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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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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从那天起,我和方牧竟然莫名其妙地熟悉起来,关系也渐渐亲近了些,这让两个寝室里另外五个人大跌眼镜。用老五的话说就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直以为老三的菜不是文艺青年就是二逼青年,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我们老四这种生物,他上半身是个二逼青年,下半身是个文艺青年……”
我正把买回来的饭一样一样摆在桌上,闻言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咳了半天:“……这上半身下半身是几个意思?”
老六从一边冒出来为老五作友情解释:“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你虽然有时候很流氓,但其实还是个纯情的小处男。”
我眯起眼看他:“怎么,你俩脱团了?”
老五的第一反应是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我们俩,老六则是傻乎乎说了“没有啊”才猛地反应过来,扑上去掐着老五的脖子好一通晃:“我艹你丫什么时候脱团的!……有这等好事也不带上兄弟我!”
老五被他晃得直翻白眼,我默默在心里表示了一下爱莫能助就转身跑了——某些人的神经何止是大条反应何止是迟钝,路漫漫其修远兮,老五还得慢慢上下求索啊。
赵朝早带着肖晓不知上哪儿去了,本着不当电灯泡的良好原则我决定不留在宿舍里妨碍老五老六交流感情,遂提着帮隔壁那两只带的饭和自己那份儿,敲响了隔壁的门——懒散大约也算是当代大学生的通病,通常一两个寝室只要有一个人肯去买饭,其他人就都窝在宿舍不出门了。刚才我出门之前,老七还专门跑过来求带饭,被我严词拒绝:“少来,我还得给老五老六带饭呢,你一个人吃的就顶我们一个寝室吃的了,我可没多长两只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老七立刻抱着我的腿嚎开了:“兄弟,好兄弟,今儿个我跟老三在宿舍忙了一天都快饿死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那个家伙,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老子今天坐那儿看了八个小时股指,现在看着那数字就觉得0像鸡蛋1像香肠啊兄弟……老三这混蛋,让他备箱泡面他还不听!以为谁都跟他似的是铁打的哇?哎哟我现在是头昏眼花脚软舌麻……”
我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你真的没吃十香软筋散?……好了要吃什么快说,再磨叽我可就先走了啊。”
老七顿时一声欢呼:“好兄弟,够哥们儿!让我想想啊,这个这个一份大排面,十块钱麻辣烫,两个鸡蛋灌饼加烤肠,再来一份胡辣汤……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老四?老四你别走啊,鸡蛋灌饼要俩鸡蛋的!”
“……”
给这帮人带饭不仅是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我站在卖鸡蛋灌饼的摊子前,老板手里正在做的是我要的第四个饼,而我手里已经提了少说也有十四五个塑料袋儿,装的都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吃的;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看看手里这一大堆,再想想还饿着肚子看大盘的方牧……我一咬牙,又跟老板加了第五个灌饼,再跑到上次那家粥铺买了份粥——一整天没吃饭,方牧那胃又不像老七是钢精铁打的,还是先喝点热粥暖一暖比较好。
门开了,我下意识觉得是老七,一面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一面没好气地唠叨:“你的饭一共二十八块钱,跑腿费劳务费精神损失费共计八十块钱,自家兄弟给你打个九折,给张老人头就行……”
“为什么还要精神损失费?”对面的人从善如流接过东西,一面认真地问我。
闻声我差点把满手的塑料袋都扔在地上——怎、怎么是方牧?!
