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活》Appetite

3、Chapter 3

　　第二天午饭过后，芷颜在卧室的飘窗上研究外国文学史。

　　17世纪的法国，古典主义普遍强调“理性”，甚至理性高于感性。然而转眼到了18世纪的法国，以“感性”作为主要特征的之一的浪漫主义取代了古典主义，甚至以一场“欧那尼决战”来标志胜利。这是螺旋式上升，反对之反对。人的理性与感性，大概也正是这样一场不止的战役。

　　“喔咿——”短信声打断了芷颜的思绪。

　　“颜，再生活咖啡店等你。”署名是“莘”。

　　再生活。芷颜犹豫着要不要去，昨晚的见面无疑是尴尬的，连带着她也很想逃避这一次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容易把人抛不是吗？又如何再生活？只发短信，难道不怕她看不到么，还是说清楚她短信控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整了整纷乱的思绪，内心的驱动力还是让芷颜决定去见这个不断陌生却又趋于熟悉的表哥。

　　芷颜落座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杯咖啡，不由莞尔，真的是算准了她会来。

　　“拿铁，多奶少糖。”芷颜抬起头的时候，注意到寰宇说话时雀跃的眉眼骤然暗淡下去。“希望你的口味没变。”他补充道。

　　“没有，表哥很贴心。”

　　“是吗。”芷颜一时之间听不清寰宇的语气是反问还是陈述。

　　“不过，高中以后，生活极其规律，很少喝咖啡了。”芷颜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夜猫，老开加班车。那个时候的寰宇生活作息反而很规律，十一点一定入眠。而睡前则一定烦她千百遍“怎么还不滚去睡觉”，最好笑的是，芷颜常常半夜一二点收到他的短信“晚安，肥婆”。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定时发送这样的app，芷颜逼问他很多次也得不出这些个灵异短信的由来，现在也依旧不得而知。这些被压抑的记忆，如果不是莘寰宇，大概真的要尘封一辈子了吧？

　　气氛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宇，这些年你在美国开心吗？”
　　“宇，在美国你有女朋友了吗？”
　　“宇，美帝到底把你腐蚀成什么样子了呀？吸毒了没？应召女郎了没？”
　　“宇，在美帝有没有小受跟你深情告白啊？”

　　无数想问的，出口的时候却成了，“表哥，你有去看Adele的演唱会了么？”

　　“Don’t you remember？”寰宇直视着走神的芷颜，勾起好看的微笑，“想要我唱给你听么？”

　　芷颜低头搅拌咖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啊——什么？”

　　又是这样反应迟钝的样子，这些细节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么？寰宇突然病态地有些满足。

　　“芷颜，美国很适合你，你学的是西班牙语，英语又过了专八。想看Adele的演唱会不是吗？”

　　“Adele是英国人好吗？”芷颜突然笑了起来，这个100分的费德勒的big fan却搞不清楚Adele的国籍。“而且，我是社会主义根正红苗的接班人，怎么可以被美帝资本主义侵蚀呢。”

　　“哈哈——”从昨晚到现在，寰宇第一次放怀大笑，芷颜你果然最爱吐槽。“送你的礼物——”简单的白色纸袋从咖啡桌的一头被缓缓推到了另一头。“看看是什么，喜欢么？”

　　意外的礼物，芷颜欢快地结果纸袋。一本英文精装版的《傲慢与偏见》，一本略显陈旧的西班牙语首发版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还有一条应该是Tiffany的项链。

　　“好棒！超级喜欢，谢谢表哥！”芷颜抬起头正好对上寰宇的眼睛，自然地施以笑眼，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傲慢与偏见》，她最爱的书。至于《霍乱时期的爱情》，则是源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故事有点混乱，怕你光记名字就会记晕。”那次在市图书馆，靠着落地窗坐在地上翻着《红酒鉴赏手册》的寰宇这样慵懒地告诉芷颜。

　　一个月之后，在市图书馆，芷颜靠着落地窗坐在地上翻着徳阿里奥夫人的《优雅》，一本正经地告诉寰宇“我更爱他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小女生果然更喜欢爱情故事啊。”寰宇听后这样感慨道。

　　“颜，我晚上12：00的飞机。”喊我一声‘莘先生’吧。宝贝，我真的很想念你这样叫我。

　　什么！芷颜突然觉得因为快乐而飘飘然的大脑突然被当头一棒，无比清醒，然而思维却总是慢一拍。“真的吗？”

　　“嗯。”

　　“好，莘先生要一路平安哦！”沉默以后，芷颜抬起脸，直视着寰宇的眼睛，笑着说道。

　　寰宇看不出情绪地盯着芷颜，“嚯”地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在芷颜的额头上印下一记。“再见，肥婆。”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出了咖啡厅。留下独自一人发呆的芷颜。

　　那个忍得很好的泪水，终于可以谢幕了。很久以前，芷颜就学会了无声的流泪。那些被蒸发的泪水，化为芷颜枕头上无尽的流浪。即使失眠，也可以在筋疲力尽之后让她沉沉睡去。

　　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