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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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岭之下，是一处两山相交的山谷，一路狂奔而至，还未进岭就已经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两人面色骤变，打马快速往前，转过山壁，眼前的一幕让两人险些跌下马背。落霞岭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染了血的滚木雷石和散落的数不尽的羽箭。
“王叔--！”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龙行惊慌失措的从马背上跳下，往岭里冲去。
“小三，小心有埋伏！”想要拉住激动的弟弟，却被他一把甩在伤臂上。按住受伤的手臂，也跟着他一起进到岭内。
“王叔，你在哪？王叔！”一声声呼喊回荡在岭内，龙行奔走在碎石乱尸当中，奋力推开沾满血污的石块和木头，翻着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每翻开一具，龙行的心里都是害怕至极，怕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怕那个人就这样离开自己。两个人不停的找，衣罢被血染红，双手被散乱的兵器和碎石割伤，不久两人发现了一名一息尚存的侍卫。
“王叔在哪？告诉我王叔在哪？”龙行冲过去摇着他，想要在他口中问出靖王的下落。
然而那名侍卫伤势太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晕死过去。
松开双手泪水却已经模糊的视线，站起身向着四周大喊“王叔，你在哪？你回行儿一声啊，王叔!”
“小三，你别这样，王叔不会有事的，我们继续找，一定能找到王叔。”龙玥也伤心不已，拉着弟弟希望他不要太激动。
擦干眼泪，两人再次弯身开始寻找。就在此时，前方有一个身影动了下，微抬了下手臂却又无力的垂下。
“王叔？!”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只见那人俯身向下，身上插着三只箭，左腿被压在一块大石之下，身上和四周散落的碎木石块几乎将他掩埋，然而此人身上穿的却是府中侍卫的衣服，并不是靖王衣着，龙行的心中充满了失望。
就在此时龙玥却认出了那人，他是靖王的贴身侍卫，他在这靖王就一定在附近。冲上来扒开压在他身上的碎木石块将他扶起“纪侍卫？王叔在…”
“王叔!”就在龙玥搬开他的时候，龙行同时也看到了被他护在身下的人，扑过去将地上的靖王扶起，只见他脸色白如纸，额头的伤口血流不断，而最致命的却是他胸口插着的那只箭。虽然箭尾已经被削断，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可是渗出的血依然染红了大片衣襟“王叔!王叔!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被这样的情景吓得六神无主，用力摇着怀中的靖王，焦急的呼唤。
一旁的龙玥虽然也是神情慌乱，却还是比他沉稳了很多，放下手中的纪侍卫，捞起靖王的手腕切脉，脸色一白，随即又探向他的颈侧，已经是血色全无，颤抖着手探向鼻息处，身驱一震，跌坐在地。眼中刺痛泛红泪花滚滚，看着还在不停摇晃的三弟，心中由如被刀割般，伸手按住的他的臂膀“小三，停下来！别摇了，已经…没用了。”
“不！王叔不会死！”甩开二哥的手，重新摇着怀中的人“王叔你醒醒！醒过来跟行儿说句话啊，你快醒醒啊！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丢下行儿，你不能死啊！”带着少年特有的嘶哑声音，龙行抱着靖王的尸体痛哭失声，凄厉的哭声被过岭的急风分割的支离破碎。
*** *** ***
“娘娘！”“娘娘小心！”
随着一声声的惊叫，凤藻宫内可说是人仰马翻，几名内侍正拼命拉住浑身是血双目通红的龙行，而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则是被几名宫女护在身后，面色微变的皇后。
“放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私闯皇后寝宫意图不轨，这可是死罪。”指着张牙舞爪企图摆脱内侍的龙行，尖声厉喝。
“是你！都是因为你王叔才会死，我不会放过你！”挥舞着被众人拉住的双手，凭着一股冲劲，双目几欲瞪裂的龙行几乎挣脱了拉住自己的人。
“你竟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难道你还想在这里行刺本宫不成？”排开眼前的宫女，上前一步。
“三皇子，不要冲动，伤了皇后可是大罪。”几名侍人死死的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上前分毫。
“放手！你们给我放开，我今天一定要为王叔报仇。”用力掰开了拦住自己的手，眼看就要冲向皇后。
就在这时，从外面冲进一道身影，扑通跪倒在皇后面前连磕数下“求娘娘开恩，行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求娘娘饶他这一回。”
“母妃！”冲进来求请的正是静妃，龙行停止了动作，看着跪在地上的母亲，冲过去要将她拉起“母妃，你来做什么，快起来！别求她，是她害…………”
