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喜善大人

15、第十三章

　　宁静的后院里飘荡着略显惆怅的箫声。
　　“碧落。”秦书眉在后面试探着喊了一声。吹箫的女子转过身来，果然是一身蓝衣的碧落，眉宇间依然散发着英气，却又蕴含着一丝忧郁。
　　“天女大人。”碧落忙起身行礼。
　　“没想到碧落的箫吹得那么好，只是听起来很惆怅。碧落是在思念什么人吗？”
　　碧落笑笑，没有说话。
　　“碧落的家人也都是反清义士？”秦书眉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一点也不了解。
　　“我爹爹是，不过在我出生前就被朝廷杀害了。我娘生下我不久也因病去世了。我和彩云一样都是被义军收养的孤儿。“
　　“对不起……碧落一定很想念他们吧。”
　　“想念？已经过去的人和事都已经无可挽回，又何必念念不忘。”说这话时，碧落眉宇间的忧郁更盛。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秦书眉先开了口，说道：“碧落，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她前思后想，觉得只有碧落可能会帮她。既然碧落是义军收养的孤儿，就应该不是杨炎的心腹。无论如何她也要赌一次。
　　“大人是指近来谣传主上要纳您为妃的事吧，其实那都是谣传，大人无须挂心。再说，就便是真的，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碧落！”秦书眉急了，抓住她的胳膊说道：“碧落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你真的认为我嫁给你们主上是天作之和吗？”
　　“我……”碧落抬起了头，却不敢与秦书眉对视。
　　“我知道你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背叛你们主上。可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什么天女，我和你一样是个普通人。这么说不是为了逃避，而是因为这都是真的。”秦书眉看着显然被震惊到的碧落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个九转乾坤究竟是什么法术，但我确实不是天女，你们国师也知道，但他却逼我假装是天女。相信我，他才不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他是为了那把神剑。如果他得到神剑他就不会回来了，他明知我是个假天女怎么还会回来呢？到那时，你家主上还会纳我为妃？他只会杀了我泄愤！”秦书眉并不确定杨炎要的东西是不是流光古剑，但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碧落似乎还没能完全消化秦书眉的话。
　　“当然是真的！如果我真是天女，拿到神剑就可以天下无敌，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我不是，我只是个二十一岁的普通女子，我不想嫁给一个大我几十岁的老头，也不想因为别人的阴谋而死。所以，碧落，你一定要帮我，帮我逃出去，在事情败露之前帮我逃出去。”
　　碧落沉默了好一阵子，而后慢慢开口说道：“我现在心里好乱，这些事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秦书眉心里着急，却不敢催促她，只得说：“好，我知道要你马上做出决定不容易，但也不能太久，我的时间也不多……”
　　“好，我会很快给你答复的。”
　　“……你若实在不愿帮我，我也不会怪你，只求你别说出去，否则我……”最后，秦书眉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碧落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连两日，碧落都告了病假，不见人影。秦书眉连睡觉都不安稳，担心碧落不愿意帮她，又担心碧落会会出卖她，更担心逃跑会失败……甚至觉得彩云看她的眼神里藏着怀疑。
　　但碧落终于出现在她眼前时，秦书眉已经因为担忧憔悴了不少，却发现碧落也憔悴了不少，看来这件事给她俩的折磨是一样的。
　　“我还是搞不清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想你确实不是天女，天女应该是不会逃避。再者我想，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愿意的……主上那样的男人一定不会是秦姑娘心中所属。”碧落已经不再称呼她“天女”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帮你。”碧落的面色虽然憔悴，但双眼依然有神。“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出去以后不得把此事透露出去，也不得再假扮天女，我不想义军因此而受损。”
　　“我一定不会的！我也不喜欢被人当傀儡。”秦书眉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天女的身份对她而言是个牢笼。
　　“那我就放心了。”碧落松了口气接着说：“我想过了，我虽然可以帮你逃出山寨，但你一个弱女子，到了外面也不易生存，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国师抓住。”
　　“那、那怎么办？”秦书眉只是着急逃出去，还真没想过出去以后怎么办。
　　“江湖上有实力与四明山抗衡，又最有侠义风范的只有天地会。天地会的少总舵主言公子是一个义薄云天之人，如果他知道了你的遭遇，不可能袖手旁观。我想联系言公子，让他们帮忙。”
　　“太好了！碧落你能联系上言公子吗？他一定会帮我的，你告诉他我与那只玉镯的主人是朋友，他一定会帮我的！”
　　“什么玉镯？”
　　“你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好吧，我会尽力去办的。这几天你先不要急，等有了消息我就通知你。”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碧落！”秦书眉眼睛湿润了。
　　又过了忐忑不安的几日，碧落终于给秦书眉带来和好消息。
　　“言公子已经答应帮我们了。到那天，我带你出山寨，天地会的人会在外面接应，他们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碧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除此之外，有才女之称的秦书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记得我的。”碧落轻笑。
　　有了期盼的秦书眉心情舒畅了很多，就连面对杨炎也有了好脸色，甚至有些可怜他就快要前功尽弃。至于杨炎所说只有他才可以送她回家，秦书眉也不再尽信。中国地大物博，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人会那个法术，只要有心，她一定能再找到回家的路，而且是一条自由的路。

