回了自己的身体里。一口乌黑的血液喷出,渐上不远处为她围阵如木桩的两个侍奴身上。
      她怨愤的看向静立不动的孤云,猛然从腰间抽出三个粗长的银针,直往自己的印堂、百会、后顶三大穴位刺。
      “不好,是‘枯木逢春’。”孤云见此不由的叫了出来。枯木逢春,是菊花术里的最高一层。施此术者,便是将自己与菊花术相容一体,以自己的全部的性命为代价。
      殷念远并不知枯木逢春到底有多厉害,当能让孤云这般的惊呼,想必是接近毁天灭地的利害了。
      脑中顿然似想到了什么般,一把捞起身边一个羽林军的尸骸,向空中抛去,大叫到:“接住邬二小姐!”只是对不住那具尸骸了,死后不得安生。
      二小姐?邬老夫人混浊的眸光中顿然亮光闪起,看向那具抛起的尸骸,顿然跃身而起,跳出了围阵。也就是在邬老夫人跃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侍奴全都笔直的栽倒了下去,围阵失败了。
      “不要!”孤云听是烟萝,痛呼而起。因为气息不稳,使得方才施法的所引起的反噬瞬时间向他胸口补咬了上去。一口淤血,猛的自其口角中流去。
      只见的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顿然飞起,向那个抛出的模糊的尸骸扑去。
      就在邬老夫人要借住尸骸的那一刹那,一柄利剑横穿其胸口。天地之间顿时一片寂静,那些残存着的,本还在与羽林军、沙穆们厮杀的骷髅军团们,哗啦一声,一个个骨骼断裂,掉落地上,快速的化为一阵白色的灰尘,随着夜色中的狂风而四处飞散着。
      孤云稳稳的截住直速下坠的尸骸,却蓦然发现,这不过是殷念远使的一个障眼法罢了。他看向一剑刺穿邬老夫人心口的殷念远,余光扫过纷飞的骨灰,心中不由的暗服于殷念远的机智与胆略。
      “小心!”突见邬老夫人诡异的扬唇笑起,孤云顿然脱手将手中的尸骸脱手送出,带着厚重的隐性屏障向邬老夫人罩去。
      只见的邬老夫人飞速将胸口的利剑震出,眼眸中红光闪烁。手势快如闪电,直向殷念远胸口抓去。穿破过横空抛来的尸骸,骸骨迸裂,破布般的四处飞散。好在殷念远闪的够及时,飞身退了百步远,否则那具尸骸的下场便是他此时的写照了。
      “大人!”卢劲等人急速向殷念远本来,急忙以身护住殷念远。
      邬老夫人两手本是平滑的指甲,于此瞬间顿然尖长了起来,泛着乌青之色,鬼爪一般。龇牙咧嘴的于通透的空气中撕抓起来,发出阵阵布帛撕裂的声响。
      所有的羽林军们见此吓得一脸苍白,瑟瑟发抖。可怜的人,想他们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向来皆是安平乐事,又怎会料得见到今日这般众多匪夷所思的诡异之事?先是骷髅,再来怨魂,现又这般亲眼见到由人变鬼的过程,怎能不害怕?
      一声巨响,似火药爆炸的声音,整个衡雁山山脉都震动了起来。众人尚处恍惚中,就见的邬老夫人腾空而起,如一条乌黑的大蟒,张着獠牙向殷念远猛然扑去。
      “大人小心!”卢劲猛迎身上去,挡于殷念远前面。
      孤云一见邬老夫人竟然冲破了自己的幕围阵,心中骇异,身形直地而起,急速将自己身上的白袍脱开,向邬老夫人扑头盖去。
      突然而来的白色物体,紧紧的裹住了邬老夫人的左臂与身体,使得邬老夫人浑身动弹不得,于右手中的劲道顿然因此而减去了五分之多。然而即便如此,那剩余的力道依旧凶残不已。利爪急速的向卢劲的胸口探去,离其胸口且尚有两尺多远,就已见的卢劲身上衣物撕裂成一块块破布,飞散开来。胸口上留下了五条硬生生的抓痕,鲜血狂流。虽然是割心般的疼痛,可他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儿。
      “劲!”殷念远惊呼,拔剑跃出,向邬老夫人那张扑而来的手臂销了过去。
      一股厚重犀利的力道顿然消失,卢劲身形晃了晃,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了,驻刀单膝跪了下去,口角中的血丝丝流淌下来。
      邬老夫人右臂乌黑的血液迸裂,诡异的如同菊花盛开。“嘭”的一声,手臂断落,却迎着风向殷念远扑抓了过去。
      “大人!”石邈见那手爪凌厉,纵身跃去,一把抱住那飞速向殷念远扑去的手臂,重重的摔落在身下嶙峋的巨石上。滚落下来。震的石邈胸口血液翻滚,直往上涌。
      “哇!”艳红的血自石邈口中喷出,溅在石块上。一块斑驳的色彩,似盛放着的朵朵红颜的牡丹。
      “石邈!”殷念远忧心的连忙跑到石邈身旁。
      石邈抬头看向殷念远,笑道:“大人,属下……属下没事的。”艳红的血依旧顺着口中流挂下来,就这样子,怎会没事?
