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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十四章: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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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碧透如一块鲜亮的蓝绸子,深深浅浅的白云堆积在上头,金色的日光透过菱花格窗斜射入内,落在紫檀山水屏风上,光影淡淡。
窗子半敞着,却是一丝风也无,窗前的轻薄如蝉翼的纱帘,静静垂落两边,一动也不动,只有香炉里的轻烟不断袅袅升起。
锦华宫里静然无声,窗下的芙蓉榻上丽妃半撑着头倚睡在榻上,一个宫女半跪在地上轻轻为她捶着腿,一个宫女站在她身后为她揉着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丽妃悠悠睁开眼,神色间似有些不耐烦,“本宫要的冰玉芙蓉汤怎么还没端来?”
话音刚落下,春儿便已捧着碧玉盏进来,恭恭敬敬的送至她面前,“丽妃娘娘,请用汤!”
碧玉盏中,汤色莹白剔透,几瓣如玉的花瓣浮在上面,散发出阵阵清香,引人食欲大增。
丽妃不悦的皱起眉头伸手接过碧玉盏,“怎么这么慢?”
“回娘娘,这几天御膳房里的人都为皇上寿宴的事情忙着,实在腾不开手……”
丽妃冷哼一声,挥手将碧玉盏里的汤径直泼在地上,“什么腾不开手?寿宴的事是晋王操办,他素来仇视本宫,分明是他故意让人怠慢本宫!”
“娘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既然他不让本宫好过,那本宫也要让他难过!”丽妃狠狠一拍桌案,吓得身边侍候的宫女浑身颤抖,面上惨无人色。
“娘娘,叶姑娘来了。”外面有宫女进来通报。
“哪个叶姑娘?”
“就是皇上赐婚给越王的叶姑娘,她正在寝宫外候着,等着娘娘召见。”
“你们把这里收拾收拾。”想到刘岩对叶家人颇为照顾,叶绯颜又是刘岩赐婚,丽妃心里便认了这个准儿媳妇,于是敛了怒容,吩咐宫女将宫里迅速清理了一下,才坐直身子,平声静气道,“让她进来吧。”
不过就是顷刻工夫,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在宫女的带领下,袅袅婷婷走进锦华宫。
只见她身穿烟霞色绣牡丹绡纱长衣,衬着一袭拖地罗裙,娉娉婷婷,腰系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袖挽镜花绫披帛,胸前璎珞缤纷。高挽云髻,海棠一朵斜把云鬟压,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慧质;嫣然一笑,羞涩生春。
她敛裙低头,盈盈施礼,“绯颜见过娘娘。”
“秀美绝伦,礼数周到,不愧是大家闺秀。”丽妃一边打量着叶绯颜,口里一边赞叹着。
“娘娘过奖了。”叶绯颜面露羞涩,微微垂首,耳边的珍珠流苏左右摇荡,插于发鬓间的金雀钗瑰丽流彩,“初次见娘娘,绯颜特地准备了礼物送给娘娘。”
说话间,叶绯颜身后的丫鬟已端着琉璃盘走上前来。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叶绯颜谦和有度的说道,“烦请娘娘不要见怪。”
看着琉璃盘中盛着的灼灼耀眼的金银首饰,丽妃对叶绯颜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听说你日前生了场大病,忘记了一些事情,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怀,绯颜身子已经好了,只是忘记的那些事情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叶绯颜垂下眼帘,温顺回答。
“都说你和洪昌彼此有情,本宫甚感欣慰。”丽妃拉住她的手,笑道,“所以,你和洪昌成婚后,要早些给本宫添个大胖孙子才好。”
“是。”叶绯颜的脸不觉间便红了。
丽妃和叶绯颜的谈话和笑声不时从宫里传出来,而锦华宫外面的假山后浓密的树丛中,叶青璃早已泪光盈盈,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叶绯颜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想夺回来吗?”一旁的雪滢沉默良久道,“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在叶府的处境和身份,若是丽妃知道你不祥的事情,你觉得她会承认你是她的儿媳吗?或许她为了越王,会和叶绯颜联合起来除了你,悄无声息……”
“那我该怎么做?”叶青璃顿觉自己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在宫外,叶绯颜想方设法不让你见到越王,而越王又不常进宫,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所以……”雪滢面色沉静如水,“我们先静观其变,等到合适的时机,来个偷龙转凤,让你代替叶绯颜嫁给越王……”
“多谢公主成全。”
“你先别急着谢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雪滢转过身,面色清冷,“当然,你可以拒绝。”
叶青璃一怔,随即咬了咬唇,“什么条件,公主但说无妨。只要能回到越王身边,青璃愿意竭力去做!”
“现在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再说罢。”雪滢冷淡道。
夜静,风动。
雪滢从叶青璃房间走出时,已是华灯初上,月影微茫。
“公主,晋王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守在门外的兰萱轻声道。
“为何不早来通报?”雪滢微微颦了颦眉头。
“他不让奴婢打扰你和叶姑娘。”
雪滢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抬步径直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远远的,雪滢就瞧见树下的那道黑影,身影好似泰山凝立,在月下静静不动,衣袂犹如旗帜飘扬,在风中猎猎飞舞。
雪滢朝他走过去,“四哥……”
“雪滢,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雪滢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几日后便是刘岩的大寿,到时南唐的寿王李景遂和太子李璟会来为他祝寿。听说,刘岩有意和南唐联姻……”
“先是嫁到南诏的增城公主,后是嫁到闽国的清远公主,现在,终于轮到我了……”雪滢凄然一笑,“为何我的命运要由别人编排,不能自己做主?况且大仇未报,我怎会甘心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他轻轻抚摸着雪滢柔顺的长发,“你是我现在唯一在乎的人,我怎会忍心看着你伤心难过?”
