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游记外传]莲子清如水》阿熙达卡

8、凋零。

　　听说，他们四人早就有了逆谋的计划，斗神太子的死不过是个引子。
　　听说，他们四人曾经冲破了层层包围，杀出一条血路。
　　听说，卷帘大将死于一只不知名的怪物的口下。
　　听说，天蓬元帅死于乱刀乱枪中。
　　听说，金蝉童子死于时空之门的门缝中。
　　听说，那个被视为异端的存着，孙悟空，将会被压在了五行山下五百年。
　　还听说，他们四人曾经在某一天在樱花树下彻夜赏月，举杯痛饮。

　　那个夜晚我没有在。也许是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有了那次最后的宴会。我能想象他们几个人的身影被硕大而皎洁的月亮映成四道剪影，在这个天宫化成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向往自由的灵魂。

　　我想找到以前卷帘打破我第一坛酒的那颗樱花树，可是我记性太差，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只好爬上那颗最粗壮最高的樱花树，眺望着整个天宫磅礴又冰冷的建筑。我记得以前卷帘告诉我他恐高，他一定不敢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睡觉。
　　他说，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
　　可是你瞧瞧，我都爬了这么高了，不也还心安理得的呼吸着吗？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看不到了。

　　全天宫的樱花树，在他们四个消失的那天开始，全部在一瞬间凋零。花瓣离开枝头，迅速飘落老去，像极了一首叹息的挽歌，颂咏着他们太过急促的轻率的生命。只不过是一刻钟，茂盛的樱花祭就变成了突兀难看的枝桠，孤零零地刺破天空。

　　我就这样在这颗樱花树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从日出看到日落，从满月看到残月。一轮又一轮的日新月异，却再也唤不来樱花树的花期。我忽然就感觉日子很无聊，心脏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跳动得有气无力。其实跟没有遇到他之前相比，我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现在我更为宁静而安逸。但是我慢慢地就明白了，我期盼他们拥有的那份轰轰烈烈。原来所谓寂寞，并不是一个人长久的生活，而是遇到一个人之后，又失去他。
　　我总是错觉听到树下有细碎的脚步声，然后一低头，幻想总能看到一双火红的瞳仁。然后我就会问，喂，为什么你不带我一起下界——你不闻不问，又怎么会知道我不向往。你无知无觉，又怎么会知道我不愿意。你一心一意，又怎么会知道我不舍得。
　　长久都没有人回答我。
　　然后我又会重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飘渺的云。

　　不知道就这样，一直坐到了第几天，多日滴水未进的我终于不堪重负地从树干上一头栽下去。我两眼一黑的时候意识还没有消散得那么快，我听到了观世音菩萨的声音。
　　“你就逞强吧。”
　　然后是一声淡淡的叹息。

　　我醒过来的时候，观世音正拈这一只荷花，放在鼻下浅浅地嗅着。
　　“就因为你，我一池子的荷花全都枯萎了。”
　　我呆呆地转头去看窗外，果然，观音殿外那个巨大的莲池，全是残花败柳。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抹掉你的记忆，好让你重新开始生活。”
　　“但是那样做，无异于摘走你整颗心脏。”
　　“莲子无心则亡。”
　　“你怎么可能愿意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
　　“你一定很羡慕他们吧，能这样惊天动地地反抗着教条和阴谋。”
　　“只是为了下界去看樱花。”
　　“卷帘说，下界的樱花很漂亮。因为盛开的方式不同。”
　　观世音看了我一眼，眼神又深又沉。
　　“他最后一句话说，不能带你去了，真抱歉啊。”

　　我静静地听着观世音话说完话，脸上已经被咸涩的眼泪刺的发疼。
　　我还是哭了。虽然他说过他最讨厌流泪的女人。
　　我想我遇到了他，终究还是学会了【爱】这种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懂的情绪，而被他潜移默化，我注定是要跟他一样，成为跟命运顽抗到底的人。菩萨到底是说对了，水终究会流失，火终究会熄灭。唯有爱，才能对抗命运。

　　于是我决定下界。
　　仙骨被剔除，肉身被毁灭，记忆被剥夺。
　　我并不知道我会轮回重生变成什么。
　　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钟，我鼓励自己不要怕。
　　因为有人等着我。
　　等我长大。等我学会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