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痕（允在）》樊真

7、初夏

　　“大夫，他怎么样？”在中焦急地问。

　　大夫捋了捋胡须，道：“这孩子伤得很重，胸骨断裂，恐怕已伤及内脏。不过多亏金少爷的药，他才不致危及性命。只需修养三个月，悉心照料即可痊愈。”

　　“这样啊，”在中松了口气，“多谢大夫。”

　　“那金少爷，老夫先告辞了。”

　　“请。”等大夫走了，在中走到允浩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脸好小，好像一只手掌就能完全盖住。脸很秀气，五官精致。眉头微微地蹙着，是在做噩梦吗？在中看到他微张的口，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这时允浩嘤咛了几声，醒了过来。

　　“少……爷，”允浩说话还是有些吃力，“这是……哪里？”他发现自己的周围不再是简陋的墙壁。

　　“这是我的房间。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在中似要掩饰什么，快步离开了。

　　他的房间？允浩深吸了一口气，房间里都是在中的气息，清新、温暖……他突然觉得很安心，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了六月。允浩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四处走着，不觉来到了后院。院子里的花大多凋谢了，唯有池塘中的荷刚刚绽放，风一吹，荷香阵阵，清新宜人。对于这池塘，允浩百感交集。此时的池塘已没有前两次的寒气逼人，在湿热的空气中，隐隐透着几分清凉。

　　“你在这里啊。”允浩回头，看到在中小跑着过来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允浩的心神竟随着那笑荡漾了起来。

　　“你伤好了吗？”在中跑到允浩面前，微微地喘着气。

　　“差不多了。”允浩答着，又去看池塘中的荷花。

　　“你很喜欢荷花吗？”在中问道。

　　“还好，只是忆起家乡的荷花。”

　　“你家乡的荷花很美吗？”

　　“很美，”允浩答道，“每年夏季，池塘中的荷花绿叶相互掩映，挤挤挨挨，连成一片，比起这里，要壮观不少。”

　　在中听了，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你的家乡在南方吧？我一直很想去那里呢。要不，我们明天就去看看吧！”

　　“明天？”允浩惊讶地反问。

　　“过几天爹就要回来了，要趁他回来之前去。赶快去准备一下吧！”在中说着，正要走，允浩叫住了他。

　　“少爷，我有件东西要给你。”允浩说着，掏出了在中的那块玉。

　　“这个是……我的玉……”在中接过玉，瞪大了双眼，“怎么会在你那里？”

　　“上次你把我的玉丢到池塘里，我跳进池塘捡到的。”允浩平静地回答。

　　“跳进池塘？”在中惊叫，那时候是冬天啊……“你……不冷吗？”

　　“第一次确实很冷，第二次……就习惯了。”知道他在指什么，在中不由轻轻道：“对不起……”

　　“没关系。”允浩笑了，笑得很明朗。

　　“这块玉……就送给你吧。”在中突然说，见允浩不做声，又道：“你不是说没关系了吗？还是你……”

　　“不是，”允浩开口了，“只是这么贵重的物品我怎么能收下呢？”

　　“你不要吗……”在中嘟起了嘴，“不要就算了。”

　　“我可没说啊……”允浩说着，拿过了玉。

　　“你……竟然敢耍我！”在中气得两腮鼓了起来。

　　“没有，我怎么敢耍少爷呢。”允浩又笑了，在中觉得那笑容真是刺眼，于是伸手捏住允浩的脸颊，往两边拉。

　　“啊，好痛！”允浩叫了起来。

　　“谁叫你耍我！”在中又使了几分力。

　　“啊，我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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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打闹着，浑然不觉背后一双充满妒意的眼眸……

　　“这个是……”在中回到屋里，看到桌上的补品，问道。

　　“回少爷，是凌小姐送来的。”三个月前刚上任的崔总管答道。

　　“她来过？怎么不带她来见我？”在中疑惑道。

　　“凌小姐说她自己会见少爷，不过过了一会她便告辞了。”

　　“这样啊……对了，崔总管，我明天要出门，估计六七天后回来，府中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

　　“多谢少爷信任。”崔总管忙道。

　　“嗯。还有，不要让我爹知道我出去的事。”

　　“是。”

　　想到明天可以出门，在中感到很兴奋。那荷花……一定很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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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经过数个时辰的颠簸，两人终于到了南方。虽已是暮色四合，街道上人却不少，其热闹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

　　“这个时候荷花应该都闭了，还是先找处地方歇息吧。”允浩道。

　　“嗯。”在中走了几步，道：“为什么不去你家啊？”