啪！静妃一把掌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抖着麻痛的手掌,含泪看着自己的儿子“行儿，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静妃的这一把掌下手很重，龙行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抚着脸顿觉心中无限委屈“母妃！不是孩儿不懂事，是她！是她害……”
“住口！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再次打断龙行的话，声泪俱下的摇着自己的儿子。
“娘!你什么都不懂!”对于母亲的以死阻拦，可谓气急。
“够了!你们不用在我面前演这出苦情戏码。”皇后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冷眼看着母子俩。
“没有，我们没有。行儿年幼言行不当冲撞了娘娘，求娘娘开恩放过他这一回，臣妾一定严加管教。”静妃闻言重新跪到地上恳求。
“年幼？再过半年他就该出宫立府了，哪里还年幼？”冷哼一声，挑眉看向静妃“还是说有人故意放纵，任他妄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静妃闻言花容失色，拼命的摇头。
“你不要血口喷人!”在一旁的龙行听了皇后的话，情绪激动的又像冲上来，再次被静妃拦住。
“来人!让宫中的侍卫把他压下去。”他的表现激怒了皇后。
“不!”静妃扑过去拦住领命的宫人，转向皇后哭求“娘娘饶了他这一回，他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如果惊动了宫中侍卫，龙行就罪责难逃，谁也救不了了。
“你让我如何饶他？他身为皇子竟敢跑到我的宫中滋意妄为甚至还要大打出手，今天如果不严加惩处，我这皇后的颜面怎么办？宫里的规矩怎么办？让我以后如何统领后宫？”一句句的逼迫使静妃无言以对，再次转向被拉住的宫人“还不快去！”
“不！娘娘！姑姑！”再管不了宫中的规矩，静妃抱住皇后的腿喊出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称呼。
“娘，你起来，别求她！快起来啊。”龙行冲上前用力拉着跪地不起的母亲。
甩开儿子的手，重新跪在皇后面前“姑姑，我求求您！就算您不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请您念及和我父亲的兄妹之情放过他，他身上也流着咱们王家的血，和大皇子血脉相连啊。”虽然身在宫中，她也只得自己的父亲是姑姑的帮手，情急之下再无他法，也只希望如此能让她手下留情。
皇后果然抬手止住了宫人的动作，垂眼看向跪在面前的静妃“好！我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若有下次绝不轻饶！记住，让他以后谨言慎行！”
“是！臣妾一定好好管教。”连忙站起来到龙行的身边“行儿，快过来向皇后娘娘谢罪。”
龙行站在原地咬牙怒瞪、紧握双拳，无论静妃如何拉他也不移动分毫，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行儿，别任性。快向娘娘陪罪！”一边向皇后陪罪，一边焦急的拉着自己的儿子。
看着委屈求全的母亲和害死王叔的皇后，胸中的愤怒无法平息也无法忍耐，甩开拉着自己的手，转身冲出宫院。
“行儿不懂事，还请娘娘恕罪！”代替儿子向皇后叩罪，匆匆的追了出去。
*** *** ***
龙行刚冲出凤藻宫，就看到了在一旁焦急徘徊的龙玥。
而龙玥也同时看到了他，快步上前“小三！有没有怎么样？”
气呼呼的龙行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静妃已经追了出来，将两人拉离凤藻宫的范围之内，向着龙玥点头微笑“多谢二皇子传信。”
“哪里，是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拦住三弟。”龙玥也客气的回礼。
听出了些门道的龙行惊讶的看着龙玥“二哥？是你找来了我母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行儿，别这样，你二哥也是为你好。”静妃在一旁劝阻。
“为我好？为我好他就应该和我一起去为王叔报仇！”转回头指向着自己二哥，恨恨的开口“枉费王叔照顾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抓住龙行的手腕怒道“谁说我不想为王叔报仇？”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甩开他的手大吼。
“我如果真这么做，不是帮你，而是在害你！”看着气愤的弟弟，认真的说。
“我不信！这全是你的借口。”此时的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我不能让王叔杧死，我要把皇后抓起来让父皇治她的罪。”说着就又要冲回去。
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回“你这样做根本没用，父皇是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不？是我亲耳听到的。”龙行不相信。
“没凭没据，根本就没办法治她的罪。先不论你的话有没有人相信，单是你悄悄潜入皇后寝宫就已经其罪当诛了。”龙玥向他分析自己拦住他的理由。
“我不管！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为王叔报仇。”他不能让王叔死得不明不白。
