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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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到剧院的时候是六点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百无聊赖地在报亭顺了一份报纸，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现在媒体想要报道的重点或是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他将报纸塞到了垃圾桶里，顺手就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了一包烟，正想点上的时候，目光却瞥见了要等的人。那个人正向自己走来，金色的短发，粗到夸张的眉毛，橄榄绿英气的眸子，紧抿的薄唇好像在打架似的，一身宛如私家侦探的黑色大衣，表情严肃，这让安东尼奥忍不住笑场。
可是嘴巴里还叼着香烟，他的舌尖抵了抵烟嘴，唾液润湿了之后，安东尼奥还是将香烟取出来，扔到了刚刚的垃圾桶里，手中的火机也顺回了兜里。
“欢迎回来！亚瑟。”他走上前，扬起夸张的笑。
“嗯。”亚瑟先是反应了一下，然后嘴角不着痕迹挑了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安东尼奥百分之一的热情。从来都是这样，热情是安东尼奥的，冷淡是亚瑟的，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好友。
“酒店如果没找好的话，就住俺那儿吧。还有你的行李呢？”安东尼奥疑惑。
“下飞机就把行李带去了酒店。”亚瑟说。
“哦。”安东尼奥应了声，也没说什么。
安东尼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亚瑟，还没到歌剧开演的时间，安东尼奥建议两个人先在大学附近逛逛，亚瑟也点点头。他们是大学四年的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安东尼奥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而亚瑟则回了伦敦，距离他们上次同学会遇见，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歌剧院好像装修换了一个风格？”亚瑟不经意地问道，“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对吧？”
“这个啊……俺也不是很清楚。”安东尼奥挠挠头，他家在城市的另外一头，并不是经常过来，“好像是，有一点。”
亚瑟没回话，也没看他，径直地往前走，越过了安东尼奥往前走去，这让安东尼奥一阵恍惚。熟悉的场景，英国人适当的严肃总是让总是散漫的西班牙人很难适应。比如现在这样，亚瑟总是会丢下他，去研究其他事情，而且都不打招呼的。大学时也是，在一个专业同一个班，却选了不一样的课程，安东尼奥起床的时候，对面的那个床位已经是干净整洁的，他模模糊糊地去叫中午的外卖时，对方已经吃完回来然后去自习室了。安东尼奥也曾经跟随着亚瑟的作息一段时间，仅仅是一周，他就主动放弃了。原因不是其他，亚瑟身边多了一个隔壁系的漂亮女孩，也许只是想跟着学习部部长上课而已。安东尼奥和亚瑟说放弃的时候，后者似乎有些生气。然而冷战了半天，亚瑟就扔给了安东尼奥他的笔记，帮他复习最后的期末考试。安东尼奥为此高兴了许久，抱着笔记亲吻的样子让亚瑟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亚瑟都是外冷内热的家伙啊，安东尼奥抱着笔记想，闻到了墨水的味道。
甩了莫名其妙的思绪，加快了步伐，安东尼奥也算赶上了亚瑟的脚步，站到了亚瑟的左侧。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学城有名的咖啡馆，也是他们那时候经常会来的地方。
“飞机上有点累，喝杯咖啡好好说？”亚瑟的建议安东尼奥自然是赞成的，于是两个人都坐到了咖啡厅二楼。
隔得很好的包厢，又不是完全隔断，用暗金色的帘子和其他装饰物装点的内室，还有几盏燃烧得正好的烛火，袅袅散发着温和的香气。几面精致的镜子将空间错开来，一时间会让人产生错觉，认不清来时和要走的路。不过他们都是熟客，三两步就找到了靠窗的好位置，亚瑟将窗帘挂起来，窗户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对面那所大学的高大建筑和广场湖泊都映入眼帘。只是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只看到金色的灯火，璀璨却不失典雅的街道。那是他们待了四年的地方，两个人看着窗外都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点单的侍应生到的时候，他们才回过神来。随意点了一些甜点，安东尼奥点了咖啡，顺便也为亚瑟点上了红茶。亚瑟刚想说被抢先，他有些惊诧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看了安东尼奥一眼，对方没在看他。
“我记得隔壁奶茶店旁边的涂鸦墙你写过什么话？”亚瑟也没点其他，将菜单还给侍应生，摆弄着桌上的一小盏台灯，突然问道。
“啥？”安东尼奥回道，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脑海里迅速过滤了信息，才长长的哦了一声，掠过白色的墙壁各色各样的话语和字体，就了无声息了。
“我很好奇，毕业的时候你专门跑去写了什么。”亚瑟将咖啡店免费提供的茶水以很优雅的姿势喝下去，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好奇就自己去看啊。”安东尼奥的声音是低了下去。
“可是我刚刚经过的时候已经被整个刷白了，连费里西安诺画的整个边框也刷没了。”亚瑟理所当然地说，“我去剥估计也只剩下彩色的墙皮。”
“俺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安东尼奥冷不防说了一句，“旁边是基尔红色的‘毕业后本大爷也跟小鸟一样帅。’”
“那你写了什么呢？”亚瑟先是被对方的冷笑话冷到，然后他看着安东尼奥说，绿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深色的暗影。
“忘记了。俺本来就记性不好，早就忘啦！”安东尼奥偏开视线，心里像是发酵的苦味啤酒一般。他在苦恼这种奇怪的话题，“亚瑟，你啊！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好吗？”