“四哥,”雪滢顺势偎依在他怀中,悠悠闭上眼睛,“我好担心有一日你娶了别的女子,会忘记我……”
“天大地大,我的怀抱却不大,因为它永远只会属于你一人。”他声音虽低沉,却带着道不出的柔情。
站在暗处的秦湘看到两人的亲昵之态,暗暗攥紧了拳头。
“刘洪熙心里根本没有你,他心里只有刘雪滢,现在你可相信本太子的话?”刘洪度言语里夹杂着讽刺之意。
“这不可能!我不信!”秦湘情绪有些激动,“他们可是兄妹!”
“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罢了,刘雪滢他母妃当年闹出的事情在宫里可是轰动一时。”刘洪度嗤笑道,“冷漠他有,温柔他有,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真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死心塌地?”
“我就是觉得他比你好!还有,”秦湘回眸看他,“既然你知道我是他的人,你为何还要留我在你身边?”
“因为本太子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刘洪度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说道。
“我也一样!”秦湘扬起头道。
两人对视片刻,刘洪度邪魅笑道,“还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到手的东西,本太子死也不会放手……”
“你!”
“小妖精,以后你只能是本太子的!”刘洪度强吻了她一下,将她打横抱起,越过蘅芷宫的宫墙,在夜色中悄然消失了踪影……
夜色苍茫,山林中道路崎岖难行,周围的树被一层迷迷蒙蒙的雾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两个年轻的男子一前一后在月下走着。
后面的一个男子穿着黑色劲装,腰间配带着一柄长剑,五官刚硬,气势凛然。走在前面的男子也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穿蓝色暗纹锦袍,脸上棱角分明,俊朗不凡,但眼里是一片幽深沉静,周身散发着高贵不可接近的冷然。
“王爷,不如今晚就在此歇上一晚,明早再赶路。”后面的黑衣男子看了看周围,停住了脚步。
“嗯。”前面的蓝衣男子低声应了一声。
篝火燃起,蓝衣男子坐在树下,卷起宽大的袍袖,将袖子捋了上去。拆去一层层染了血的绷带后,他胳膊上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看到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的俊颜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原本暗沉的眸光又冷下来几分。
“都怪属下办事不力,才让贼人将寿礼劫去……”黑衣男子一脸自责的说道。
“这也怪不得你,都是本王大意了,才让人下了蒙汗药,有了可趁之机……”他望着阴沉沉的天色,“大哥他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无非想让我失去父皇的信任罢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子这样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风波大浪未必险恶,人世间的路却有比这更险恶的,那便是人心……”蓝衣男子的声音低下去几分,“人心深不可测,连自己的亲兄弟也不例外。”
“王爷素来不喜争权夺利,遇事总会忍让三分,太子就是见王爷宽厚,才屡屡往您身上泼脏水……如今他暗中派人劫去寿礼,想再次陷害于王爷。现在寿礼没了,我们无法再去南汉,这可如何是好……”
蓝衣男子倚坐在树下,目光沉静,“南汉我们不得不去,至于寿礼的事,本王会办妥的……”
“是。”
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黑衣男子顿时警觉起来,一手按着剑,一面四处张望着,时刻提防着突如其来的危险。
“簌簌簌……”那声音越来越近,黑衣男子猛的回头,只见一双在暗中射出绿光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那是一条碗口粗,两丈长的巨蟒!
似乎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蓝衣男子目光移到数步远的一棵树上,赫然看见盘在树上的那条巨蟒。
他面色未改,沉声道,“把剑扔过来!”
黑衣男子回过神,忙把剑扔给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拿到剑的那一瞬间,那条巨蟒把头一昂,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对准他扑面而来。
黑衣男子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却见蓝衣男子从容不迫,一纵身跳到数米远,险险的避开恶蟒的攻击。
那巨蟒见蓝衣男子躲过它的攻击,不禁攻击地愈发频繁起来,那铁鞭似的长尾巴,雨点般的朝他打过来。
腾挪,跳跃,闪身,躲避……蓝衣男子身影忽闪忽现,衣袂翻飞间,使那巨蟒的攻击全部落空,直到巨蟒的攻击渐渐稀松了些,他才奋起反扑。
回手一剑刺向蛇背,随即更是剑剑指向巨蟒的要害,招招攻击巨蟒的弱处,一步压一步,紧逼不放松。
黑衣男子掌心出了汗,屏住了呼吸,目光不敢稍稍移开半分。
蓝衣男子手里的剑微微收紧,握剑的臂膀强而有力,每一招都带着巨大的狠绝之意,指节分明处,蕴含着凌厉的蓄势待发,一次次逼退攻过来的巨蟒……
地上一片鲜血淋漓,蓝衣男子微微喘着气,望着血泊中断成两截的巨蟒,面容沉静如一潭深水。
黑衣男子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出声道,“王爷,您不觉得这条蛇的出现有些蹊跷吗?”
蓝衣男子不言,打着火把四处察看,一路走过去,发现除了来时走的那条路,其它不少地方的地上都有细不可见的黄色粉末。
黑衣男子面色一变,“是雄黄,难怪……”
蓝衣男子继续朝前走去,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呈现在眼前。蛇洞的周围不仅有火烧过的痕迹,也撒有不少的雄黄粉。
“太子可真够狠的,放火将蛇从洞里赶出来,知道蛇惧怕雄黄,单单在我们来的路上不撒雄黄,将蛇引过来……”黑衣男子怒道,“太子竟这般狠毒,摆明了是想置王爷于死地!”
山上传来几声虎啸,蓝衣男子沉默许久,才说道,“待本王准备好寿礼,便不再耽搁,直接去南汉,至于路上发生的事,等到了南汉再说……”
“是,王爷。”黑衣男子虽这样说着,面上却依然是愤愤不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