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气运(改) ...
-
姐妹俩轻松的气氛在半个时辰后消融。正如宁芸所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们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泼天富贵荣华,哪里能有置身事外的说法。
大脑稍事休息,宁芸挥手让流苏、霓裳退下。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宁芸对阿善细细讲了苏文汇报的情况,包括之前阿善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阿善这两天一直守着自己,根本没理会这些事务。
“去年……”听完前事,阿善喃喃,记忆被勾起,眼底流光划过,“姐姐,难道她……”
宁芸一挑眉,“阿善,闲事莫管。”
阿善从善如流。喜欢皇伯伯,是肯定的,但阿善心中更重要的是自家姐姐。她一直都是紧抱乾隆和太后的大腿,其他人谁也不得罪的处事方针,这种容易两面不是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会做。反正谁也没证据指证自己知道。
“不过,令妃有这么傻吗?不孝,这是十恶之一啊!谁沾上都翻不了身,令妃真有本事全身而退吗?”阿善奇道。
“令妃不傻。”宁芸冷笑,“只是宫里有人比她更早占据先机,更全看清时局,更透剖析人心,才显出她傻。”
她听到苏文说了这件事后,便试着揣测令妃的想法。按照剧情来看,步步谨慎的令妃怎么可能不知道要准备素净衣裳头面给小燕子,但令妃更清楚小燕子守孝自己将损失什么。
令妃敢带着一身红装的小燕子招摇过市,一定先在延禧宫让小燕子大红大绿的试探了乾隆的态度。小燕子打扮不素净什么的,只要乾隆不发话,谁又敢说什么?只要乾隆不生气,令妃就是干净的。
可惜,令妃的对手不仅知道剧情,心思也是一等一的缜密周全,老谋深算挖坑设陷等着她。
阿善伸出食指挠挠脸颊,想了想,道:“姐姐是说承乾宫?皇后不像这样的人啊。”压住一个牡丹样式的锞子,边回忆边思索边说:“我没怎么和皇后接触过,若她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挑拨得和皇伯伯渐行渐远,甚至三个孩子仅仅留下一个病怏怏的十二。难道皇后突然开窍了?”
开窍?!宁芸心中一动,问道:“阿善,你仔细回想一下,这两年皇后有没有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阿善疑惑,“什么叫不一样?皇后从交出宫务以来,深居简出的,和从前相比简直是变了一个人。这就是最大的不一样吧!”
“不,我说的是小习惯。”宁芸越想越觉得自己能找到宫里的先知,解释道:“比如头上的首饰,身上的穿戴,坐立行走,神情动作之类的细微之处有没有什么不同?阿善,仔细想想。”
“唔……”知道姐姐很重视这件事,阿善垂下眼帘,食指下意识前后推着牡丹锞子,耐心思索起来。
宁芸茶盏换过三杯,阿善终于抬眼看向她,摇摇头,“没有。至少在我所有的皇后出现过的记忆中,没有什么地方有细节的不同。”顿了顿,阿善补充道:“皇后其实没变。如今的皇后和成为皇后前没什么差别,至少在我记忆中是没差别的。”
阿善如此说,宁芸心里的答案渐渐成型,追问:“阿善,这几年你和十二阿哥接触多吗?”
“不算吧。”阿善中指微弹,牡丹锞子撞向桌上的槐花锞子。两枚锞子力道不减,笔直飞向对面的宁芸。
宁芸两指一捏,截住冲向自己的两枚锞子,看向笑得一脸无辜的阿善。“牡丹,槐花?阿善想说什么?”
阿善手中躺着两枚锞子,一朵木槿,一朵银莲。她捻起木槿锞子放在宁芸手掌中,与牡丹、槐花放在一起,道:“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宁芸看看手中的三枚锞子,笑笑,“阿善不喜欢木槿吗?”指着阿善手中的银莲锞子,“孤零零多可怜。”
“不是。”阿善摇摇头,举起右手三根手指,示意道:“姐姐知道的,我不能这样。”说着,耸耸肩,半是无奈半是拒绝。
宁芸压下阿善朝天举起的手指,将手心的木槿锞子放回阿善手中与银莲锞子一处,叹气道:“难道姐姐不知道这个?”迅速伸手弹一下阿善脑门儿,“一天到晚想着什么呢!”