　　不知是碧落安排得好还是秦书眉的运气好，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阻碍，两个人很快就出了四明山山寨。秦书眉按着怦怦作响的胸腔，不敢相信自由来得那么容易。
　　“天地会的人就在林子那边接应，穿过林子才算是安全了，现在可别松懈。”碧落轻声说道。
　　秦书眉点了点头，问道：“碧落你跟我一起走吗？”她希望这个唯一的朋友能与她一同面对陌生的世界。
　　“不，我不能。我帮你是因为于心不忍，但我不能背叛义军，不能背叛主上。”碧落的表情有些痛苦。
　　秦书眉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是个讲求忠义的人，但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再跟着他们了，反清复明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但这是真的。就算要推翻满清皇帝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你不必为此白白牺牲，还是早些离开吧。”
　　“既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秦姑娘还是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吧。”碧落听了秦书眉的话并没有显出太多的表情。她看看了黑漆漆的四周，说道：“快些走吧，免得被人发现。”
　　两个人正要动身，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天女大人，这么晚是要上哪儿去呀？”
　　秦书眉大惊失色，回过身来，看到一个人影从树后转出，却看不清长相，颤抖着问道：“你是谁？”
　　“大人连奴婢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边说边走近，在淡淡的星光下，秦书眉终于认出了来人——彩云。
　　碧落没有慌张，低声对秦书眉说：“你不用怕，只有她一个人，我会挡住她，你跑过林子找到接应的人就没事了。”
　　“我……”
　　“你能行的！”
　　彩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出是在商量如何逃跑，便说道：“不用商量了，你们谁也跑不了。碧落，天女大人许了什么好处给你，你居然背叛主上，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大罪吗？”
　　“许了什么好处你就不必知道了。你也别老把主上挂在嘴上，其实你心里也只有国师一个人吧。”碧落也不同以往对彩云诸多忍让。
　　“你胡说什么！国师对主上忠心耿耿，岂是你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可以抵毁的！”
　　“我可没说国师的坏话，你又何必心虚呢。”碧落一边说一边慢慢站到秦书眉的前面，暗示她快些走。
　　“可是你怎么办？”秦书眉当然不想留在这里，可如此一来碧落的行迹也就败露了，又怎么还能留在四明山呢。
　　“不该发生的事我是不会让它发生的。你要再不走，今晚我们可就白做了。”
　　秦书眉咬咬牙，转身离去。
　　彩云也不着急，此时的天女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弱女子能在这深山老林里跑多远。等她解决了碧落再去追也不迟。
　　“碧落，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念在我们姐妹一场，只要你及时回头，我是不会告发你的。”彩云根本不把碧落放在眼里，虽然她刻苦习武，但怎奈天资不高，始终不是自己的对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碧落面色沉静，丝毫不见慌张。说话间，手中现出一把细细的短剑，泛着幽幽青光，不是平常用的那把普通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