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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破冰(一) ...

  •   夜以深沉,寂静的让人心惊。墨黑的夜空中忽的化过一抹抛物线,一只黑色信鸽就这般被一白影给飞身抓了下来。迅速的解开信鸽上的密件,将信鸽放飞。借着楼阁内昏黄的点点光芒扫视过那简短的几行莫名其妙的数字。
      只见得他唇角紧抿,舒展的眉心越收越拢,拢到大概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素来若玉般清润的眼眸此时闪过的却是无尽的懊恼与焦虑。
      终究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原本只为制他一场唱做俱佳的戏以来麻痹暗敌,且料……一招错,步步错。千算万算,竟然忘了这点。万民涌动,只为替自己请命,不知自己该不该为此而欢呼雀跃呢?然而……自来帝王便惧自己臣子功高盖主,原因就是怕其风头盖过自己,从而引来再一场的“成桥兵变”。如今这般,那名堂之上的帝王又该作何想?
      圣上素来敬仰圣主武德皇帝,谨记武德皇帝一言一行。武德皇帝虽以武力夺取天下,以文治赢得世人,但又怎能忽视武德皇帝揭竿之初,抽刀厉斩白琮(武德皇帝至友)的那句誓言:宁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一旦君臣间隙裂开,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弥补的?何况乎万民潮动,若被有用心之人加以鼓动,如此一来,平息近八年之久的内乱岂不又将涌起?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治世之局岂不又将面临一次波荡?那般浪潮所带来的后果绝非是自己所能意料,所能承受的。
      殷念远紧抿的唇角渐抿渐紧,总于成了一条线。其手中的纸条被其掌心滚滚而来的热量给化为了灰烬。
      只因自己一时的疏忽,进而造成了今日烟萝的失势,这对她,对己皆是极其不利的。想必此时的她定是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了吧。两人间稍稍拉近些的距离看来也要因此而有重新归位了。若是他日相遇,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想到此,殷念远不觉有些恼意起来,心中一片烦乱。这般的心绪该是第一次吧,,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令他有些心惊。如此又该代表什么呢?竟然开始有些在意她来了,不该啊,不该如此的。脑中蓦的闪出那张沉静的芙蓉颜,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怨愤与那张素脸相叠。只怕她即使怒极攻心,也是一脸的沉静如水吧。若果真如此,那般羸弱的身子,又怎能受的住。她虽通医理,却从不知如何善待自己。若是他日为医者,何人又敢让她为自己医治?
      眸光投向漆黑的上空,心绪越发的烦乱。初次面对这般的境况,她又该是如何处理呢……
      心绪辗转千回,忽得只听得殷念远冷然一声嗤笑,满眼的鄙弃:莫名其妙,担心这般多做什么,她是她,我是我,两人间除了利益,再无其它。
      衣袖用力一甩,似乎要将心中那股莫名的心绪给甩掉般。手指轻弹,一缕劲风直向摇曳不定的青灯射去,“噗”的一声,整间阁楼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转身不急不缓向阁楼下走去,留下的只是一声声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似乎再述说其主人内心佯装的平静。
      ……
      若说于这般混杂的境况下,还有何能让烟萝微微展颜的话,那便莫过科场舞弊案所带来的消息。
      自邬老夫人取缔自己之后,烟萝再次又回到了当年“无人问津”之地,于这邬府可有可无。不过好在邬老夫人下过令,凡是邬氏家族之人,皆不得对二小姐无理 ,所以,烟萝过的还算是惬意的,不若殷念远那般被人软禁。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比殷念远强它多少,若自己一出府,便立马会有多人跟踪,邬老夫人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
      一大早起来,烟萝一身雪色男装,一如既往向府中后院走去,眼角扫到尾随于自己身后之人,心中冷笑连连。穿过一道细窄的侧门,也就是清静之极的巷道了,往来之人极其稀少。若再往南走,出了巷道,便也就到了那闹市了。只要自己进入了闹区,走入拥挤的人群中,那么身后之人也就随时皆可甩掉了,到时想去哪便去哪,顺便去拜访下罗氏也不错。文杰半个多月不在她身边,想来她定是极其恐慌的吧。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动于她的善心,所以她刚前脚刚一踏出侧门,便就见得罗氏一身绣云月牙袍,满脸喜色的伫立于深巷中,翘首以待着什么。她一见烟萝出来,便急急迎了上来,开口就是:
      “二小姐,文杰昨晚让刘大学士马车送回来了。文杰是无罪的……”
      然而罗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烟萝一阵冷语给急急训斥了过去:“文杰?什么罗文杰?!向我显耀来么?是不是看我失势好欺负?你以为你有几分能耐了,告诉你,即便是老夫人,也是不可能接受你儿子认祖归宗的!你就别妄想了!”本还想加上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话到嘴边,烟萝还是自动删去了。
      罗氏一愣,宛若寒冬当头浇下一盆冰水。一时僵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二小姐……”
      “二小姐?这是你该叫的么?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说虽说的冷厉尖酸,难而市井中粗俗的言语她终究是说不上来。
      见罗氏一脸的委屈,眸中含泪,依旧呆立着不动,烟萝心中微酸,颇感无奈。然不如此的话又能怎样,若被这家族中人察觉自己与文杰他们的关系,那对于他们或是自己皆是有害的。索性心一狠,话语更加尖刻了起来:“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免的污浊了本小姐的眼。”
