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情缘之汉宫雪》雪阡篱

57、 第五十七章:袒护

　　李景遂走进蓁雪宫时，看见屋里垂挂着许多缥若云烟的帘帐，在重重帐幔后面，隐隐有女子的身影显现。

　　“参见贞妃娘娘。”想了许久，他居然只说了如此的话。

　　帘帐后缓缓伸出一只欺霜寒雪的纤纤玉手，仿佛从悠远的梦中探出，以慢得令人停止呼吸的速度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殿中静悄悄再无丝毫声音，李景遂望着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似乎忘了一切。殿中的灯烛似乎突然之间大绽光芒，光晕流动中，一张清冷静雅的容颜犹如初升的明月，带着耀目的风华，呈现在他面前。

　　雪滢从榻上起身，整理一下衣裙发饰，目光淡淡看着李景遂，声音也是平淡无波，“听说，皇上命寿王去镇守边疆？”

　　“拙荆冒犯娘娘，致使娘娘早产，都怪本王管教无方。”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皇上如此决断，饶是手下留情了。”

　　雪滢清浅一笑，“那寿王可要多多保重了。”

　　“多谢娘娘吉言，告辞。”

　　简单的问候，简单的离开，两人的缘分就这么尽了么？

　　凝视着那个身影远去，雪滢从榻上走到镜前，缓缓拔下绾发的玉簪，看着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使那张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清冷。

　　她对着镜中的女子，无声地说道：“我们今生不会再见了吗？”

　　“你们已经是陌路了。”镜中的女子静静望着她，秀美的眼眸中，流露出凄婉欲绝的神情。

　　“我舍不得。”雪滢轻轻说着，镜子里的她睫毛一颤，似乎要流下泪来。

　　“如果他一直能好好的，”雪滢伸手抚摸着镜中那双流泪不止的美目，声音却平静如水，“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蓁雪宫的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转眼已是数年过去。

　　青石板传来阵阵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身后不远处隐隐传来贴身宫女急切的呼喊声，“娘娘，你在哪里？你身子虚弱，可要小心啊！”

　　而此刻，一身淡色宫装的雪滢停在了蓁雪宫外，静静看着眼前的桃树。

　　朵朵粉色的桃花从枝头坠落，轻盈旋转着飘落在地上，风吹过，桃花随风扬起，飞到宫里的各个角落。

　　茫茫的飞花中，迷离的幻觉，模糊的画面，朦胧的脸庞，很久远的记忆都冲破层层阻碍，从雪滢脑海深处奔涌而来……只是，依稀有些陌生而熟悉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那年冬天，一夜之间生出的满树桃花……

　　一瓣桃花轻盈落在手心，雪滢感觉一切过往纷繁沓至，好似这满天细碎的桃花，清浅缥缈却无处躲闪，雪滢记起了那些曾被自己忘却的，有关李景遂的记忆……

　　雪滢终于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她为何总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了。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见了李景遂身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许也就是在他对自己笑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他的影子，他是除了四哥外，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男人……

　　“蓁雪宫以前不是从不种桃花的么？”她问。

　　“新来的花匠，不懂规矩。”身后的宫女花容失色，“奴婢这就命人砍了去！”

　　雪滢抚着桃树的枝干，若有所思，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孩童欢笑声。

　　鬼使神差的，雪滢竟然抬步朝传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数年不曾走出蓁雪宫，走到外面时，雪滢才觉得阳光是多么美好的存在。阳光下，几个小女孩轮流等待着荡秋千，看着秋千上的黄衣女孩越荡越高，嫩嫩的笑声洒得满院都是。

　　秋千不远处，也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淡粉色的衣裙犹如阳光下新开的桃花般美好，只是她的身影是那么落寞，孤零零的，一个人立着，看着别人的欢乐。

　　“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玩？”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那女孩缓缓转过头来。雪滢看到她的容颜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那张秀美的娇靥还未褪尽稚气，娇美的面孔宛如春花般鲜妍明媚，眉宇间依稀有着几丝忧愁。她怔怔望着身后的雪滢，眼中的戒备感一丝丝褪去，接着便被泪水淹没。

　　“你认识我母妃吗？”她仰起脸，眼神中带着几分渴盼，“她们都说我没有母妃。”

　　蓦然间，雪滢心一痛，想到刚出生就差点被自己掐死的那个女婴，深深呼吸使自己恢复了平静，“你恨你母妃吗？她在你出生时就不要你了。”

　　“恨？恨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恨？”她眼里满是茫然，“我只想见见她。”

　　雪滢虚弱一笑，面色却变得苍白，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或许你母妃很讨厌你，根本不想见你。”

　　女孩抬头疑惑看她，“你是谁？你认识我母妃？”

