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88、梅花锦绣

　　秦霜雪听了莞尔一笑：“温妃好心，只需派人打发我手下的宫人即可，不必亲自劳累。”
　　我说：“亲自送方显诚意，娘娘自然受得臣妾的一点小心意。只是臣妾忽然想起，出门走得匆忙，本想送给娘娘的一壶朝露搁在宫里头了，可否劳烦冬青姑姑随锦字去一趟？”
　　“这……”冬青疑虑着递给秦霜雪一个眼神。
　　“温妃一片好意，再者，我这里也不必你伺候了，去一趟也无妨。”秦霜雪说。
　　“是，奴婢明白了……”冬青恭顺的行礼，携锦字带上门出去了。
　　待屋中只余了我二人，一时间没了话语，她见我不说话，便问：“你有意支走她二人，怎么如今却闷着不说话了？”
　　心思被戳穿了，我有些不自然：“娘娘聪颖，任何小事都逃不过娘娘的眼。”
　　她谦和一笑：“你与我素无交情，此番前来突然。我看你不像是攀附之人，若是应了这些，就该猜到你是有话只能当着你我二人说。”
　　我说：“娘娘猜的不假，然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探病。”
　　“那你现在瞧见了，我好手好脚的，哪有病可探？”秦霜雪戏称道。
　　“臣妾说的不是身上的病，而是心。”
　　果然，一听到心字，她的面容也就不那么和善了，一时之间，眼里多了许多看不清的神色。
　　我继续说：“常言道‘心病难医’，洛太医……他说娘娘的身体一直不见好，一是不肯按药方调理，二是……整日忧思成疾。”
　　她的脸色越发差了，我当并不知情接着说：“臣妾来就是想对娘娘劝一句，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但凡都有不如意的时候，如果一味追着它不放，岂不是亲手为自己筑下牢笼？娘娘应当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何苦执着于执念？”
　　她的身子有些颤动，掌心紧紧攥着褥角。
　　我不由得蹙了一下眉，说话已到这个份儿上了，却还要隐忍。
　　我走到案几边。桌上供着一尊观音像，鼎内香火正旺，看得出主人家虔诚之心。正在这时，我瞥见了桌边的一个小香囊，上有梅花锦绣，并配字“瑾修”。
　　心下一惊，我思起入坤辞宫的细节，似乎每到一处都有梅花的踪迹。路过锦鲤池时是一盏香梅河鲤灯，正殿是一幅“寒梅数景图”，内室外有梅花树双株，而在这内室里，除了有这梅花锦绣，床榻长帐也绣有隐梅。这一切似乎有内在联系。
　　我决心试探一番：“娘娘，你这香囊好精巧别致，可否教臣妾绣一只？”
　　见我手中握着香囊，秦霜雪面色一沉：“那香囊，不过随手之物。”
　　“臣妾好奇，娘娘宫中为何有这么多与梅有关的事物，难道是为了纪念什么？”我暗中观察她的神色，又问，“还有这‘瑾修’，他便是娘娘要纪念的人物？”
　　“温妃，你越矩了。”抗拒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
　　“娘娘不正面回答，却是要隐瞒什么吗？”我说。
　　“够了！浣苹，送温妃娘娘出宫。”
　　话音一落，应声进来一个着青衣的宫人，她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望了秦霜雪一眼，心知再做纠缠也不会套出什么，索性放下香囊，作礼随那宫人出去。
　　出了坤辞宫，那名叫浣苹的宫人便将宫门掩好。看来，我确实不招人待见。
　　因为不识回宫的路，我便站在宫门口等锦字。索性没等多久，就见一前一后的两人回来了。锦字先一步站在我面前：“小姐，你怎么站在这儿？”
　　“皇后娘娘从不会先下逐客令的，可是温妃娘娘你提了什么不该提的？”冬青抢先问。
　　“我们没谈几句，大抵只提了一句‘梅花’。”我如实说。
　　“梅花！”她惊叫一声，继而脸色变得极难看，看我的眼神也不友善，“奴婢一直提醒你，便是希望你能会意，切勿触及娘娘的伤处，却不想你还是提了。那梅花……你怎么能提那梅花！”
　　“梅花究竟有什么故事？”我越发觉得其中有隐情。
　　然而她像是并不愿说，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我知道那是厌恶的神色。
　　“娘娘请回宫歇息吧，奴婢还得伺候皇后娘娘，先告退了。”说完便转身。
　　“冬青姑姑……”
　　她忽然转身又作礼：“对了，奴婢代皇后娘娘多谢温妃娘娘的菊茶。只是，皇后娘娘喜好铁观音，不太爱喝菊茶，娘娘下次就别送了。”
　　听出她话语里的冷漠，我留在原处，也不做唤住她的打算了。
　　锦字站在我身边，有些不悦的说：“小姐，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算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也是真心待皇后娘娘才会如此，毕竟……是我的错。”
　　“锦字，我们还是回去吧。”锦字搀住我的手，往回去。
　　坤辞宫内室。
　　“娘娘，您不要紧吧？温妃娘娘她也太……”冬青不由得抱怨。
　　“无碍。”秦霜雪倚在床头，自顾自地说，“冬青，你是否也觉得我太过于执着？”
　　“娘娘，您……”冬青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她凄然的笑了笑：“温妃今日的话倒有些打醒我。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年，我一直置身自己所设的迷局不愿醒来。”接着，她望向窗外的两株梅树，“你看，再等几月这梅花就要开了。坤辞宫的梅花总是败了又开，就像我的执念，年年复息。你说，若我将它一把火焚尽，我的心会不会放开我一点？”
　　冬青鼻尖一涩，忽然将她搂住：“娘娘，请您醒一醒。冬青何尝不知娘娘，若是焚尽门前的梅花，娘娘的心也会跟着去了。那梅花不是娘娘的执念，而是娘娘存在的依靠。”
　　“冬青，他走后只你懂我，你是我的陪嫁丫头，我不希望你被我缚住。”秦霜雪微微一笑，“梅花是他留给我的相思。”
　　她低声喃喃道：“梅不留冬，三春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