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喜善大人

12、第十章

　　赐福从朱三开始，然后是四明山首领和其他反清势力的首领，最后才是台下的将士。言无明身为天地会的少总舵主，身份不低，排在了前面。
　　言无明趁走近的机会细细端详天女，只见她是一副前明宫中的打扮。头梳高髻，上身白罗短袄，下身白罗长裙，肩披白绫云肩，还有一双白缎凤头鞋。
　　她长相清秀，美若天仙是谈不上，也算不上气质高雅。但眉宇间有一丝忧郁，配着一身素白，也有几分观世音菩萨悲天悯人的样子。
　　接受赐福后，言无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道：“言某敢问天女大人，满清入关多年，皇位也传了两代，有人说爱新觉罗家族就是真龙天子。再者若满清覆灭，这世间又是谁可以得天命，坐定天下，还请天女大人一吐天机。”
　　杨炎事先叮嘱过秦书眉不要随便开口说话，一来不容易让人发现破绽，二来会让人觉得更为神秘。所以对言无明突如其来的发问，她一时愣住了。
　　秦书眉穿越后只见过四明山义军的人，此中的男子大多粗鲁、无知，杨炎又太过阴狠，还没能见到像言无明这样英俊温和、谈吐优雅的男子，竟不忍回避他。关于未来之事，她虽然知情却不敢多言，便混乱地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言无明挑了挑眉，心想：“这女子倒有些意思。”
　　杨炎却是一惊，心想：“这女子怎么如此大胆。”马上说道：“不错，只要能协助我家主上恢复大明正统，不论是什么人，都可以论功行赏，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言无明笑笑走了，没再说话。杨炎凑近秦书眉说道：“天女虽知天机，但也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秦书眉心中戚然。
　　因为其他人离得远，几人说话声音也不大，别人都没听清，见言无明面带微笑，都以为天女透露了什么天机给他，心中羡慕。便有那江湖客冒然问起天女遗宝的去向，希望能得到天女的指点。
　　这一次秦书眉不敢多言，自有杨炎替她回答道：“天女前世飞升之时，就已摒弃身外之物，如今既已转世，前尘往事都已抛开。各位若是对那些俗物有兴趣，还请到峨嵋派问个究竟。”这话说得大声，不只那人，几乎洞里的人都听到了。
　　再往后便是给四明山的军士赐福。这些人是朱三的追随者，部分人亲眼见过秦书眉到来的情景，都对她十分敬仰，再没人出言询问。
　　看着一个个毕恭毕敬甚至诚惶诚恐在她面前跪拜的军士，秦书眉从一开始担心露馅的紧张，到后来看戏般的嘲讽，再到后来渐渐高涨的自信，心情一路起伏。
　　待到了最后，所有被赐过福的军众跪倒在地，高呼“天女佑国”时，秦书眉竟没有了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的不安。她站在台上，看着下面有些狂热的人群，心里生出一股掺杂着骄傲的喜悦。她为什么不能是天女？她知道整个天下的未来，对于这个天下来说，她就是天女！
　　杨炎已经不再把秦书眉禁锢在房间里，也允许她在山寨里走动，但必须有人跟在身边。秦书眉通常都选择碧落。她可以感觉到碧落虽然尊敬她，但却没有像旁人那样把她当神一样的敬畏，这让她感觉更为舒服。
　　秦书眉喜欢在傍晚时分去后院走走，幽静的气氛会让她暂时忘却被囚禁的现实。大部分人都已知道她的这个喜好，出于敬畏，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这天傍晚她又带着碧落来到后院。却看到有人捷足先登了，竟是言无明。
　　秦书眉此时已经知道这位温和的言公子就是天地会的少总舵主。在她的印象里，天地会的首领大都是真正的正义之士。她突然想到如果这位言公子知道实情，会不会愿意帮她逃出杨炎的魔爪呢。
　　秦书眉示意碧落她要独自上前与言公子说话，让她在一旁等候。碧落虽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言公子。”
　　言无明一抬头，发现是护国天女，忙行了个礼，稍稍退开几分。他不能不提防，不知道这个天女与杨炎是何关系，更何况他二人现在是孤男寡女。
　　“言公子刚才在看什么？那么入神，我走近了都不知道。”秦书眉不知该如何开口求助，只能先说些不相干的事，可当她的眼光扫向言无明手中的物件时，心里突然一跳。
　　“好漂亮的镯子，言公子，可以借我看看吗？”
