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裹挟毒药》死去的作者

4、第四章

　　我还以为一个人刻在心中之后无论他怎么变化我都能一眼看出来，可惜没有，他变得很陌生。我下令：“让他上来，所有人都不准动。”

　　士兵们都面面相觑，一动不动，其中既有我的威慑，更有宿命这种迷人的剧情让他们动弹不得，他们都知道将要看到的是什么。德蒙缓慢而笨拙地提着剑朝我走了过来，剑抵在了我的胸膛，我伸手想去拥抱他的肩膀，这使得剑一寸一寸地深入，他迟疑地松开了剑柄，然后又紧握，往我胸膛猛地一刺，我最终抱到了他。

　　还好人不是机器，不会立刻就死，我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借力，我宣布：“我死后立德蒙为伯爵，立我的弟弟为国王。”他贴近我的耳廓，轻声说：“谢谢你，我亲爱的哥哥。”

　　我没有想到，我是被我弟弟杀死的。

　　他说：“你不知道我为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费了多大的劲，巫师的嘴巴太硬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灵魂慢慢地脱离了身体，我看见他转身往宫殿外走，士兵涌上前来处理我的尸体。实在是太戏剧化了，我想这一幕会让在场的人都难以忘怀。

　　对我更是如此，直到死，我都没有再见到德蒙一面。

　　为了纪念我的死亡，全国上下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国葬。我的尸体被抬着绕着街道走，我飘荡在周围，看着我弟弟和父母一脸悲痛的样子。

　　德蒙也在其中，这不在意料之外，为了让这次刺杀事件更加完美，我聪明的弟弟怎么会想不到要把德蒙从拉普国接回来呢。找到德蒙后我并排和他走着，他面无表情地走着，就好像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散步。

　　我不知道德蒙受到了怎样的威胁，不过至少表面上他没有再受伤。我被下葬到皇家墓地，四周都是纯白的石碑，视野开阔而又宁静。而被授予伯爵称号的德蒙却成了一个守公墓的人。

　　最开始有很多人来看我，我的墓前摆满了鲜花，而德蒙却在我墓地周围播下了种子，刚刚发芽，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简直把生活的一半都搬到了我的碑前，做一些手工的活或者看一本书，那本书就是我曾经教过的那本。

　　我想问他，他在拉普国有没有结婚生子，他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死，最重要的是，他是否爱我。

　　这些在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找到了答案。

　　那天他在做弓箭，我儿子很有兴趣地在旁边看，我妻子拉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走，他对做弓箭或者说德蒙本身充满了兴趣。也许所有人还不愿意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被德蒙杀死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喜欢德蒙，和我一样。

　　我妻子端着她的礼仪教养和德蒙说话：“您在拉普国有孩子吗？”

　　“没有，一直没有结婚。”

　　我妻子或许早已听说了他和我的传闻，所以把话题止于此，牵着我儿子的手走了，我儿子频频回头，挥动着他的手，德蒙没有动作，只是笑着。

　　“他和你还真像。”他对着我的墓碑说。

　　我在高处的树枝坐下来，从远处看他微驼的背部和蹲坐的姿态。

　　“我收到你的信了，信上说你的孩子很活泼开朗、森林变成了禁猎区、你的妻子很会做糕点，里面有鲜花的味道……你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摩挲着我的墓碑，缓缓地说，“你都这么幸福了，我就不需要回来了。”

　　停顿了很久，他又接着叙述道：“可你都这么幸福了，怎么会想到给我写信呢？”

　　几千个日夜过去了，我的墓园里开满了鸢尾花，他的头发花白，皮肤皱巴巴的，连鼻子上都布满了老年斑，变成了一个又丑又可爱的糟老头子。

　　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晚上，一个婴儿被遗弃在守墓人的门前，我第一个看到，然后俯下身去，我的鼻子与婴儿的鼻子重叠，嘴唇在他脸上烙下一个不存在的吻。门被打开，我和那个孩子一起，被他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