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师》魔障了

162、司空

　　司空颜静静看着大长老浮空离去，便走向专心致志抢救家主的二长老。司空顾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深居简出的四长老，想了想，跟上了司空颀跟司空颖。

　　“二长老，家主还活着对吧？”司空颜在家主身前跪坐下来，温和的治疗光元素裹住双手，他细致又小心地将家主的脑袋移到自己膝上。

　　“阿颜啊，你来的正好，帮我——”护住家主心脉…… 司空取晴的话断在一半，愣愣地看着家主脖子上突然出现的血色琴弦，家主的表情凝固在狰狞痛苦和不敢置信的交织中。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看见那条血色的琴弦被收回包裹在光元素的手中。司空颜手指轻弹，那根琴弦如电光般又穿入家主的心脏。

　　司空取晴迟缓又怔愣地看向司空颜，他却一脸冷静地朝琴弦中导入了暗元素，然后他平静地看向司空取晴，竟然还温声向她解释，“二长老治疗之术神乎其神。恐怕即使头颅分离，都能连回去。所以只能再毁心脏，以防万一。”

　　司空取晴睁大了双眼，仿佛是在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一般唤了一句，“阿颜？”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司空颖等人尽皆站在司空颜身侧，她甚至看到小颖腕间的银丝蓄势待发。

　　司空颜确认家主心脏被他的暗元素腐蚀殆尽，便收回了琴弦，他将手轻轻放到膝上的头颅之上，替他合上了怒睁着的双眼，“二长老，家主走了，理应治丧；只是家族正逢多事之秋，我想，还是尽早将家主下葬吧。”

　　“嚯～”司空觉风拢着宽大的衣袍从微风中走来，悠悠闲闲地仿如散步，他在一众小辈过分警戒与司空取晴好像看到救星的眼神中，弯腰仔细看了看破破烂烂的老家主，肯定地说，“老家主死了。”完了他直起身，低头看着依旧一脸冷静地司空颜，好像过于理所当然又非常随便地说了句，“那阿颜就是新家主了。”

　　“司空觉风！司空颜杀了家主！他杀了家主！”司空取晴终于丢下破烂的尸体，奋而起立。

　　“嗯，我看到了啊。死透了，取晴你再厉害也救不回来了。话说其实也是旬夜先借刀杀人要弑父的。人家父子俩，不好管吧。”司空觉风打着哈欠，说地若无其事。

　　司空取晴粗粗喘了几口气，盯着司空觉风如鲠在喉，“你天生无情！我就不该与你废话！”司空觉风不高兴了，干嘛又说他天生无情，“你不能自己情绪激动就说我无情啊，你给我下药，我可都从来没对你做过什么。我还那么配合老家主瞎搞这些年，我哪里无情了。”说着很是自我认同地点了点头。

　　司空取晴被气得直吸气，但又因为被提及旧事，羞愧心虚，说不出话来。这时司空颜却捧着家主的头颅跟着站了起来，冷静地说回正事，“二长老，家主他还是寿终就寝的好。不管是被自己人杀的，还是被贼人杀的，都不利与家族，现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又重复了一遍。

　　司空取晴看着他拿着割下来的头颅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寿终就寝，怒火直烧到脑门。“司空颜！我从未想到你竟是如此狼子野心，你弑杀亲长、罔顾人伦！篡取家主之位！为什么啊！阿颜，你本就是下一任家主！为什么啊！”司空取晴骂着骂着就痛哭起来，她不能接受这一天的发展，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一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司空沐突然跑了，司空向晚的尸体出现了又被毁了，司空旬夜彻底走了，家主也死了，她照料长大的孩子们统统站在她对面，拥护着杀死家主的下一任新家主。

　　“二长老，你不明白吗？”司空颜捧着头颅，看起来非常平静，“我不会是下一任家主，因为我只是家主得到寂灭的工具之一。”

　　司空取晴的哭泣卡了壳，“不会的，只要你娶了司空沐。”

　　司空颜略不耐地打断她，“就像司空向晚生下司空彻吗？”

　　“不一样！你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向晚……大家都错了。阿颜，你也喜欢司空沐的不是吗？你们和和美美的。”和美得就仿如曾经的遗憾与痛苦，在新的一代身上得到修正，得到安慰。看呐，当初的一切其实本可以有另一种好的结局，所以为什么反抗呢？以至于只终结在凄凉的死亡中。看呐，顺从不好吗？

　　“哪里会和美呢，取晴长老。”

　　司空颜温和了声音，看着这个还在幻想着万事皆安的女人，一句话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第一任寂灭之主，司空向晚，年二十五，殉情而亡。一个人的短暂又波澜的一生，就这样被几个字概括了，各样穿插其中的秘密就被“殉情而亡”四个字湮灭在历史里。既然他们说她是殉情而亡的，那么，她就殉情而亡好了。

