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三毛无牙

4、迷失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我和王帅从原来普普通通的邻里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铁哥们，好兄弟。可以说是好姐妹吗！？这要问他本人了。对我们来说，彼此之间是没有什么事情可隐瞒的。我的痛苦和哀伤；我的失落和彷徨；我的每次微笑和泪水――他都记得。他的桀骜不逊；他的茫然若失；他的好，他的坏――那年夏天以前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生动。
　　他从来不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是舒张着翅膀在我身边飞翔的美丽精灵。
　　一点一滴，我们在拾掇着记忆里的残骸，刻骨的痛。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我。”
　　那是初中快毕业那年收到的他的电子邮件，当时的他远在澳洲，与袋鼠和考拉为伍。而当时的我却不知道在期盼什么，是俩人仅仅3年的友情，还是对他回国后的种种假设。毕竟，忘不了。忘不了那天他的不辞而别，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忘不了百事可乐。
　　我们未来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就是小升初的升学考试，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还没有什么的素质教育的说法，应试就是硬道理，成绩决定一切成了各个学校标榜的口号。为了能上重点中学，每个人都是卯足了劲参加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我也不例外，在毕业的最后那一年与王帅见面的次数也少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累的不成人形。每次到家，都会很自然地抬头看他房间的灯是否亮着，如果亮着，证明他在；如果不亮，我只知道一个结果，他和我妹以及一群朋友们出去疯狂了。他们比我小一届，还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做升学的准备，可以随心所欲地多享受一年的快乐生活。
　　98年的夏天，我如愿地拿到了市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老师，同学，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的祝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唯独没有收到来自王帅的祝贺。那段时间，楼下的房间里又恢复了以往的不平静，总是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王帅爸爸的怒吼不时地在耳边回想，中间夹杂着咒骂声和女人的哭声，那是王帅的妈妈。我从来不敢想象，像她那样有着良好出生和家庭背景的女人，一个在家族里有着绝对影响力的女人，她会在王帅爸爸的怒吼声中低头，屈服，甚至是哭泣。
　　“喂，王帅是不是又犯事了，又要挨打，你不去看看啊？”我在房间里听着楼下的打骂声实在是没办法集中精神，对着正坐在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妹妹说道。
　　“你干嘛自己不去啊，唉，没事啦，家常便饭了。”她对我摆了摆手，抓起桌上的一包署片。
　　“他最近都没来找你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也不去关心关心，挚友啊？”我一把抢过她手里未开包的署片，坐在旁边，一掌打在她大腿上。
　　“哎哟，你饶了我吧，姐。真没啥事，就是听他爷爷说，他老爸正准备着让他出国呢，那小子命太好了，我啊，是想走都走不了啊！”她边说边顺势把一双猪腿架到我肩上。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腿重重地磕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你想去只要和你爸说一声不就好了，你妈不是在新西兰吗，现在出去还是挺容易的。”我朝她撇撇嘴。
　　“我爸他舍得吗，又不是王帅他爸，那么狠，他就我一个女儿呀！再说去新西兰，英语又这么烂，哪能沟通啊。我妈是因为找了一个伴，才能移民过去的，我啊，整一个负担。”说完，她抄起桌上的遥控，对着电视机一阵猛按。
　　我从来不知道她会有如此自卑的想法，我原本以为在这个家里就是我成了局外人。
　　趁我没留神，她突然走到我面前，“喂，想什么呢？告诉你啊，王帅是去澳大利亚，要不要让他空寄点什么回来啊？”
　　“啊，他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啊，对谁都没说。你看今天那被揍的架势，你以为他肯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啊，他那个少爷，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老爸～～那个将军令，谁敢抗拒！他妈也没辙。”
　　“他干嘛不想去，那里条件那么好，要是我的话，明天让我走，我今天晚上就去买机票。”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呢！热爱祖国吧，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将来的有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一句给堵了, “后天的谢师宴，他会来吧？”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出国的事是早就定下的，走不走就在这一两天了，你自己去和他说吧。”
　　“我～～ ”犹豫中，其实是很不想下楼去的，很怕见到王帅他爸，老实说他爸对我还是不错的，如果有出差的话，都会给我们俩姐妹带礼物，可是，出于老百姓对衙役的畏惧心理，见到当大官的心里还是不免毛毛的。
　　房内的吵闹声似乎还没有停息的迹象，这栋楼的住户已经对王家父子的暴力式教育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人敢来劝阻的，这毕竟还是个自家各扫门前雪的社会，不要引火烧身为好。他们王家可是不好惹的。
　　轻扣房门，没有人出来开门，再扣，还是没有人，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再扣，门开了，站着盛气凌人的王爸，满面通红，俩条又黑又粗的眉毛拧在了一块，全身散发着怒气，站在他身边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偷偷瞄了一眼他盛怒的脸庞，再向下发现他手里紧握的皮带，已经开裂了，确实，下手不轻啊，王帅不要紧吧。刚要开口说话，
　　“那个，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王帅今天不舒服。”王爸边说边拉门。
　　“那个。。。。。。”我当时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冲动，一把推在了门上，“后天，我升学的宴会，叔叔你们一家会来吧，我爸把请贴送过来了吗？我只是下来确认一下。”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王爸的眼睛，那目光像是在告诉我――想救王帅，别想！