      唉,自失权以来,自己俨然已是一桶炸药了,时时准备着爆炸(当然,爆发时极少,因为与烟萝往来之人本就不多)。这般装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这还是二小姐吗?二小姐绝对不会是这样尖酸的。然而……眼前之人若不是二小姐还会是谁?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不知,不然,二小姐怎会这么说。可自己究竟错在哪?罗氏看着烟萝,脸色僵硬,一阵青白,咬着唇,低垂下头,揪着衣角连连说了数声“对不起”,满心伤痛的走了。
      看着罗氏远去的身影,烟萝也只能心中哀叹,再一低垂下头,却见罗氏先前站立的石道上的斑斑泪迹,心中顿时如堵塞了巨石般。眼中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月光般匀润皓洁。丝丝暖意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带些清甜的味儿。
      纠缠烟萝多时的焦虑也因此而渐渐散去,文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回头对着身后看了眼,却一脸的迷茫,甚至带着些许的迷恋。叫的尾随烟萝身后的侍从既是心惊又是错讹,想来二小姐并未发现自己吧。
      一日下来漫无目的闲逛,烟萝是尽兴了,却让身后尾随之人累的够呛。原因无二,她堂堂邬府的二小姐竟然跑到青楼大肆观赏了一番。她是手中有得是钱,可以在青楼四处走动、上看下顾。可那侍从就惨了,来这里之人皆是为寻乐子的,为了好不让邬二小姐发现他,所以只得坐在那儿喝茶加监视。可怜他手头并未带太多的银两,两杯清茶过后,就这么被里边打手给“架”了出来。咳,也只能说他活该了。
      虽说是闲逛,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所获。烟萝不能去看望罗文杰,但总算也从那些市井中人零散的话语中拼凑出这么些信息以解自己心中的急切。
      罗文杰无罪释放,其被取消的功名也从新恢复。只是错了这次科考,只好再等下一次机会。然而罗文杰的出狱却并不意味着这场科考舞弊案已是水落石出,它里边牵扯的东西太多,太过复杂,依旧是一团未解的迷雾。罗文杰能从牢狱中相安无事的释放出来无疑是个奇迹,然而人们却未有多加思虑什么,似乎本便该是如此的。
      可是烟萝心中却十分清楚,事情绝无如此简单。这当中缘由多半与殷念远是分不开的。然而他已被监禁,又哪来的权势左右这案件?然道他被软禁只是一个假象?若不是假象,他殷念远这么做究竟是在证明什么?是想证明他的权势大至能够为所欲为吗?若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何要那般的利用于我,害我失事?我若失事对他又有何益处?以他这般大的权势,虽会招来皇帝的提防与压制,但其自保仍是有余啊。
      提防?压制?等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烟萝眼前忽的一亮,秀丽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眸中的笑意宛若暖春,可将人心融化。原来如此啊……想不到他也有失策之时,想不到啊……
      ……
      “今日二小姐去了什么地方?与何人相见过?”邬老夫人一手将手中的帐策搁下,严厉的眼眸扫向一旁一脸恭谨的侍从,冷声问道。一脸当家祖母的冷厉,全然不若当日敬佛堂那般的慈眉善目。银色的华发于纱灯照射下,光亮的宛若利剑上散发出的寒光。
      侍从看了眼邬老夫人,斟酌了下谨慎道:“回老夫人,属下今日跟踪二小姐,并未发现有何特别可疑之处。但……”
      “但什么?”
      “属下发现两件怪异之事,其一是罗氏特跑到府外向二小姐不知说了些什么,被二小姐怒骂了回去。还有一件便是二小姐只身一人跑去了‘翠居楼’,但并未见其同任何一人接触,只是闲逛。”侍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两事说出,省的到时老夫人叱骂自己是“废物”,跟了一整天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邬老夫人听此不禁收拢眉心,忖度了起来:“罗氏?可是城南那货色?!”
      “是的。”他答。
      邬老夫人眸光微转,想了想接着又问:“当真未听清那女人说了些什么话?”
      “是的,老夫人。”
      “那可听的二小姐斥骂她什么?”老夫人接着问。
      没必要问的如此清楚吧。侍从无奈,却不敢表现出来,主人最大啊。
      不能将原话一一道来,也就将大意给回了出来:“二小姐斥骂罗氏恬不知耻,妄想趁其无权势时让罗文杰认祖归宗。”
      “那女人又是何表情?”依旧冷厉。
      这也要答吗?可我没看见呐:“一脸受辱的表情。”我瞎掰可以吧。
      邬老夫人点了点头,思绪转了转,忽的厉声问道:“二小姐可有发现你。”
      “没有。”怎么可能,即便有,也要死命承认没有,要不后果很严重的。不过,因该是没有吧。二小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还有,二小姐那只左手是不是有何秘密?待人接物也只见她用右手,左手虽也举起,但一直藏于肥大的衣袍当中,不见于他人眼。当然,他不会将此疑问道出。主子未问,他穷忙个什么劲啊。
      邬老夫人看了看这侍从,点了点头,也不是甚为满意还是表示“可以了”?微抬起手,向侍从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门关合,留下邬老夫人一脸的沉思,眸光错综复杂。那孩子究竟打算要怎么做?五天了,除了与人相处时的迁怒,便再无其它。五日来,出门的次数那就是那么两次。一次是莫名其妙的跑去听戏,这次则更甚,竟跑去了青楼。她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她已彻底的放弃了?既然不甘,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弃?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漫漫长夜,只有一盏纱灯相陪,于窗棂纸上投下一具微微苍老而孤寂的身形。唉——托云烘月的背后似乎剩下的往往只是一个孤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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