      石邈怀中紧抱着的那只手此时已深深的扣所住了石邈的右肩。汩汩滔滔的血液自右肩处冒涌,顺着那只断臂滴落下来。深深白骨,隐隐可见。
      殷念远小心翼翼的扶起石邈,目光凝重的看向那只断手。
      孤云朝着激烈挣扎着的邬老夫人轻化点了个符咒,转身面向殷念远,向其走去。看了看石邈肩上的那只断臂,道:“还好没有尸毒,否则就无救了。”
      他伸手轻按那只紧抓石邈的断手,食指上的宝石戒子泛起幽暗的光彩。随着一声轻斥声:“开!”断手竟然顿如一团暖绵绵的棉絮,掉落于孤云的手中。扑哧一声,一团幽蓝的火焰于那断臂上燃起。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只断臂就已化为了灰烬,不见了。
      殷念远感激的朝孤云颔首致谢,在那只断臂脱落的瞬间,伸手迅速点住了石邈臂上要穴,小心翼翼的让石邈靠着巨石休息后,又急速调身来到卢劲身旁。
      “大人,属下没事,大人不用担心。”他挣扎的站立起来,却在看到邬老夫人诡异的眸光后,不由的急忙用力推开殷念远,护住殷念远。
      眼见的孤云的衣袍也不能困锁住邬老夫人时,眼见着孤云就将要施用“天地俱焚”的术法时,殷念远突然出声了。
      “果真不亏为是邬老夫人,这般怨毒的邪功,连自己的亲孙女也不放过。可怜她邬二小姐那如花似玉的美眷,就这么被你邬老夫人给穿肠破肚,四分五裂了。哎!死后连尸骸都无处寻找了!可惜啊,可惜。”
      邬二小姐?本来散失心魂之人,是该什么也听不见的。可偏偏“邬二小姐”四个字却不偏不倚的落入了邬老夫人耳中。似颗小石子丢入了湖心,引起无数涟漪。
      涣散的眼光迅速的凝集了起来,那如鬼爪一般的手指也即可恢复了原样。除了脸色苍白的异常,其他的与正常人并无两样。
      “难道老夫人不记得了?方才你破掌穿过的人体就是你孙女邬二小姐呀。”殷念远摇头轻笑着。
      “不可能,你……你胡说!”邬老夫人心下微慌,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心绪的松懈,她所有的功力于此瞬间便全给孤云的白袍给化去了。
      “怎么可能胡说呢,你自己心底最清楚不是吗?”殷念远笑着,这么的漫不经心。
      心底最清楚?邬老夫人下意思的看向自己被劈去的右肩,愣了半晌。眸光扫向一群破碎的尸骸,久久无语。
      “怎会这样?不可能得。怎么可能?难道我真的杀了她?我杀了她?!”她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带着滚滚滑下的泪水,“我将洛娅杀了,我终于将洛娅杀死了。死了,死呀,洛娅!”
      洛娅?这名字还真怪,不像是中原汉人的名字。殷念远转头看向孤云,然而孤云却是一脸深意的凝视着他。
      ……
      烟萝一路死命的攀爬着山岚,几次从上面失脚滚落了下来。可她却依旧咬着牙往上面爬着。凌厉的碎石擦破了她厚重的绣袍,磨破了她柔润的肌肤,溢出一层鲜红的血色。
      “王爷,要不要帮她?”罗毅见此不禁不忍的问道。
      人下山还未走到六七里路远,她邬二小姐就于马背上醒过来了。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要带我去哪?