　　“不认识。”雪滢漠然说着，狠下心肠，只想快点从这个地方逃离。

　　雪滢并没有真正离开，只是站在蓁雪宫外的树后，静静看着那个女孩的动静。

　　“那个野种来了。”看见那个女孩缓缓走向她们，秋千边的几个女孩窃窃私语，一脸不符年龄的轻蔑高傲。

　　“霏云来了。”坐在秋千上的黄衣女孩笑吟吟起身，拉着那女孩坐在秋千上，“以前都是我们不对，秋千你坐，算是我们赔的不是。”

　　“青澜姐……”身旁的女孩拉了拉黄衣女孩的衣袖，一脸不理解，却被黄衣女孩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其他的女孩皆哧哧地笑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李霏云没有半分怀疑，当真坐上了秋千，任她们在身后推着秋千，让她荡了起来。

　　雪滢看着她，看着越来越高的秋千，心里有些不安。果然不出所料，在秋千荡到最高处后落下时，叫青澜的那个黄衣女孩在李霏云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李霏云被李青澜从秋千上推下，摔得很惨，在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时候，那群女孩都跑开了，李青澜讽刺的言语却还在风中回响，“李霏云，知道你为什么不受父皇宠爱吗？因为你不是父皇亲生的！你母妃当初可是怀着你几个月进宫的！”

　　她们后面的那些话雪滢没有听清楚，雪滢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阵阵发凉。再看看李霏云，发现她脸上只是木然，仿佛失了表情。

　　“娘娘。”宫女有些担忧的看着雪滢。

　　“回去吧。”雪滢转身，不带丝毫表情地离开。

　　不远处，李璟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笑得诡异，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很好。”

　　这几日，雪滢总有些心神恍惚，情绪不定，时不时独自一人走出蓁雪宫，朝秋千那个方向张望。

　　莫名的，她有些期待，期待能看到什么。

　　然而，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她要去寻找，寻找某样遗失已久的东西……

　　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雪滢终于看到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她无助地抱膝蹲在地上，却不肯让自己的泪水掉落半滴。

　　“霏云，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呢！”容颜俊美的白衣少年朝地上的李霏云伸出手。

　　“从嘉哥哥，谢谢你，这宫里只有你对我好。”李霏云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霏云，别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做你自己就好。”李煜面色淡然，语气温和，看上去一身书卷气，仿佛是一个文雅的书生。

　　“嗯。”李霏云点点头。

　　看到这幕，雪滢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冷宫，也曾有这么一个人，给自己温暖，向自己许诺……

　　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

　　雪滢看着地上碎落的花瓣，忍不住怅然。

　　宫里消息向来传播很快，当李景遂要回来的消息传到雪滢耳中时，雪滢心神一颤，手里绣了一半的桃花图也掉在了地上。

　　“娘娘，皇上召您过去。”有宫女在蓁雪宫外通传。

　　“本宫知道了，这就过去。”雪滢沉声应着，整了整仪容，便走出门去。

　　外面阳光正好，和风徐徐，走在湖边，雪滢看见水里不少游鱼争相嬉戏。

　　只是，雪滢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在自己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有几个女孩正打着地上一脸狼狈的李霏云，为首的那个女孩正是手持长鞭的李青澜。

　　李霏云脸上有不少抓痕，半卷起衣袖的胳膊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雪滢既愤怒又同情。

　　“住手！”雪滢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上前，挡在了李霏云的前面。

　　雪滢突然挡在李霏云前面，李青澜手里的长鞭来不及收回，结结实实打在雪滢的手上。

　　眨眼的工夫，雪滢的手上便多了道醒目的红痕，只是她的手中，却紧紧抓住鞭身，不肯松手。李青澜见状，依然不改蛮横无理的性子，“哪里来的疯女人？竟然敢拦本公主教训这个野种！”

　　雪滢越发气急，将鞭子往身边一拽，狠狠甩了李青澜一耳光，“身为公主却不知自爱，仗着你父皇的宠爱就任性胡来，真是丢尽你李氏皇族的脸！”

　　李青澜捂着脸恨恨道，“本公主爱怎样就怎样，你管的着吗？”说着，就要扑过来咬雪滢。

　　宫女连忙上前拉开李青澜，“公主不得无礼！这位是贞妃娘娘。”

　　“贞妃？”李青澜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原来你就是这野种的娘，难怪以大欺小！本公主这就告诉父皇，让他把你打入冷宫！”

　　“你！”雪滢看着找李璟告状的李青澜背影，胸臆间是翻腾不息的怒意。

　　“你真的是我母妃？”李霏云怔怔地望着雪滢。

　　“是，我是你的母妃。”雪滢深深呼了一口气，“母妃对不起你，这就带你向你父皇讨个公道！”

　　纵然自己曾经讨厌这个孩子，但是，她现在绝不容许别人欺负这个孩子！不知不觉间，雪滢原本平静的心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