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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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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夕离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吟香就给花离送来了刚做好的晚膳。
吟香也是沈夕特意调到她身边帮衬着的。
花离始终觉得吟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训练有素,能把她所有日常琐事安排得井井有条,相较之下她比自己更能完全服从主上或者沈夕的指示。
换言之,吟香要比她好掌控得多。
真不明白,当初怎就选了她来做这该死的歌姬。
花离由着吟香布菜添汤,心中却想着方才沈夕如果还能再多留一会儿,兴许还能一起用膳。
“是公子特意吩咐奴婢,今日要晚些准备膳食的。”吟香将干净的碗筷递给花离。
她拉着吟香坐下。
桌上摆着温馨的三菜一汤,一道白灼菜心,一道伴水芹香,一道清蒸福寿鱼,外加一锅虾仁冬瓜汤,这样的菜色,一个人吃可就有些奢侈了。
吟香一向没有什么主张,顺从地坐在了圆桌的另一边。
花离状似无意地问:“你家公子还留下什么话没?”
她知道沈夕从来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他希望她知道的事情,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也一定会让她知道,不愿让她过问的,便是不会在她面前走漏半点风声,并且是从未出过纰漏。
吟香坦然回答,“公子说,小姐坐堂一天定是累极了,若是立刻端上饭食猛得一顿吃,怕是会弄伤了胃肠,才送了点心芸豆卷来。”
“他倒是心细。”花离轻笑,面上却飞快掠过一丝无奈:“只是他对自己,怎就不愿上些心思呢......”
想那沈夕素是清瘦的,肤色白皙如凝脂,自相识到现在也从未见他有什么胃口,吃了她的芸豆卷实在是玩笑,指不准也是硬着咽下去的。
花离想,若是有天她找到那个有能力带她走的人,她也一定不会忘记有那么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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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要被别人察觉了,奴才们的脑袋可就.......”
小德子亦步亦趋跟在沈夕身后,急得一脑门的汗。
沈夕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找了座椅坐下:“这不是都好好的?大惊小怪。”
“您总是这样说,难不成是忘了上回三殿下来访闹出的动静?”
沈夕垂眸苦笑了一下,语气已是有些低沉,“是啊,那次......是苦了你们了。”
“主子错了,奴才们受些皮肉苦算得了什么,倒是您还不是情急之下逼得自己吐血,之后为这还受了不少罪呢。”就是现在想起来,小德子仍是心有余悸。
那日主子过了说好的时辰还是不见人影,急得一屋子奴才胆战心惊惴惴不安,求菩萨告祖宗地祈求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可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三殿下正巧带人找了上来,传话说是派人寻得一块刚出土的上好羊脂白玉,质地细腻色泽温润,冬不冰手夏无激感,实乃一件百年不遇的上好宝物,请主子帮着鉴一鉴。
按理说以主子的身份自由出入是无碍得的,只是朝堂正处动荡之时,太多双眼睛都牢牢盯着主子的一举一动。小德子只得谎称主子偶染微恙,早早歇下了不能见客。
主子们一句话,奴才们都是拿命在搏。
三殿下非说是这般奴才有意阻挠,一怒之下罚了所有太监婢女二十脊仗,打得人人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满屋子的哀嚎声,最后连皇上都给惊动了。
千钧一发之际,主子才是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
三殿下怎可能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主子只能硬是逼得自己当场呕血数升,才遮了个天衣无缝。虽说皇上后来也罚了三殿下的人,只不过主子本就胃部患有宿疾,再加上急火攻心气血逆行,修养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个好转.......
唉,谁让他们摊上了那么个主子呢。
待他们好,却从不待自己好。
“主子,传膳吧。”
沈夕急着拦下小德子“不必了,我还要再出宫一次,去见一个人。”说着便倚着扶手站了以来,直接朝门外走去。
“什么?还要再出去?您莫不是又胃腹中难受不想吃东西了?”
沈夕顿了顿,旋即道:“你何时也学会过问起我的事儿了?”