见他还一脸求知地等我回答,我干笑道:“那个,老七的惊人食量再次刷新了他的下限我的认知,所以要求一点精神赔偿……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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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我和方牧这样的人应该很难有共同语言才对,但现在我发觉完全不是这样——跟方牧交谈实在是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虽然他话不多,但每一个观点都极为精辟,态度也总是十分得体,无论观点是否相同都让人很难不生出好感。
我跟方牧坐在他桌前谈论最新的股指走向,老七那家伙已经以光速消灭掉了两只鸡蛋灌饼,此刻正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麻辣烫一边以嗷嗷待哺的饥渴眼神盯着方牧手里的粥:“(#‵′)靠,老四,为什么我只有两块钱一大杯的胡辣汤,老三喝的粥就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我头也不抬答:“因为人家是高富帅,你是屌丝。”
“(#‵′)靠!”老七一听,顿时眼就绿了,扑上来掐着我脖子就要拼命,笑得桀桀桀桀:“哼,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救……救……”一语未毕,头上遭了重重一击,于是立仆。
我转头一看,方牧正一脸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还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如板砖顺手。”
“……”我默默向老七的“尸体”行了三秒钟注目礼,小声问方牧:“可是等会儿你不是还要他干活?”老七这家伙虽然人二了一点没人性了一点,但是工作能力……还是与食量很成正比的。
闻言方牧居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好久没吃大排面,我看他那份还没动……”
顿时老七一个鲤鱼打挺鹞子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第一时间冲到桌前誓死捍卫他的尊严以及大排面:“士可杀不可辱!食可看不可吃!”
“……”我和方牧对视一眼,同时决定无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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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终于站起身来,带点惋惜地看着我。
我笑着摇头:“谢谢您的好意和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我更倾向于落叶归根。”
她叹息:“你在实习期的表现一直非常出色,我一直期待你能留下来,并且有更好的发展。”
我笑了笑,起身与她握手:“也许是帝都的生活节奏太快,不适合我。”
——说谎。一个声音在我心底轻轻地说。
可是我却不得不说这个谎——我非逼着自己回家不可。赵朝差不多是被家里赶了出来,但他的实习单位决定留用他,他已经准备留在这里工作了。他跟肖晓这两天正在到处找出租房,还拜托家在这边的老五帮忙——如果我继续留下来,那就意味着我们碰面的机会……仍然很多。
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我决定回家——也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赵朝,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走得太近;那,如果分开一段时间,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会淡掉的吧,总会放下的吧?
再说,让我日日看着他们两个在我面前各种幸福甜蜜秀恩爱……未免有点,太过残忍。
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彻夜未眠的缘故,这天我有点精神恍惚,甚至还出现了头重脚轻浑身乏力的疑似感冒征兆,以至于回到寝室时才猛地发现——居然忘了买饭。此刻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本想去隔壁看看,又觉得那两只也不太可能指望得上,干脆决定不吃午饭,直接爬上床去睡了。
这一觉睡得像是被梦魇住,一个劲儿地冒冷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难受,偏偏怎么都醒不过来;直到一只手带着几分焦急地拍在我身上:“杜晨,杜晨?醒醒!杜晨!”
我一下子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这才发觉浑身都湿嗒嗒溻透了汗,而方牧正扒在床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在发烧。”
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摸不出来……又迷迷瞪瞪拽过他的手放到我额头上,他的手好凉……或者应该说是我烧得太过?
我呻吟一声,向后一倒,又躺回了床上:“哦,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快起来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方牧的脸又在眼前放大了些,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不……不去医院……”
“不去不行,起来我扶着你。”
“不……不去……”一瞬间有种回到了家里听老妈唠叨的感觉,我烦躁地在枕头上蹭了蹭,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
“……”有好一会儿方牧都没什么声儿,我只当他回去了;可是过了几分钟他又回来了,并且强硬地扯开我的被子,把什么东西往我脸上一捂——
“哎……你干嘛!”我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抓住他捂在我脸上的东西——一块热毛巾。
方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起来,换衣服,去医院。”
“……”这回我算是彻底没脾气了,扶着一阵阵抽痛的头坐起身,方牧已经从我柜子里拿出了一件T恤一条裤子……我身上还是酸酸软软的没什么力气,T恤袖子半天脱不下来,狼狈的样子大概让方牧看不下去了,起身过来帮我脱掉T恤,又伸手来解我的裤子。我有点尴尬地缩了缩,干笑一声:“别……挨这么近,别忘了我是gay……”怎么说他方牧也是个长相出众的男的啊,脱裤子这么暧昧的动作……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不好。
闻言方牧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手下动作不停,已经解开了我的裤扣:“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