阿善一手紧紧握住两枚锞子,一手抬起摸着泛出红印的脑门儿,露出傻傻的笑容,“嘻嘻,我什么也没想啊!”
“哼!你呀!”宁芸嗔道,捻起槐花锞子,“还不快说!”
“知道了!”阿善拿过宁芸指中的槐花锞子压在桌上轻轻的左右推移,“姐姐也听说过吧,十二出花后老是生病,连皇后都为了这个儿子避居礼佛。”
阿善停下推移,微讽刺道:“真不知皇后念的什么佛,儿子比之前还立不住。”
宁芸点头。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提起十二阿哥,想到的就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病一回,书房都不怎么去,在宫里基本见不到十二阿哥。
看一眼阿善停顿的手指,宁芸道:“那么,十二阿哥有没有什么细节上的变化,阿善?”
“若姐姐不提及,我都要忘记了。”阿善指尖点点槐花锞子,沉声道:“我第一次见十二的时候就有些疑惑,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了。不知姐姐察觉到没有,十二身上的气,还真有些奇怪之处。”
“气?”
“姐姐也知道,我们修习的功法到了高境界能够看到他人的命运气脉。”
宁芸点点头。“你去看十二的气了?”
“怎么会!”阿善撇嘴,“做这事儿要多少心力,姐姐难道不知?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这些。”
“也是。”宁芸道:“但你一定知道了什么?说吧,十二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姐姐就是姐姐。有的东西特别强烈的话,我们不必去看,也能感受得到。”阿善凑近宁芸,“我虽没有见过出生时候的十二,可他身体里的气,显然和他的天命完全不一样,就像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宁芸挑眉,“怎么说?”宁芸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比不上阿善,不如开口直接问。
“嗯!”阿善很肯定的点头,“以前我的功力不够,只是隐约感觉到十二很违和。现在想来,是十二的气运完全发生改变,产生了强烈的波动,才让当时的我感受到。姐姐那时功力还不够,可能没察觉,现在遇到十二,一定能感觉到。”
“完全改变?!”宁芸试探问道:“难道是真的换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姐姐。”阿善摇头,皱眉道:“十二很奇怪。他的天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改变的只有气运。里头变没变,我说不上,至少壳子是没变的。”阿善偷眼瞧思索的宁芸一眼,“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思索过后,宁芸勾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那位“先知”看来已经找到了。怪不得令妃吃了亏也找不到真正的源头,隐蔽性真好。
“哦!没关系的。宫里的争斗和咱们没关系,知道这些也就是为了咱们的日子更安全些。别想了!”
“嗯。”阿善犹豫着点头。埋下脑袋,继续玩桌上的金银锞子。
“和亲王福晋传来消息,今天没时间招呼咱们,让明天再去。”宁芸下炕,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今儿既然不要出门,就去百晓斋上学。姐姐要去处理府中事务。”
说完,宁芸走过阿善身边,衣袖被拉住。宁芸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依旧低着头的阿善,疑惑道:“怎么了,阿善?”
等了一息不见动静,宁芸扯扯袖子,扯不动,“阿善?”
“姐……”阿善仰起头,神情复杂。
宁芸顺势坐在她身边,温言道:“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和姐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踌躇了一会,阿善咬了咬下唇,终于说了。“其实,……其实,姐姐也很奇怪。”
“我?奇怪?”宁芸诧异,“我有什么奇怪的?”
阿善看不解的宁芸一眼,眉头皱得死紧,慢吞吞道:“姐,你的天命和气运跟十二的情况很像。”
宁芸悚然一惊,瞬间盯住阿善的眼睛,“你说什么?!”
