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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M的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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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人,因为人很可怕。我也不喜欢说话,因为有的时候,人的语言比人还要可怕。
我听不懂那些“为了所有人的性命”里面大义凛然地需要“杀死些什么人”。
我听不懂那些“神圣”里面是要怎样斩草除根地“洗净罪恶”。
我听不懂那些“身不由己”“无可奈何”里面理直气壮地要求“牺牲哪些人”。
我听不懂那些“大义灭亲”里面满是指责的“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听不懂,也说不出。 老头说我就是太聪明,所以才会这么蠢。
一句相当没有逻辑的屁话。
不过脑子有问题的人会说出没有逻辑的话,那是符合逻辑的。老头脑子有问题,所以他的很多话,我都选择听而不闻,比如“要为他的姐姐复仇”,“他的姐姐是傻子,不要学傻子”,“去干翻王朝第一大家族”,“终身都不要踏入京都一步”等等…… 全都是自相矛盾的屁话。
脑子有问题的老头是个永远活在叛逆期的家伙;因为所有人都想要我去死,所以他固执要我活。开心也好,难受也罢;身在天堂也好,身处地狱也罢;不论是怎样活着,他只要我活着。
塞西尔也想要我活着。老头说塞西尔对我比他自己对我好,因为塞西尔是想要我不痛苦地活着。我估计,塞西尔可能是太寂寞了,一个话多的人,可能就想有个话少的人听他讲话。因为老头就是这么一个话多的人,而且他只想讲话,不喜欢听我讲话。这点塞西尔就跟老头不一样了,他会逼我讲话。
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我很有趣,然后他就缠上了我。“缠”这个字是老头说的。老头有一次嘀咕说,那是因为我跟他一样时不时地就会精神不正常,同类相吸罢了。我承认我有病,但我以为这世上没病的就没几个。
我也是想要活着的,我一开始以为有这个想法的自己很特殊。后来见过越来越多的人以后才发现,想要活着实在是一个再朴素不过的原始欲望,不想活着的人才是特殊的,比如小景。
小景跟他们都不一样。小景觉得也许我死掉会更好些,每次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怜悯;“与其像这样不被人们所认同,痛苦地活着,也许死掉反而是种解脱”这种想法怎么看都是小景会有的。小景还对我发出过一起去死的邀请,但被我拒绝了,他不明白,一个人长期生存在周围所有人都否定她的存在的环境里,如果她没有自杀,那么她想要活着的念头就无比的强大。
小景是被我杀掉的。
老头没有告诉我,其实我都知道。虽说是丧失了意识的杀戮,但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
在我醒来嗅到塞西尔身上的血腥味的时候,我很清楚地记起自己试图杀死他。
我想不起来小景是怎样被我杀死的,只记得他瞪大了无神的双眼,没有气息地躺在那里;而我满是鲜血的金属爪上挂着内脏的碎片。
我不怎么回忆一些事,回忆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当我记起自己曾毫不留情地试图杀掉塞西尔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慌乱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确确实实地看到塞西尔颈动脉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咬痕时,有没有产生一丝害怕的情绪;只是突然察觉其实我也是寂寞的,我想要有个人陪我一起活着。
塞西尔毫不留情地向我展示了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他说,“死人不重要。如果哪天我死了,也一样不重要了。”
如果在说完这句以后,他没有再加那句炫耀自己强大的垃圾话,我可能会当场让他抱抱我,但是他说了那句垃圾话,于是我就只想给他一个嘴巴子,但是我没有,毕竟我打不过他。
我怂着怂着就躺他腿上睡着了,一睡着就又做恶梦了,依旧是醒来就忘了。不过也就是那些人,那些事罢了,还能做些什么新鲜噩梦呢?
我朝塞西尔脸上扔苹果核,我还把烤鱼拍在了他脸上,心情略舒畅。
我想活着,人都说活着好呀,但是好在哪里我是不知道的,可能是能朝塞西尔脸上拍烤鱼?没死过,不确定死了还能不能这么干。
在我还没有体会到“思考”的痛苦的时候,我也曾经思考过活着的意义,因为我那时慢慢察觉到自己对于“活着”的执着可能跟其他喜欢活着的人不太一样。
就好像被狠狠饿过的人对于食物都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尽管有时候他们并不需要食物。而我对于“活着”也有着一种莫名却无比固执的执着;尽管我从没找到过我活着的意义。但据说活得好的人,都是找到人生意义的人。
于是我开始思考关于活着的意义,这个时候,我就察觉了,其实思想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于是我很快决定要抛弃思考。我拒绝思考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不去挖掘我想要活着到底是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还是深受老头的灌输,或者只是一种反叛;对所有人都不愿看到我的存在的反叛。我也停止深思长辈们的恩怨情仇,不再去想,我到底有没有要想报复的想法。
我没有想法。我只要活着。不思考,就不痛苦。
然后,我发现,根本不行!!!
只要活着,就能感受到痛苦,所以难道活着的意义就是感受痛苦吗?这样的话,我突然就理解小景了。
不过,我是不会求死的,我还是要活着的。至于活着干嘛?倒也不干嘛,就活着。
说不定,未来某一天,我突然就发现自己的人生意义了呢?诶?这么一说,或许,活着的初始意义,难道是怀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