“……还行。”亚瑟也是放过了安东尼奥，“还有伦敦对我来说是家乡，不是外面。”
又陷入了尴尬的安静，还好侍应生及时地过来送上了甜点和饮品也算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分开三年后的第一次聚餐。
从咖啡厅出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亚瑟抬了抬手看着表，已经七点半了。这回他没有走很快，特意等了下安东尼奥。
不是很有名的歌剧，演员们表现也是一般般，灯光和音响也是中上的水平。安东尼奥一直不喜欢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看赛车都比这来的有趣。还好之前买了饮料和爆米花，大学城的人们也不是那么讲究的，就算安东尼奥带来了不符合规矩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亚瑟，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让安东尼奥停住了所有动作。可是当后者看向旁边的男人的时候，对方压根就没看他，专注看着演出。这让安东尼奥手中的爆米花都湿滑了起来，他感到手心甜甜的粘腻，连口气中都充满了这种甜腻，他直觉亚瑟不会喜欢，因为亚瑟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那大份的爆米花。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亚瑟是会跟他分享小份爆米花的人啊。安东尼奥一口满满的膨化食物，嚼起来也毫无滋味了。
至于歌剧讲了什么，安东尼奥当然没能了解，他一直看着旁边的男人，在对方投来疑惑的线时他把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掩饰自己的视线。结果呛到了喉咙，抓起番茄汁就灌，让亚瑟更加不明所以了。
“安东，你今天怎么了？一直不对劲。”歌剧结束了，他们在散场之后走在人潮的末尾，亚瑟出于朋友的关心问。
“俺啊？没有啊！”安东尼奥连忙说，张开手臂，手指握了一下。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亚瑟是肯定的语气，他笑着，“眼神躲闪的时候，就是你说谎的时候了。都这么久了，连说谎都不会。”
“是吗？俺也不知道为啥啊，也许是最近工作有点累。”安东尼奥匆忙解释。
“那要好好休息。我这两天都不会去找你，有点业务要谈，到时候再联系你。”亚瑟也没想其他，他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背，“再见，我先走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
亚瑟对着安东尼奥招手道别，绿色眼眸这回沉淀了笑意，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黑色的不带任何停留的背影，没有任何附赘，如同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安东尼奥就这么望着他消失在街角。他抬起头，暖黄色的路灯在头顶，可以看到咖啡厅的二楼窗户外面种满了花草，温暖的光透出来，温暖得好像童话里的一场没有苦痛的梦。安东尼奥揉了揉眼睛，觉得有点疼，他伸了个懒腰，想往回走，却停住了，低下头，路灯下只有影子和他对视。他轻笑着，抹去了眼角的湿润。他经过和亚瑟走了四年的街道，经过那一排杉树，经过奶茶店，经过刚刚刷白的涂鸦墙——他走了过去，旁边放着笔，已经快没水了，黑色的写出来是一道难看的直线，到后面惨兮兮的浅色直到没有半点痕迹。安东尼奥想放弃了，可是他还是努力就着最后一点水写出最后的几个字。
Te amo.我爱你。
被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墙壁，墙皮间有黑色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夹层，一模一样的三年前的告白，来自同一个人，对着同一个人。安东尼奥就在墙壁前端详着涂鸦墙唯一的痕迹，他就这么回忆起三年前的时光。基尔伯特在自己左边，弗朗西斯在基尔伯特左边，他在一个很大的蓝色的签名下写下小到不行的”Te amo”，连署名都不敢写，黑色的最不显眼的颜色，就那样堪堪地挤在角落，仿佛在嘲笑安东尼奥。
“安东啊，你写了什么？”基尔伯特潇洒落笔后凑过来，他疑惑地找寻着好友留下的痕迹。
“俺还没写。”安东尼奥握着笔，他踮起脚尖，在能够到最高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大气的字体和基尔伯特不相上下。
“写得好大啊，哥哥的要写的更大！”弗朗西斯凑过来，他有些捣乱地在旁边签下更加大的名字。基尔伯特也不甘示弱，于是最开始的安东尼奥的名字反而不是那么大了。在快离去的时候，在恶友们专心其他事的时候，他飞快地落笔，在另一个角落签上了亚瑟的名字。
亚瑟柯克兰。亚瑟柯克兰和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他们就这样出现在同一片墙壁，中间有一个”Te amo”.
安东尼奥爱着亚瑟，从最开始就是了。安东尼奥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事了，忘记了什么时候这份爱已经根深蒂固，不过那都是昨天的事了。他知道亚瑟只当他是朋友，这就足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次约会和聚餐，还有他根本不喜欢的歌剧，爆米花也是小心翼翼，这已经足够了。安东尼奥有些难过但还是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可以当最好的朋友啊。谈谈人生，谈谈过去和未来，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工作上还有帮衬的时候。亚瑟结婚的时候还会邀请自己，如果那时候自己也没结婚他也许还会让自己当伴郎。其实已经足够了，他是散漫自由的人，从来不贪心。可是安东尼奥又想，他好像又陷进去了这场该死的爱情，他在面对亚瑟的时候从来都不敢那么散漫又自由。真是太悲伤了。
去喝酒吧。安东尼奥想，他独自一人离开街道，和每一个需要慰藉的失恋的人一样。可是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又算什么呢？他有点搞不清，也很烦恼，烦恼了那么多年，如果可以走出去早就走出去了，可是他又不想放弃，期待什么吗？不，他早就没有期待了。
昨日像得到，迟来无去路。他就这么毫无目的地走着，无归途。
-昨迟人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