　　我真的希望这直直的注视能够快点结束，只要他给我一个答复我就可以功臣身退了。因为如果他答应了出席，那么现在这种充满了暴力式的说教局面就可以快点结束，释放我的耳膜空间，虽然已经听惯了王帅被打时那刺耳的鞭打声，但是，就这一次，在他还没走之前，希望他能够不要有任何怨恨的去海外。还有，他爸也应该在外人面前收敛一点那暴戾的脾气，毕竟是一个领导，面子还是要的。
　　“啊呀，我说这会是谁呢！未来的大学生啊，怎么了，找我们家王帅啊？”王帅的妈妈从屋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从原本端庄的女人在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的面庞上，我看到了一个母亲在相夫教子的立场上的无奈与不安。
　　“放心，你的好事，我们怎么能不去，是吧，王帅。”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王帅，衣裳不整，蓬头垢面，手臂上是一道一道的鞭痕，但是，脸上却是摸不透的表情，有点自嘲，像笑，没有泪水，清清楚楚。
　　他没有看我，竟自站起来，走进房间，“砰”地拉上了门。
　　王家的大门也在我下意识地放下手之后，在我的面前合上。

　　似乎是无止境的黑暗，看不见黎明前的阳光。

　　皮鞭下能够出孝子吗？我一直反对暴力式教育，但是，却永远也无能为力，不单是王帅，就连我也不能幸免。只是接受的次数比他少，也知道如何逃避。但他却选择保持沉默。
　　谢师宴当天，阴雨绵绵，月满楼，亲戚，朋友，我尊敬的师长，父母的同事，都悉数参加了，人群中，唯独没有看见王帅的影子。
　　我真的很失望。
　　当王父王母穿着正式的着装，气势非凡地走进宴会厅的时候，我还抱有一线的希望能够在他们身后看见王帅的身影～～
　　往他家里挂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王家人向来不喜欢外人过问他们家的事，在这种场合，我更是不能直接跑过去问王帅的事。他真的不愿来看我吗？他就要走了。快接电话啊，傻瓜！
　　克制住去质问王家人的冲动，我很清楚我是今天的主角，不能够丢脸，不来就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看见我的继父在那里对着王帅的爸爸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模样，心里头还真他妈的不是滋味。
　　王帅，你这个混蛋～～
　　宴会结束－－
　　丢下一切，冲入雨中，在路边拦下计程车，就往家赶。“你个混蛋～”紧紧攥着双手，冲到他家门口，狠狠地砸门，“你给我出来，王帅，我知道你在，你给我滚出来，今天是我的庆功宴，你小子不来，找死啊！”没有反映，我一脚狠狠地揣在门上，指头钻心地疼，更疼的是心。
　　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是想向你证明什么，证明现在的我有多本事，而是希望你能够看到我在活着，精彩地活着，因为我的世界有你，我才能活得自信，活得充实。。。。。。
　　希望你看见，希望你知道，希望你。。。。。。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