小德子一听,慌得白了脸色,噗通跪倒在地,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呵呵,逗你玩儿呢。”他忽地一笑,继而视线眺向远方漆黑的天幕,一瞬间,他的视线凝住,一双眸子里是比墨更深沉的光泽,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小德子愣了愣,又跪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试探地问:“主子,这天色都暗了,还看什么呢?”
沈夕转身看了他一眼,牵唇又是一笑。
“明早记得替我再准备一份枣泥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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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夏雨滂沱。
他是她第一个客人。
今日帘幕中不知是谁一早给她摆好了点心和润桑的茶水,花离如往常般在台上坐好,因为天气原因,注定是个生意清淡的一天。
她给自已斟上第一杯茶,抿入口中。
街边大雨倾盆而落,无数双脚踏着门前的水塘匆匆而过,有的人衣摆下边沾上了泥泞的污渍,有的人在雨中奔走被淋了个透湿。他们不曾在茶楼前驻足,因为富人不会选择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出门,沾上雨水会让他们显得掉了身价;而此刻在外为了生计奔波的穷人,是绝不会为了一盏茶而倾其所有家当的。
看着杯中袅袅热气蒸腾,慢慢消散,花离淡淡笑着。
一杯茶尽,她恰好抬眼。
门前站着一个刚踏入的男子,一袭翩翩白衣胜雪,一尘不染,身姿优雅且衣着华贵,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水汽,虽是看不清眉目,却透着一股萧肃的清冷。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并没有拿伞。
花离惊奇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靠近,更讶异此人身上一种特殊的气质。
他信步悠然,径直走向稍后处的阶梯,所到之处,都萦绕着一缕清新的幽香气息,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尊贵之意,堂后小厮竟无一出来阻拦,直到他的身影消逝在三楼回廊的尽头.......
从始至终只像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并为抬眸看她一眼。
此刻花离震撼更深一层!
他是如何能够步入三层禁地的?
花离仔细回想,那人论样貌,当属是极为俊秀的,可眉宇间那种宠辱不惊的淡然更叫人惊艳。似是柳枝清新飘摇,步履悠然,折扇轻摇,那般从容地模样实在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不待她多想,一小厮端着茶具正欲上楼。
花离知道他是要送茶给那人,自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那人,平日可是常来?”
小厮想了想,终是答:“是。”
“反正今日也没别的客人,我来送吧。”花离向他走了过去,不顾他闪躲的目光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花离小心地敲门,房内很快有了响应。
她不敢怠慢,换上一副面目冰冷的神情,推开了门。
悬木作梁,沉香轻绕,他慵懒地靠坐在桌案一侧,手上握着一本书,面色淡淡地沉浸书中。
花离行礼后,坐到一边自行煮茶。
抬手、取茶、煮水......
她只管表演茶艺,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流云飞絮般舒畅,练习不下千百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人前做的完美,无可挑剔。
片刻,茶与水融合,波滚浪涌。
斟入紫砂杯中,呈上。
他仍是连眼都不抬一下,从容伸手端起,仰头饮下。放下后,略薄的唇边仍带着一丝湿润,色如琉璃般剔透晶莹,忽见他唇齿微张,性感红舌吐出与边上撩了一下......
花离听见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没人教你奉茶时候,不许盯着我么。”
他的语调温和,口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却听得花离心中一震!
她慌忙收回视线:“是在下逾越了,失礼。”
男子弃了书卷,拿起案上的折扇挑起花离的下巴,好一番端详,精致的五官凝着逼人的冷意,淡道:“想看便看吧,昨日那份胆气......哪儿去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很是平静。
花离下意识地抬眼,真巧对上他那种十分浅淡的眼神,却顷刻间由骨子里渗出一股寒意。
他真的有那么一张如美玉雕成的俊脸,温润无双倾国倾城。
收回折扇,他慵懒地睨了她一眼,道:“茶,煮的不错,必是下了苦功的。”
花离身子不禁蓦地一怔,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恭敬道:
“承蒙主上赞誉,不甚惶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