“胡闹！王叔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缓和了下励色，再次开口“小三，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应该为静妃想想。”
看向自己母亲恳求的眼神，满面的泪光，再想起刚才凤藻宫的情景，龙行内疚不已。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从小如父亲般爱护着自己的王叔就这么死去，明知道害他的人是谁却不能为他报仇。在这次情形下，他无法选择。他该怎么做？一面是母亲，一面是亲如父亲的王叔，摇着头一步步的向后退，胸口因悲愤而剧烈的起伏，泪如泉涌般交织在脸上，无法面对这一切转身再次逃离。
“行儿！”静妃担心的想要追去，却被龙玥拦下。
“静妃娘娘别担心，我会派人跟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匆匆与静妃别过，离开了后宫。
*** *** ***
城中小巷内，不知谁家后门处，一名少年怀抱酒坛醉卧在石阶前，眼角挂泪口中喃喃自语。
不久，三名男子走进小巷，看见倒地的少年大惊失色，连忙冲到近前将他扶起“三皇子!你怎么了？”其中一人惊慌的问。
“不要紧，不要紧，他是喝醉了。”另一个查看了一翻后出声，其他两人纷纷舒了口气。才死了一个王爷，现在若再让三皇子有什么不测，他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此时，被扶起的三皇子龙行晃了晃头，醒了过来。
“三皇子你可醒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宫吧。”说着三人将他搀扶起来。
“滚开!”左手一挥，甩开三人扶着墙走回阶前，拿起地上的酒坛，仰头咕咚咕咚的喝进半坛。
“三皇子，别喝了，你已经醉了。”看他连站都站不稳，三人连忙上前劝说。
猛然转回身指着身后的三人，瞪着恶狠狠的醉眼喝住他们的动作“别管我!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说完仰头继续喝着剩下的半坛。
三人当然不会听令，上前夺下他的酒坛。酒坛被夺，挑起了龙行心中的怒火，抬手一拳狠狠将对方打倒在地，随即扑上去拳脚相加，其他两人连忙上前将地上的人救出，却被同样拖进战场，碍于他的身份三人不敢还手，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发泄过后，不管倒地不起的三人，兀自抱起地上酒坛边喝边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小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可是为什么不管他喝下多少，都醉不了。
靖王府内，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变得寂静而冷清。满府上下触目所及的都是白色，白色的灵帐，白色的幡旗，在夜色中被染成青白。
一道身影翻过墙，落到院子里，脚步凌乱的往被设置成灵堂的大堂走去。灵堂大门四开，堂内空无一人，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正中央大大的奠字，前方一副黑漆描金的棺木，棺前摆着靖王龙君毅的牌位，两旁是一对半人高的白烛。
摇摇晃晃的上了台阶，迈步进门时却被门槛拌倒，四肢着地的跌进了堂内。没有起身站起来，而是借着跪趴的姿势向前爬行，低着头手撑身体双膝着地的跪在牌位前。不多久，几不可闻的细微抽泣起响起，一滴泪落到眼前的地上，晕成一个小小的圆，又一滴泪落下，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一滴的不断加快，真到无法压抑的哭出声音，带着悔恨与不甘“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要是我。”
然而灵堂之内除了他自己颤抖的双肩和抽泣咽呜，没有任何回应。
“是我害了你，王叔，是行儿害死你的，行儿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骂我吧!求求你起来吧。”一声声的哀求伴随着一声声的抽泣“行儿没用，什么事也做不了，不能为你报仇，也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堂外远远的拐角处，看着跪在堂内哭泣不止的弟弟，龙玥的心中也难过至极，挥挥手撤下了院中守护的下人，伫足了片刻之后也转身离开，留下龙行独自守在靖王的灵前。
这一夜是漫长而痛苦的一夜，跪在堂前的龙行如是；力持冷静自制的龙玥如是；受到打击昏倒的王妃如是。靖王府内的每个人都沉浸在的极度的悲伤当中。
天微微亮，京城还笼罩在一片灰青色的天空之中，一夜长跪的龙行，擦干脸上的泪，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向堂前的棺木重重磕了九个头，随后支着麻痹的双腿慢慢的站起，步履艰难的走出了灵堂。
当东方升起第一缕晨曦时，京城大门慢慢的开启，城外等候入城的百姓纷纷拿起自己的家当涌入城内，却独有一名落拓少年牵着马逆流而出。
一身的粗布蓝衣，一只简单的包袱，牵着那匹王叔亲自为他挑选的马，踏着晨曦走出了城门。转头看着城头的京城两字，再次抹去眼角渗出的泪。他无法面对死去的王叔；无法面对伤心欲绝的王妃；无法面对年仅十二岁就丧父的安平妹妹，更无法面对自己所无能为力的一切。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翻身上马毅然绝然的策马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