      柔弱的外面下尽显着无尽的坚毅,目光及其防备的看着身边之人。
      第二句话便是:邬老夫人是否还在山上?
      话语虽然清淡。但旁人依然能感觉出里边的压抑之情,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第三句话则成了:我要回去!
      她的回去,不是归京,而是重新回到衡雁山上来。
      昭明起初并不大算理应她,依旧骑着马,拉着烟萝所坐之马的缰绳向北行去。只是,如果烟萝一直如昏迷中那般的横扑在马背上,或许烟萝并不能怎样。但自她醒来了后,她便已端坐在马鞍上了。她猛然一用力夺过缰绳,夹紧马肚,调转身就往回跑。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她并不知衡雁山到底在哪?她只是依着马,一路狂奔着。未走多远,劈头盖脸的雨珠就砸了下,顷刻间沾湿了她的全身。湿漉漉的,一点也不好受。她不知哪里能最好最快的登上山去。只是在马于山脚下停住的那一下就立马利落的爬了下来。以上空劈落的雷电的光芒,一步步艰辛的向上攀爬。她到底爬了多久,罗毅算不出来。闪电没了,可她依旧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爬着,隐隐间,依可以听到那个坚韧的女子口中嘤嘤的哭泣声。
      昭明看着那依旧在苦苦挣扎着的烟萝,心下不由的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意。剑眉微扬,轻点了下头,冷冷道:“送她。”他倒想知道,邬二小姐这般的执著,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烟萝终于上山了,却是被人拎小鸡般的带上来的。在那尸首成堆的山岚之上,她急切的寻找着心中那人的身影。
      寂静的山岚里,蓦然向起一阵疯狂的笑声,尖锐之极,带有着说不出的哀怨与不满。烟萝心中一紧,猛的往山岚之巅处跑去。即便是被石块绊倒摔了一跤,她仍是疯狂的跑着,心中蓦然的惊慌了起来。急急的叫道:“老夫人……”
      “二小姐?”众人莫名的看向远处狂跑而来的烟萝,心中极为不解。
      “老夫人!”烟萝急急向邬老夫人跑去,大叫着,那般的焦虑。
      “二小姐?”邬老夫人昏暗的眼中顿然一亮,疯狂的笑声顿住,满目慈爱的看向那个由远处飞快跑来的羸弱的身影,“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她欢喜的扬唇笑起,那么的欢欣,急速的移步想向烟萝走去,却忘了此时的自己已被孤云的衣袍给紧紧的裹住了。人就这么笔直的向前栽倒了下去。眼前一片模糊,空白空白,耳中的声音也静止了响动。邬老夫人蓦然悲起没,她看不到二小姐的人,也听不到二小姐的声音。二小姐死了,她被自己杀死了。呵呵,原来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呵。
      邬老夫人蓦然再次仰头狂笑而起,只是刚笑两声便戛然而止了。头重重的砸自山石上,一动不动着的趴着。
      “老夫人!”烟萝惊叫,急速向邬老夫人跑去。
      殷念远本想拦住烟萝,却被烟萝一手推开了。殷念远有些震惊的凝视住烟萝那双皮开肉绽的双手以及满是石沙磨开的衣洞。她是自己爬上了的?在这乌黑的夜里?她就这般不要命了?满腹的怒意缓缓升起,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昭明人呢?!他想开口厉声质问,然而这句话终究没从他口中出来。他自来极为理智,这般失控情绪他又怎会让它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拧着眉,收手紧握,有些不解的看向那个瘦弱的身影。不解,是的。因为此时出现在他自己身上的险些爆发出来的情绪,并不同于当初母亲的猝死,家姊为救自己而芳香玉殒时的惊惶无助与悲恸,也不同于得知莲儿一家被灭,莲儿丧身于自己眼前的怨愤不甘与无奈,它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似乎在害怕着什么般。“害怕”,只是这两个字似乎从来都未曾出现在他殷念远身上。可此时他心中却真的微微的有些害怕了起来,虽然这种情绪很淡很淡,因为他感觉到更多的却是怒意。那种害怕,殷念远自动将它解释为是害怕自己的性命因为她邬二小姐的鲁莽而丢的不明不白。他虽不惧死,但可不希望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老夫人?”烟萝缓缓与邬老夫人身边跪了下来,轻声唤道,希望她突然转过脸对自己怒斥着。然而邬老夫人却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趴着。
      “老夫人?”烟萝迟疑的缓缓伸过手去去,费力的抱起邬老夫人的身子,将其翻过身,轻轻的触摸着那张干瘪的满是褶皱的面皮。如此的小心翼翼,似在触碰着易碎的琉璃般。
      “她是你姨婆,你怎么可以对你姨婆如此恶毒。怕你冷着,她为你生火,怕你饿着,她为你找来野兔,替你烤熟。可你怎么能向她下如此毒手?她今日会变得的怨毒,你亲祖母的背叛可是功不可没。没想到,你不但不替你祖母赎罪,反而再次向她动此毒手!”