阿善被宁芸可怕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强自镇定下来,才道:“我,我也是早两天才感觉到的。”想了想,补充一句,“而且,我觉得姐姐和十二的气运有些相似。”
宁芸一脸震惊,嚯的甩开阿善的手,站起身向外急走,不自觉用上了武功。被甩开的阿善立即跳下炕,也运转功力,几个箭步追上去。阿善身形一闪挡在出口,宁芸抬手便攻击。两人在正厅内过了几招,终因为宁芸功力不如,被阿善一把拉住。
拉住宁芸的阿善满是焦急,慌慌张张的说:“姐姐,姐姐,我,我没有什么意思的。我只是听你说起这个,顺势想起来罢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姐姐,你相信我,相信阿善!我,我,……”
被阿善拦腰抱住,宁芸叹息一声, “别怕,我不会离开的。”拍拍她微微颤抖的背,“让我静一静。阿善,我需要静一静。”
“真的?”阿善狐疑的抬起头,斑驳的泪痕挂在脸上,无不可怜的抽噎着问。
宁芸沉重却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现在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阿善死死盯着宁芸的眼睛,终于相信,松开手退开。“不许离开哦!”
“不会离开的。”
不知道自己身份基本暴露的慕容青目前依旧留在承乾宫,名头是照顾“偶感风寒”的皇后。鉴于此等孝行,乾隆扮下旨意,赏了承乾宫一大堆好东西,又让皇后安心休养。承乾宫知机的就坡下驴,闭门谢客,不问世事。
转眼已经修养了十天。容嬷嬷打听到今天是皇上去延禧宫检验小燕子规矩礼仪的日子,赶紧派人悄悄盯着,好给一干主子们汇报。
容嬷嬷进来的时候,慕容青和兰馨正一人伴坐在皇后一边,逗皇后开心。见容嬷嬷进来,三人停下话头,看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容嬷嬷。
容嬷嬷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利索的一一请安,“奴才给皇后请安,给十二爷请安,给兰格格请安。”
“起来吧。”皇后一抬手,“嬷嬷,你打听到什么了?”慕容青和兰馨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容嬷嬷一脸兴趣。
被这样关注的容嬷嬷很是高兴,“回皇后,奴才打听到延禧宫那位又出洋相了。”大概是真的很好笑,容嬷嬷脸上笑容都要压不住了,“这回陪着皇上去的是纯贵妃和舒妃。那位打扮起来倒是像回事儿,可只能站着,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也不能动……请安居然摔了个大马趴,走路更是离谱,在天上飞来飞去,落不得地。可把跟去的两位娘娘吓坏了。”
皇后和兰馨听着容嬷嬷的叙述,愕然的不知该怎么反应。她们一辈子,自己规规矩矩,身边都是小心谨慎,一步不敢错的,哪见过小燕子这样的。便是之前大概明白小燕子不懂规矩,也想不出有教了十天连请安和走路都不会的。
“令妃是怎么教的!”皇后一拍桌子,怒道:“这些天了,居然连这东西都教不会!让满宫的主子奴才看皇家的笑话!”
自从令妃从小燕子没有守孝事件全身而退,皇后即使早就预料到这结果,还是心中愤愤不满,更别说她对小燕子的身世产生了更深的怀疑。今天也就是借机会发泄一下。
慕容青拉住皇后的手,劝慰:“皇额娘稍安勿躁,由得她们闹吧。最后吃挂捞的肯定不是咱们。别生气,身子要紧。”
“是啊,皇额娘。”兰馨也赶紧端来茶水,“十二说得好。她们现在越是蹦跶,最后下场也越惨。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容嬷嬷也开口劝皇后,“皇后,十二爷料事如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咱们等着就是。很不必和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
被这样左一句右一句的劝说,皇后心里的火气渐渐消灭。稳定情绪,皇后看着慕容青问:“十二啊,难道就干看着皇上认下这么很可能是假货的东西?”
