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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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制新衣、置办年货、筹备家奠。临近岁末，小镇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辞旧迎新的味道。
大街上，小商小贩正忙着收摊，步履匆匆的行人脸上流露出的喜庆之色与临街店铺红火的生意场景相呼应，一派热闹气象。点缀在轻薄暮色中的星点灯火则在寒冷的风里摇曳晃荡，用它们温暖明亮的灯光召唤着尚在归途中的人快快回家。
路上，不时与熟人相遇，热情而简单地寒暄几句，中年汉子呵呵一笑，加快了步伐。空空的左袖在风中飘荡，显得他有几分出尘之色，便是满脸狰狞密集的伤痕，也似乎淡去许多。
同巷口正在打烊的杂货铺老板招呼一声，他拐进巷子径直走到尽头，在一间独门独院的小宅前停了下来。
檐下的灯笼已经燃起，红色的灯光闪烁跳跃着溶进苍茫的暮色中。不大的门匾上，“风叶居”三个大字在灯光的映衬下闪耀着柔和的金光。遥远的天边，已有星辰熠熠闪亮，清冷的弯月在薄如轻纱的云层间穿梭，俯瞰千丈红尘沧桑人世。
突兀的爆竹声响起，静默片刻，复又连成一片，炸响在小镇上空。噼啪声的间隙里，清脆的婴孩哭泣声飘入耳中。隔着高高的院门，能看到二楼的房间里掌起了灯，窗纸上清晰地映出怀抱婴孩的妇人的影像，边转边晃，似乎在安慰受惊的孩子。
很快，另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也映现出来，他靠近妇人身旁，低下头，仿佛在逗弄孩子，随即又接了过来，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上下抛接起来。
诱人的饭菜香飘入鼻端，引得腹中一阵咕咕作响，汉子低下头，嘴角勾起，笑意渗入眼底，深吸口气，用力推开了厚重的院门。
在新旧交替之际的岁末，在飘着零星雪花的寒冷冬夜，还有什么比家人团圆、共享天伦更美好的事情？
团圆饭吃过后，一家人围坐在火盆旁，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闲聊。在红红炭火的映照下，每个人脸上都染上深重的红晕，室内温馨异常。
长得圆圆胖胖的的孙女在她母亲怀里偎了半日后，伸出如笋结般的小手要阿婆抱，坐在一旁的叶吟落笑眯眯地抱过孙女逗弄了半日，突然伸手去揉额角，眉头也微微蹙起。
“头又疼吗？”察觉到妻子的不适，段林风接过孙女递给儿媳，起身去取水杯。
坐在对面的林小安旋即起身，几步绕过柜台，踩着矮几踏上台面，从药柜最顶端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缎包裹，下地后，从包裹里捏出一小撮东西来放入母亲的水杯中。
滚开的水倒入杯中，干枯如丝瓜藤一般的东西慢慢伸展开，不上片刻，水被染成深红色，淡淡的苦涩香气飘入鼻中，一如林小安此时的心情。
两年前的初冬，为寻找举世罕见的金丝茶为母亲医病，他和新婚不久的妻子一道南下，准备渡过滇水去南滇国。在与南滇一水之隔的临南郡，他们竟然与韩露不期而遇。
他仍记得当时见到韩露时的情景。她怀抱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枯瘦男童在临南郡最大的药铺的柜台前亭亭而立，青色披风的边缘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臂，长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两侧，随风而动，而那双眼睛，一如当年他在晨雾中与她初次相遇时那般澄澈清明。
在视线与那道目光相对时，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为苦求之后终究无果的悲凉，更为有缘无分咫尺天涯的凄楚。
她为他以身犯险，步入叵测的命运漩涡；他为她苦苦守候，推拒身旁人痴情的追随。
曾几何时，他以为，只要像父母一样为爱情执着地坚持到底，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却忽略了，随着时空的隔绝，某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变化。
如果不是母亲突然病危，提出要他马上成家立业的要求，或许他还会坚持。当新婚的妻子毫不保留地表达出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时，他才彻底明白：人的一生中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
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拒绝了韩露帮忙寻药的好意，却没想到，会在踏上南滇国国土后就得到金丝茶。送茶的男子锦衣华服，丰神俊朗，只是形容憔悴，笑容落寞抑郁。
他知道这是谁，直觉要拒绝接受他的馈赠。
“我的人一直跟着她，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接受吧，这是我为她的坚持。”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冬日正午的日光冰冷得一如身后的滇水，而风里，却带着丝丝暖意。林小安的心，蓦然放下，因为在男子眼里，他看到了同韩露眼里一摸一样的倔强和坚定。
转头看看抱着女儿款步上楼的妻子，林小安将茶杯递给母亲，尾随妻子上楼。
这样不也很好吗？对谁来说，都是圆满。
喝过茶之后，叶吟落轻松许多，接着便开始呵欠连连，直叫着要睡下。
“这茶果然有效，吃完后该怎么办？”段林风掠下纱帐，轻轻搂住叶吟落，神色间颇有些忧虑。
叶吟落勾勾唇角，眼里闪过一抹少女般的顽皮。
“或许不等吃完，我就去了。”她忍着笑，等待丈夫的发怒。
预料中的恼怒并没出现，只觉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又紧，叶吟落抬头，有些惊诧于段林风脸上的平静无澜。
怔片刻后，旋即明了，忙抬身抱着段林风的身子轻摇：“我说着玩的。小安说每年都会有自称从南滇来的人高价出售金丝茶，他屯了好多，下辈子都用不完。”
段林风却笑了：“谁不会死?我们白赚了好多年，是吧？”
叶吟落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小安成家立业，小宁也嫁人生子，你我相守白头，了无牵挂，此生足矣！”
是，怎么不是呢？
比儿子幸运的是，他们的一生历尽波折，却最终修成正果，这已经足够。
灯光越来越暗，隔着朦胧的纱帐，只能看见亲密相依的两道身影，而此时，楼上房间的窗纸上，也映出一对偎依在一起的年轻身影。
爆竹声骤然炸响，岁末的短暂时光从万家团圆的欢声笑语中溜过，岁首的第一滴铜漏滴响。再过几个时辰，新年的曙光将破云而出，照亮大地。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