      “原来你是我姨婆?是我祖母对不起你吗?你当初灭我家族,可是为了报复我祖母对你的背叛?”烟萝轻声问道。
      山洞中那个突然闯入进来的紫衣女子,将自己坚持了一年多的仇恨化解的无影无踪。那张脸,即便是于篝火的照射下,也看不清楚。只觉的那紫衣女子有一双悲悯世间的双眸,世间所有的生灵似乎全都会臣服于那双眼目中般。自己曾也怀疑过那女子的言语,只是那女子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似乎一直就在自己身旁监视着般。当所有的恩恩怨怨一一于火焰中出现时,自己便彻底的惊呆了。
      “可是姨婆,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只是在上面撒满了迷药。我只想将你迷倒,那我就可以逃了。我真的没有下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迷药会变成毒粉。姨婆……”烟萝有些委屈的哭着。她虽曾极其的怨恨着邬老夫人,却终是不曾真正的想过要下手牟她性命。
      当她看到一只只山鼠因为偷食了那野兔肉而满口白沫的抽搐死去后,心中的震骇又有几人能了解。面对紫衣女子的指责,她什么话也对不上来。那一瞬间,心中一片空白,什么心绪也没有了。
      “姨婆,姨婆……你不要不理我,姨婆。姨婆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下毒,没有啊!姨婆……”多年压抑的痛苦瞬间爆发了出来,紧紧搂抱着邬老夫人放生大哭了起来,哭的那般的恣意。似乎自己所有的世界于此时全都毁灭了一般。她可是向来只流泪而不哭声的,就连她父母亲在她眼前死去,也不曾见她这么哭过。
      殷念远看了看烟萝,目光转向一旁静立不动的孤云。只见的他深深了凝视了眼烟萝,紧按着胸口,唇角微微抽动。
      “好好守护烟萝。若本尊发现你未有尽职,修怪本尊毁约,挥军中原!”他用腹语对殷念远说着。
      缓缓转过身,挥手招过激战后只剩六七十的沙穆们,急速的向西南方消失而去。一口鲜血喷出,引的身后的沙穆惊惶不已。
      他只是轻摇了下头,带着苦涩般的笑意向前走去。别了烟萝,这次大概是真的永远的诀别了。害怕看到你见到我时怨愤的眼神,然却更害怕你像现在这般的对我视而不见,明明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于你,因该只是过去一场不该出现的梦吧。我只能、也只敢就那般偷偷的出现于你睡梦中时,静静的看着你沉沉的睡颜,轻轻的触摸着你温润清雅的秀颜,感觉你是在我身边。我只能在你转身之后,默无声息的痴痴凝视那你渐行渐远的背影。烟萝,我很自私的,我一直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更好的回报,所以这般默无声息的寻视与追随,我感到累了乏了。我并未有横加干预你的一生,会将你与殷念远紧紧相连,是因为我曾利用天眼看穿过了你这一生。此生你若无他相陪,便只能孤守一世,孤独有我一人品尝就够了,无需在添上你。所以以后你要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的。
      东方的水平线上渐渐的出现了鱼肚白。
      只听得有人激动的叫了起来:“天亮了!”
      远远间,只听的砍柴郎的清朗的歌唱声于山涧中响起,那般的欢喜与知足着:一月里那个兰花儿展么开,娇润润的让哥哥我想起了妹妹你做的清粥羹,念你那个巧手呀,喂饱了哥哥哟喂爹娘,只想早早将你里个娶进门。二月里那个桃花儿吐么粉,粉艳艳让哥哥我想起了妹妹你羞嗒嗒俏脸儿,思你温柔可人呀,爹娘相念你哟赞你好,劝哥哥我莫朝秦里个暮楚。三月里那个蔷薇儿红么艳,艳丹丹的让哥哥我想起了妹妹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衡雁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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