“皇额娘,不是皇父发一道诏书说是格格,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一员的。”慕容青笑道:“只有上了玉牒,才是正经的格格,正宗皇家血脉。”唇角上扬,“您说,如今小燕子能上玉牒吗?”
“不能。”皇后恍然,“十二,你原来是为这个?!”
“皇额娘,这下,皇父一定能查个明白。咱们也不着痕迹。”
“你真是长大了!”皇后深深叹息一声,起身转回内室。容嬷嬷赶紧跟上,扶着皇后。
“十二,你和皇额娘打什么哑谜啊?”兰馨听得一头雾水,问。
慕容青看着兰馨,道:“那天承乾宫认亲的后续,兰姐姐可知道?”
兰馨点头。她在这儿听了,回房后,崔嬷嬷也和她说了,还分析了厉害。“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慕容青道:“兰姐姐,如果你站在皇父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平息这个守孝事件?既要保住令妃母和小燕子,又要保住皇家颜面。”
“我?!”兰馨思索一下,犹豫道:“我会训斥令妃母,并且让小燕子守孝,……不,不对,这样还是有漏洞。我,我,大概只能让小燕子继续下去。”兰馨说完,疑惑的自语,“怎么能让小燕子不守孝?”
慕容青接口道:“是啊,兰姐姐,怎么能让小燕子不守孝?”
“人没了,当然要守孝。”兰馨困惑,“人没了,人没了……啊!如果没有夏雨荷,自然不用守孝啊!”
“兰姐姐,否认夏雨荷的存在是不可能的!皇父自己对一干股肱之臣亲口说过这件事。君无戏言!”慕容青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守孝有一定的期限,如果……”慕容青提示道。
兰馨一拍手,“十二,你是说,改掉夏雨荷的死亡日期!”
慕容青点头,“只能如此。这是最没有纰漏的办法。”
乾隆解决这件事,唯一两条路:要么小燕子守孝;要么将此事一床被遮过去,不守孝。显然,无论是被令妃一竿子哄得,还是真的处于最优选,乾隆选了第二条路。
走这条路,小燕子在明路上一定不能处于孝期。唯一的各处兼顾的办法就是篡改夏雨荷的死亡时间。夏雨荷的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只有延禧宫和承乾宫的人知道,只要这少部分人闭嘴,其他知道的人也不敢多嘴。
宫里就是这样,没有过明路的事情,知道了也是不知道。其实宫里谁不知道小燕子她娘夏雨荷去年六月死了,但乾隆没有正式公布,便都可以装作不知道。早几日,小燕子穿红着绿的在御花园逛,满宫里就都等着看笑话呢。如今乾隆为了活着的爱妃爱女要改已故的夏雨荷的死亡时间,谁也不会提出异议。
“可我还是不懂,这样做有什么用?不是反倒帮了令妃吗?”兰馨又问。
“兰姐姐,夏雨荷死了,一定要立个碑的。碑上肯定有立碑的时间。如果要圆这个漏洞,必须去改夏雨荷的墓,还要堵住夏家的嘴等等,皇父一定要派人去济南府。皇额娘不是奇怪小燕子的真假吗?这样一来,是凤凰是麻雀,谁都赖不掉了。”慕容青一笑,“出了这样的事,皇祖母对令妃母,对小燕子的态度能有好?皇祖母这关过不了,小燕子能姓爱新觉罗?”
慕容青冷笑:“皇父做出这样的事,能舍得下面子和皇祖母犟?皇父不出头,令妃母会为了一个注定在宫里住不久的小燕子顶撞掌握她晋升之路的人?”
此言一出,兰馨又惊讶又佩服,“十二,你怎么想出来的!”
慕容青苦笑,道:“兰姐姐,你以为我想每日殚精竭虑。咱们整日踩在悬崖边上,没办法啊!”
兰馨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在宫中生活要付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或迟或早,总能离开。十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