　　“我家？我家在偏远的乡间，到那里恐怕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况且，我家已经又大半年没人住了，想必积了很多灰尘吧。”

　　“你家里没人吗？”

　　“我原来和娘一起住，不过去年冬天，她过世了……”允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啊，抱歉……”在中忙道。

　　“没关系，我已经释怀了……”虽然他那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很悲伤。

　　“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只有五岁，”在中突然说，“相比起你，我觉得我还算好，因为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中发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太奇怪了，明明是十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说到竟难过得想哭呢？

　　允浩见在中那模样，显然是比自己还要悲伤，忍不住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喃喃道：“在中，不要难过。我相信她们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这样……”允浩又想起婆婆临终前的话，道：“一定要坚强……”像是说给在中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嗯……”在中应道，允浩放开了他。“我们去找间客栈吧。”在中向前走着，又回头：“郑允浩，你刚刚……叫我什么？”

　　“在中啊……”允浩意识到什么，忙道：“抱歉，我……”

　　“没关系，你就这么叫吧，那我也叫你‘允浩’吧。”

　　“好啊。”允浩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那去找客栈吧。”在中说着，向前走去，觉得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

　　次日一大早，在中就起床了，跑到允浩的房前猛敲门：“大懒虫！快起来！”允浩只得起床开门，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在中。

　　“允浩，快点啊，荷花现在应该开了吧。”在中道。

　　允浩……听到他的称呼，允浩心里一阵甜，“是开了，不过，哪有一大早就赏荷的？”

　　“我等不及想看啊！你快点！”在中催促道。

　　“是，是。”允浩说着，快速穿好衣服，随在中下楼了。

　　用过早膳，在中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荷花了。刚到湖边，在中就惊呼起来，满池的荷花仿佛自天边而来，单瓣、复瓣、重瓣交杂，白、粉、深红渐变，随风摇曳，娇艳欲滴。迎面而来的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真的好壮观啊……”在中感慨，“允浩，我去那边看看啊。”说着就跑远了。

　　来得时候走了不少路，允浩有些累了，便坐到湖边的亭中休息。这里的荷花还是那么漂亮……允浩心想，几年前和娘一起来看的时候，自己也被这满池的荷花震撼了。他想着，不觉掏出了娘的玉。

　　“孩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允浩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面容有些憔悴，但依稀可看年轻时的俊美。“请问有事吗？”允浩问道。

　　那男子盯着允浩看了一会，才道：“孩子，你那玉哪来的？”

　　“是我娘的。”允浩回答。

　　“你娘的？孩子，你多大？”

　　“十五。”

　　“那你爹呢？”

　　“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允浩说完，觉得那男子颤抖了一下。

　　“孩子，那你娘她……”

　　允浩觉得这人太奇怪了，尽问他一些私事，不过还是回答了：“我娘她去年冬天过世了。”一瞬间，允浩觉得那男子快要倒下去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那男子念叨着，离开了，允浩觉得莫名其妙。

　　在中兴奋地跑来跑去，细细地观赏着每一朵荷花，不小心撞上了人。

　　“哎哟！”在中身子向后仰，就要摔倒了，不过对方及时拉住了他。“没事吧？”对方关切地询问。

　　“没事……”在中抬头，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俊朗的少年。

　　“我因为被这美丽的荷花吸引，所以没注意看路，撞到你了，真是对不起。”少年温柔地笑着。

　　“没关系，我也没仔细看路。”在中也笑了。

　　“呵呵，也快中午了，作为道歉，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有人在等我。”在中忙道，

　　“那……明天可以吗？”少年又道，“希望你接受我的歉意。”

　　在中见少年诚恳的样子，不忍拒绝，便答应了。

　　“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少年道。

　　“金在中。”

　　“好名字，我叫朴有天。”

　　两人又聊了一会，发现有许多共同兴趣，很快就成了朋友。

　　“有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嗯，慢走，在中哥。”

　　在中回到亭子那边已是中午时分。“允浩！”在中突然叫了一声，允浩被吓了一跳，今天真是的，被吓了两次。“允浩啊，你一直坐这里不无聊吗？”

　　“不无聊啊，这边风景很美，风也很舒服。”

　　“是吗？”在中坐下，朝荷塘望去。荷花虽美，不过人却更美呢……允浩看着在中，暗想。

　　“允浩，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在中看了一阵，起来了。

　　“好。”允浩也起身了。暗处，几道人影跟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