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喜善大人

4、第二章

　　众人急忙赶路，要趁着天黑前进城。言无明、陈齐骑马，女眷们则共乘一辆马车。
　　喜冽觉得还是孟春华好相处，有心和她套近乎，便说道：“麻烦您那么多，还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呢。”
　　孟春华笑了，看这喜姑娘的样子恐怕比她还要大些，说：“叫我阿春就行了，这是我妹妹阿秋。”孟秋实只是哼了一声。喜冽看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不知为何脾气那么大，也就不去招惹她。孟春华又接着告诉她外面驾车的是陈大叔的侄子小五，那位年轻的公子姓言，是她家少爷。
　　喜冽接着问道：“阿春姐姐，你们是要上哪儿呢？”
　　“我家老爷是在江宁府做绸布生意的，我们是跟着少爷出来看货的。”
　　“江宁府？”喜冽一个惊诧，忙问道：“那、那我们现在就是去江宁府吗？”
　　“喜姑娘……我们现在是往苏州府去啊。江宁府还远着呢。你不知道吗？”
　　“啊？我……我们不是迷路了嘛。”喜冽边说边想：“怎么掉到苏州来了？那离北京好远的啊，又没有火车、飞机。”
　　其实喜冽最想问的是现在是哪一年，是哪个皇帝当政，可总不能说两个人都失忆了。突然想到言家是做绸布生意的，便问道：“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对中原的变化不是很清楚。不知江南织造是不是还是姓曹？”
　　孟春华奇怪喜冽明明讲一口官话却还说不是中原人，但并没有追问，说道：“你说的是江宁织造吧，现任江宁织造正是姓曹。”
　　喜冽的心跳得怦怦作响，她记得曹家是到了雍正年间才出的事，只不知现在是康熙年还是雍正年。又说道：“听说这曹家很得皇上的宠爱，已经是几代人做过江宁织造了。”
　　“是啊，皇上前些日子南巡时，又驾临江宁织造府，别的织造府可没这荣耀。”孟春华边说边压下一阵厌恶，那曹家本是汉人，却为满人做走狗，这次接驾，不知又花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
　　喜冽的心却又是一阵狂跳：“是康熙！一定是康熙！”
　　喜冽暗想：“我记得十四是康熙二十七年出生的，只要现在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到五十二年之间，我就可以看到最风华正茂的十四了。”
　　孟春华看到喜冽双颊微红，嘴角微张，两眼放出希冀的目光，再看到韩冰雪面色雪白，嘴角紧闭，目光清冷，不由暗叹：“这两人是如何一路结伴而来？”
　　夜里，三百年前的繁华逐渐抽离，喜冽的心也从白日的新鲜中沉淀下来，四周的寂静反而让她辗转反侧。以往的这个时候正是一群舍友胡言乱语的时候。
　　“冰雪，你知道我今天打听到什么了吗？”
　　韩冰雪没有回答。喜冽有些无奈，为什么偏偏是和她掉在一起呢？即便是和小心眼的秦书眉、看不起人的叶紫在一起，也不至于让她自言自语。
　　“我才发现我真聪明。我只是巧妙地问了几个问题，便推断出我们现在正是身处大清康熙年间，只是还没打探出是哪一年。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等明天……”
　　“四十六年。”
　　“啊？你说什么？”喜冽没料到韩冰雪会开口。
　　“今年是康熙四十六年。”
　　“你、你怎么会知道？”
　　“城门的告示上有落款。”
　　“……”
　　沉默了一会儿，喜冽还是忍耐不住了，又问道：“冰雪，你说她们几个会出什么事呢。笑笑她们三个在后面，也许会没事；可书眉就在我眼前掉下去了……她会不会也跟我们一样穿了呢？我宁愿她也穿过来了，总好过……”
　　“看面相，她们都不是短命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面相？呵呵，没想到冰雪也会相信这些。希望如此吧。可是穿过来就算是长命了吗？如果回不去，对于家人、朋友来说，我们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喜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白天我还挺高兴的，因为从没想过真能穿越时空，可现在一想到很可能回不去了，我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韩冰雪很平静地说道。
　　喜冽转过头来看了看对面的韩冰雪，黑暗中她的面容不是很清晰，但隐约可见那双清亮的眼睛。
　　“你平时没这么多话的。是不是怕我难过特意陪我说话。我就知道你才不会真是什么冷酷无情的冰雪女王。”
　　这一次韩冰雪真的没有再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向窗外的某个黑影。
　　“唉，算了，既然你不喜欢讲话，我也就少说两句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客房里又响起喜冽的声音。
