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苏瑞棠

15、离别后，几时才会想起

　　毕业了很久，才听到这样一个传闻，原来自己就读过的初中，是全亚洲最大的，当然是无从证实这传闻的可信度，也就当笑话听之过之了。何况在那时，初中已经分出了一半，改作实验中学，与进修学校作邻居，堂而皇之的，一点儿都不像被母亲遗弃了的小孩子，反倒是刚成家立业的样子，一切都是新的，且热情高涨。也是，旧的学校在菜市场旁边，从早上十点钟起，便闹哄哄的，哪儿有这新地方清静，是个读书的环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环境。
　　说到一个学校分成两个，那也是不得已，只因学生太多，资源又实在有限。读初一那会子，年级有十八个班级，这个状态是递增的，而且不是一两个数位的递增。学校的地方不够用，只得把这批新生部分挪到山上的校舍，说是山上，也不过就是一个很高很长的大斜坡，丘陵地带是没有真正的山的。从学校的后门出去，约走上十五分钟，左拐就会看到扇大铁门，进去后，南北向东西向各一排教室，方形的两条边框住个操场，十分的简易。貌似这校舍也不是属于学校的，是白云高中有了新校舍以后废弃的，不过学校与白高在许多年前是一家子，大概也分不那么清楚了。待这十八个班级到了初二初三甚至是毕业，教室的紧张程度便可想而知，分校的事儿，那就自然的水到渠成了。仿佛是那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到了鼎盛时期，往往要分道扬镳再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后来的发展端看个人造化。是有那么点儿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味道，化学反应中的饱和状态，然而，学校的分也是分的公平的，按区域划开，并没有在学苗与师资力量上厚此薄彼，要说差便是差在校史上。所以那前景，依然是拭目以待的。
　　离开学校太久，离开家乡也太久，那后续，不得而知。许是多伦多最近的天气很好，春天的样子，万物都是生机盎然的新气象，人也就开始了不合时宜的怀旧，因此，只是话当年吧！
　　所在的五班比较特殊，学校老师的孩子都在这儿汇齐了，这个厂长那个经理的孩子也都往这儿挤，不言而喻，这是个后门班。开学时的摸底考试，用作分班的，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该去哪儿的还是去了哪儿，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好的不好的在这缩影里面都是能找得到蛛丝马迹的。幸而那时的风气还算正，或者说，人还是相对单纯的，没有报纸那五花八门的阅读性，是等着成长经历来添写的一张白纸，也可以说是傻乎傻乎的。比不得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鬼精灵似的，心眼儿那叫一个多。历史的必然，长江后浪总是要推前浪的嘛。大概是班级特殊的关系，上了初三，各科的教师水平综合起来算是年级里顶好的，可还是在第一次模拟考试后的家长会上闹了场风波，有关要更换语文老师的。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被副校长镇压下来不了了之，多像中国古代的农民起义，总是不能成功！自此，语文老师倒比以前严厉了，作业排山倒海而来，应接不暇，可能是认为这种填鸭式的教育能提高升学率优秀率以及及格率。不过事实也证明了，对于性子懒惰的人来说，这教育方式的确管用。只是对语文老师，印象最深的则是初二那一年某一天下午的一节语文课，因对这科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也就在课堂上去写了物理作业。其实也无关兴趣，本就没有听讲的习惯，换成班主任的课，当然不敢，欺软怕硬吧！于是乎当场被抓，无从辩解，尤其还坐在第一排，实在是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结果便是被罚写了五十遍周敦颐的《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对《爱莲说》，至今仍琅琅上口，不能不说是那五十遍的功劳。可在当时，这有一百多个字的，那便是多到不能再多的文章了。五十遍，简直惊人！如今想来，有人管的日子是好的，最起码是个知冷知热的意思。只是年纪小，难免不识好歹。碰到这样的情况，是心里不服气，甚至是要对着干的！面上若不可以，暗地里也是会嘀咕：谁怕谁？！脸梗的硬硬的，气焰快充到了天上，满眼里放不下几个人，虚怀若谷这四个字差不多丢去了爪哇国。其实这也不是傲，傲是需要知识和才干打底子的。这有点儿像坐在井底观天的青蛙，看到的世界就井口那么大，自己的位置自然而然的扩大了，也就自以为是的认定世界就该那么大！说穿了，是带着无知的，也是青春期叛逆的必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家长老师几乎是每日里耳提面命的道理，偏偏听不进去，一味贪玩，偷看一本小说或是旷了节课看一集电视剧而未被抓到，就会感觉是赚到了什么，窃窃的欢喜着。应该是新疆台午后在放墨西哥故事片《圈套》，悬疑类的，像金田一里面的某个故事。古堡与那孤岛一样大，被邀请去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开篇总是有个绅士般的人物出来介绍一番内容，最后也没看完整，凶手是谁也不知道。这些，都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只是埋的再深，对成长有什么帮助却也不清楚。古人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有当初，又怎么会有的今日呢？假如可以回到过去，想来那路的走法是一样的，毕竟当初种种是因，今日种种是果。人生的岔路很多，无时不面临着选择，只能说当初的目光太短浅，贪图一时的开心与否，没有想过未来，也是不会去想的，要不然年轻何乐？人在每个阶段的想法与做法都是不同的，从逝去的中间总结得失，避免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可惜，说起来总是容易的。