　　司空颜注视着面前神色悲凄的女人，想得很清楚，大长老此去应该不会再回，三长老估计是回不来了，四长老似乎依旧是万事不管的样子，但沐儿毕竟是他的孙女。只剩眼前的二长老，她的治疗之术独步天下，且，心软。况且，老家主一出事，本家就连死几个长老，不必要生出如此动荡。所思所想不过须臾之间，他幽幽地说完一句“哪里会和美呢”，苦笑了一声，看着司空取晴继续道，“的确，你有一样说对了，沐儿……M小姐跟司空向晚不一样。司空向晚只是毁了自己的眼睛，跟她爱的人殉情了。而M小姐，双方相安无事则罢，若逼她太过，她会用她的眼睛，杀死我们，杀死司空家。”

　　司空取晴强行按住自己抽搐的手指，僵硬地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怎么会呢，不会的。她一个小姑娘……”

　　司空颖握住腕间缠绕着的银丝，咬着唇看着二长老。连司空顾都偷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对司空沐这么美好的印象。

　　一个小姑娘？司空颜看着这个跟随家主多年，不曾踏出本家的二长老，她称呼帝国学院的M小姐：一个小姑娘。司空颜仿佛都能看见学院的任何一个学生听到这个称呼露出的惊恐神情，一个从兽域森林里孤身杀出来的小姑娘？一个能直接对同学开膛破肚下狠手的小姑娘？哈，一个从小就接杀手令的杀人不眨人的小姑娘？

　　“取晴长老，你们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了，也没有好好看过每一个人了。家主让你们跟他一起沉浸在昔日的盛世里太久了，他不曾走出本家去看一看外面，也不愿低下头来看一看我们。”他闭了闭眼，按住手中的头颅，重新睁开眼来，“不说这些罢，我只跟你讲一讲眼可见耳可闻的事实。M小姐在帝国学院短短三年，却与帝国八大贵族的继承人们交情匪浅；她是哈伯家新伯爵承认的妹妹，受帝国女侯爵的庇护。她若有事，她的朋友们不会吝啬于提供帮助。”留不下寂灭之主，也不可与她为敌，而且沐儿……司空颜控制住自己的思维，捧着头颅的手稍一用力，他注视着司空取晴，语气掺杂着难喻的复杂，又仿佛是按下了心里的难过，“而塞西尔，联邦的奥涅金，他真的，会为了M发疯，领着军队踏入京都。”

　　“阿颜，你……”眼看司空取晴似乎还想说什么，司空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头颅，放松手中的力道，不动声色地抚了抚刚刚不小心留下的指印，一边换了平静理智的语气，“二长老，大长老说的对，司空家早已盛世不复。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刚刚说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白相国的民生计划遭到大部分世家抵制，而皇族华氏内乱将起。”他停顿了一下，婉婉道出一句，“但多事之秋亦可是我们司空一族重回九霄的机会。”

　　这时罗青走了上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司空取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东院早被本家护卫把守地密不透风，本家众多侍从婢女这么长时间竟不见一人，而家族私军更是没有消息。

　　司空颜最后仔细看了看司空取晴，转身面对众人，抬高了声音，“家主已去，应当大葬。诶，我们本家孤高太久，是时候与各分支重新互通有无，也该与将军府重修旧好了。小颖、阿颀、阿顾，通知所有分支，三日后，家主出殡。”司空颜对着最后一丝刺眼的余晖托举起手中头颅，抬高了声音，“但家主虽逝，吾等应继承长辈遗志；司空一族，必会在我们手中，重现盛世！”

　　“盛世司空！”不知不觉间，罗青已经领着数十护卫亲信围住四周，他们眼神狂热地仰望着金色余晖中的新家主。

　　“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司空颖同样激动地仰望着他，这是司空沐不曾出现前的，他们本家真正的少主！

　　“就该如此，这才是我们的阿颜！”这才对，这才是那个能让他司空颀甘愿追随、俯首听命的司空颜啊！

　　“是新家主才是！”司空顾当即圆滑纠正，胜负已定，他利索选定新的生存之道。

　　“是！家主！”罗青与院内把守的护卫亲信齐声高呼。

　　司空取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踉跄后退。司空觉风不计前嫌地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倒。她迟钝地看着司空觉风，喃喃了一句，“原来我已经老了很久了吗？”

　　“嗯？”司空觉风打量了她一下，“还好吧，你比我小五岁，才五十六吧。”

　　司空取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走了。司空觉风若无其事地笑笑，一挥手，“老家主下葬了再叫我，困死了。”

　　司空颜看着四长老拢着衣袍，一副病弱模样地散步回他的院子，抬手止住了护卫询问是否要跟上的话，“一切照旧，不要特意惊动四长老。”想了想，“罗青，让音儿去照顾二长老。”说完，他弯腰把老家主的头轻轻放回身体上，“小颖，为家主整理遗容吧。”

　　周边护卫们飞快开始收拾这在短短半日内残败了的东院，司空颀跟司空顾分别去准备丧仪事项和之后他的继任礼。司空逆想必已经和大将军安排人手悄悄跟上三长老以防万一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听见正背对着他乖巧缝合尸体的司空颖轻声对他说，“老家主上寿而逝，乃是喜丧。”

　　司空颜静默了半晌，温和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见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淹没在群山之后，群鸦惊起在黄昏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