　　“唉，平时觉得灭绝师太的声音最刺耳，可现在如果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一定会说那是天籁之音。”
　　韩冰雪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没人看见的笑容。
　　次日一早，孟春华就给二人送来了从内到外两套衣物。看着货真价实的古装，喜冽又把昨日夜里对现代的怀念暂时抛开了，甚至还缠着孟春华给她梳个当下流行的发式。
　　当二人出现在客栈大堂时，言无明只觉眼前一亮。
　　经过梳洗打扮，喜冽一扫昨日的狼狈。及肩的头发勉强挽了个髻，配着一身典雅的袄裙，到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俏丽，只是惯了大步流星的走法，看起来有些可笑。反观韩冰雪，不同昨日的冷艳，一头乌发随意地挽起，耳边散着几络发丝，长袖遮住了手臂，只露出纤长的手指，缓步下楼，裙幅微微翻动，但并非一般闺秀的矜持，而是带着显赫之气，看得言无明心中疑惑。
　　食客们的目光都止在了韩冰雪的身上。喜冽早已习惯了此种景象，陈齐老练，言无明、孟春华稳重，倒也不奇。只热血方刚的陈武看直了眼。不服气的孟秋实也不得不承认韩冰雪确实美，她姐妹二人也是洪门有名的姊妹花，可与韩冰雪相比是差远了。不过……孟秋实轻蔑地看了看韩冰雪的裙下，为了给这两个大脚女人买鞋，她们可费了番功夫。
　　“多谢言公子。”喜冽边说边毫不客气地大口吃饭，肚子饿的时候她可是连话也不想说的。
　　言无明淡淡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可不是小事。我们无亲无故，你能这样帮我们，实在是难得。”喜冽说的是真心话，要是在现代都市遇上这样的事，大多数人都会当作是个骗局，或是本着少管闲事的心理，根本不可能带在身边管吃管住。
　　“我家公子是什么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就是……”陈武话没说完，就被自家叔叔揣了一脚。
　　喜冽闻言哈哈大笑，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当你家公子是大侠吗？小五啊，你江湖梦做多了吧。”
　　陈武还想辩解，却被陈齐瞪了一眼，没敢再出声。
　　言无明还是淡淡一笑，说道：“两位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
　　喜冽的筷子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道：“之后啊……我们打算继续北上。既是不同路，也只好和言公子分道扬镳了。只是……这两天让言公子破费了……”占人便宜不还不是喜家人的作风，可她俩人穿越之后身上的背包都没了踪影，真的是身无长物。
　　“呵呵，钱财乃身外之物，喜姑娘不必多虑。只是今后你二人孤身上路，没点盘缠是不行的。一会儿让七叔拿点银两给你们。”
　　“这……”喜冽的脸红了，她虽然也曾偷偷奢望过可以赖定这个衣食父母，但真要靠人家施舍，又有些不好意思。
　　韩冰雪也停下了碗筷，说道：“这两日打扰大家已经是我们的不是了，怎好还让公子破费。”说着褪下左腕上的镯子，放在桌面，对陈齐说：“这只镯子还值点钱，但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还请陈大叔帮忙找家当铺给当了。”想了想又接着说：“死当就成。”
　　“冰雪！这可是……可是你哥哥送的。”喜冽说不下去了。这只手镯不只是贵重，还是在校园里有着“冰锋大帝”之称的韩冰锋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卖手镯的事里也有一份，可就惨了。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冷酷分子——冰封大地啊。
　　“既是贵重之物，韩姑娘还是收好吧，不必忍痛割爱。”言无明虽不是行家，却也看出这只翡翠镯子决非凡物，对于韩冰雪的疑惑更深了。
　　“贵重？”韩冰雪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说道：“这只镯子唯一贵重的地方就是它的价钱，不善加使用岂不是埋没了。再说，我们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总不能一路靠别人施舍。”
　　这番话说出来，连喜冽都愣住了。韩冰锋虽然冷酷，但对妹妹的好却是人所共知的。一直以为韩冰雪是因为生性冷谈才没有表现出回应，可现在看来她其实根本不在乎。
　　“既是如此，就让陈叔跑一趟吧。”言无明示意陈齐收下镯子。
　　吃过饭，喜冽提议去街市上逛逛。昨日来时天色渐晚，没能好好看看这古时候的苏州城。言无明便让陈武和孟秋实陪她二人。孟秋实本不想去，又怕陈武禁不住美色的诱惑而说错了话，只好悻悻地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