　　言无明有些诧异，但不好拒绝，只能把手中的玉镯递了过去。秦书眉拿在眼前细细观察。这是只偏红色的翡翠玉镯，内侧有少许白色，上面的纹路很眼熟。天然翡翠不太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花色出现。
　　她记得韩冰雪的那只镯子是现代生产的，不是古物，价钱却够她一家人生活好几年。可韩冰雪并不是很珍惜。有一次，韩冰雪出去洗东西，把镯子褪下放在桌上，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宿舍，就忍不住偷偷试戴。结果手太细，镯子竟滑落在地，幸好没有摔断，但也有了一条不太明显的裂纹。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韩冰雪似乎连裂纹也没发现。
　　秦书眉摸着那条意料之中却又让她惊讶不已的裂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言无明奇怪地问道：“天女大人，莫非这只镯子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只镯子很漂亮，品质看来也很好。言公子是准备送心上人的吧。”秦书眉小心翼翼地试探，毕竟那个想法太荒谬了。
　　言无明脸微红，说道：“不是的，是一个朋友暂时留在我这儿的。”
　　“你那位朋友没有跟你一起来四明山吗？”韩冰雪为什么会把镯子送给言无明？
　　“哦，她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言无明察觉“天女”对玉镯的主人很感兴趣，便谨慎地回答。而后他又想起遇上韩冰雪那日也就是天女降世那日，难道她俩真的有什么关系？
　　“言某听说神仙都可以从物品中感知其主人，天女大人对我这位朋友感兴趣，不如从这只镯子中看看？”
　　秦书眉没想到言无明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可又一想，这正好可以试探一下是否是韩冰雪，便握紧玉镯假装发功，然后说道：“你这位朋友应该是个个长得很美的女子，但是性情傲慢、冷漠，男人们很容易迷恋上她的美貌，但最后都会因为她的铁石心肠而痛苦……”说到后面，秦书眉的思绪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言无明听她说的很像是韩冰雪，但又听得她话里带有几分怨恨，有些愕然。
　　“天女大人这是在说谁啊？”杨炎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秦书眉不知杨炎听到了多少，犹豫间灵光一闪，说道：“我是在给言公子说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冬之女神的故事，那个女神总是以让男人因迷恋她而痛苦为乐。”
　　“天女大人的故事确实令人深省。”言无明没有戳破她。
　　“天女大人因为赐福损伤不少心力，还是早些休息吧。”杨炎没有继续追究。
　　“是啊，是该休息了。”秦书眉有些不舍地把玉镯还给言无明，便转身往回走，迎面遇上碧落带着担忧和歉意的目光，秦书眉安慰地对她笑笑。
　　进到屋里，杨炎让其他人都退下，然后就变了脸色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打这种算盘。”
　　秦书眉涨红了脸，硬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和言公子说说话，这是打什么算盘？”
　　“呵呵，你是不是想着言公子出身名门正派，一定会拔刀相助救你出四明山。别做梦了，他这种人口口声声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才不会为了你这个假天女与朱三太子为敌的。”
　　秦书眉被他猜破心事有些害怕，但她决不能承认，说道：“我没做过这种梦。不过言公子确实是好人，至少比你好！”
　　杨炎没有发怒，反而大笑起来，说道：“没错，他是天地会的少总舵主，自然比我这个歪门邪道要好。不过你要记住，这世上也只有我这个歪门邪道能让你回家。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
　　秦书眉呆立了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世上能让她回现代的只有这个可恶的杨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