　　初中三年，除班主任英文老师外，就只是那语文老师没有换过，化学是初三才添加的，也没换过。那化学老师姓康，有了年纪的，经常穿医生的那种白大褂上课，眼睛不大，却带着笑意，发型是很普遍的那种烫过的短发，大概是九十年代的流行，卷儿是往外翻的，密密匝匝，梳不开的样子。意识到化学老师的好，是中考前她的一句话，答卷子时仔细点儿，一定不会有问题。那一刻是真地感动了，虽然当时是不觉着的。这不像物理老师把几个学生叫到办公室，综合地说了几点问题，又语重心长的规劝，他毕竟是副校长，说出的话多少有着官样文章的味道，自然会联想到利益，学校的利益。叫去的那几个学生又都处在边缘地带，起伏不定的，临场发挥若好了，便可以上重点高中，学校的升学率也便多了。那个时期，各科老师几乎都放弃了对所谓差生的管教，座位的排序在不经意间也变得优劣分明，代数课上哪怕是吵翻了天，老师也不会说一句半句，继续讲她的课，心里明镜儿似的，那些要升学的势必竖起了耳朵，何必浪费时间在维持秩序上面呢。化学老师不同，她会管也会顾及，甚至会恨铁不成钢的拿擦子敲着黑板，说：不要说话了。截然不同的态度，并没有一定的对错标准，而且回想从前，认为化学老师好，也不是因为这一点。假使没有自身利益的牵扯，也不会有那样敏锐的洞察力，去观察身边无关紧要的人与事。说洞察力可能有些夸张，不过就是感受罢了。
　　那时候流行补课，自然是老师赚钱的好机会，尤其是寒暑假，都是一拨一拨的，热闹极了，每一拨总有十来人，无外是做做练习的卷子。说到底，是看着学生做功课，那有自觉性儿的，是用不着。补课真正可以得到效益的是那种一对一的，最多不能超过五个人，可是孩子，又懂什么？借着补课的机会与同学一起玩儿，乐不得的。家长们多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自然也是舍得花钱的，流水似的，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在几何老师家里，躲到房间与朋友说体己话，就那么混过一节课，钱是要照常付的，不会想到浪费，只会沾沾自喜的认为是又逃过了一节课。小孩儿的心思，终究不在学习上面。可是老师明明看到却没有出声儿，未免太过功利了。从初一到初三的补课，均是按小时收费的，一个假期，出去的钱是以千为计算单位的。其实是该有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思量，可还是不会去想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道理，或许也是成了流行，便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去化学老师那里的时候又不想着这理所当然了，可能是事出意外吧。记得有一天朋友说：化学老师中午给我补课，她问你过不过来听？就那样的进了办公室，算上我也不过三个人，自此每天中午都去，从头至尾也无金钱的概念，仿佛是理所当然，另一种的理所当然！多少是没心没肺的，连言语上都没什么表示，这也是在所有的补课中，唯一的无偿。朋友的妈妈是学校的老师，后来谈及过补课的事儿，说是化学老师拒绝收费，给小孩子补补课，这没什么的。许多事情，身在其中往往是稀里糊涂，要时间来褪去朦胧，渐渐的明了。所以初中那样多的老师，最感激的倒是这一位，也是无关补课，真真是中考前的那一句话。虽然上了重点不见得是这句话的功效，可在心里，总是被关心的安慰，似乎是一种鼓励，又像是一种信心，是起到了激励作用的。
　　从来不是乖学生，生物课玩圣斗士粘纸被老师看到，政治课读琼瑶的《六个梦》也被老师看到，仿佛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业。最厌弃的是语文课，跟这科的成绩不好多少有关，以至于闹到不写作业来发泄情绪，宁愿不要模拟试卷也不写作业，还振振有辞地说：大不了去借一份复印。年少疏狂，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师每每要讲卷子了，就开始翻书桌，认认真真的找，一张一张的找，其实是没有做，空白的卷子不好意思拿出来，索性忙乱的来装个样子，临了找不到便与同桌看一份。似乎曾被代数老师看穿过，她还瞅着班主任手上的成绩单说：语文和英语的成绩这样差，显见的不用功。是没错的，前者是一向不理解，后者是懒得背，偏偏这两样如今都有缘，前者是莫名的要用到去写了故事，后者是环境所迫不得不每日都用。人生，好奇怪，抑或奇妙？
　　就像被那些个原本就认识的老师教，难免觉得古怪，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不过还是好的，有被照顾呀！从这点上，也是挺娇的，以自我为中心，一丝的不如意都无法容忍，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才正视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体育老师是其中一位认识的，差不多六岁之前，没上小学呢，两家是邻居，还跟他的儿子一起扮过家家酒。这体育老师是初二回到山下时换的，记得那时他开玩笑的叫班上的四个女生为□□，当然是说她们十分要好的意思，同进同出的，总能看到那四人的影子，其中一个是那位朋友。本来这四人的组合不是这样，只因其中一个从小在少年宫学武术，到了初二便去了沈阳某某体校，便由一个姓房的同学顶替了，孟庭苇还是比较流行的，尽管不比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没有情人的情人节那前儿风靡，也到处是心言手语心电感应第二道彩虹，也就有人说那同学像孟庭苇。还听过另一种说法，是叫她们四美人的，套用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吧。朋友本就秀气，郭属于珠圆玉润型的，拿红楼来说，林妹妹与宝姐姐。对于王却不晓得该如何作评，可能是乾隆在江南初遇程淮秀所谓的飒爽，也可能不是。她们就像一个小团体，铜墙铁壁的，很难插的进去，所以班级里常常在一块儿玩的是施，上海人，班级外是九班的一个朋友，她的名字里面有一个姝字，彼时不认识那字，要不念成妹要不念成珠。出国后读ENGL115，要写paper，也是用了与她的曾经作为题材。第一次写故事时，最先定下的就是女主的名中要有一个姝字，也算是对那段青春，那段岁月，那段友谊的纪念。
　　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书中崭新的一页，仿佛指纹一样，重复的几率几乎是零。所以，人人都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包含着成长里的喜怒哀乐。在磨难中学会坚强，在悲痛中学会忍耐，一天一天，终能茁壮而绿荫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