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师》魔障了

118、清音寺的雪梅

　　黑色的漩涡骤然静止，然后在眨眼间消散，扬起漫天的雪花，叫人怀疑之前那迫人的压力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半空中，两个缠斗在一起身影，带着一抹血光，重重地摔落在地。
　　M仰头咳出一口血，正喷在死死掐着她脖子的风鬼脸上。风鬼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露出白骨的手指牢牢地扣住M的喉，手腕处却被一把匕首完全贯穿。M握着匕首用力地将那扣住自己喉咙的手往后架去，坚硬的刀刃架着血肉中的白骨，粘稠的液体流水一样淌落在M身上。然而风鬼却好无所觉一般，不肯移动分毫，半面的血，看着狰狞不已。
　　“火玫瑰的杀手令是谁颁布的？说！快点说！”
　　窒息。死亡。
　　M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挪动了一下嘴唇假装要说话，在咽喉上的手略有放松的那一刻，死寂的眼中骤然升起浓艳的血色。一抹虚无的黑影一口咬在那被匕首驾着的手腕上，M奋力一脚踹开风鬼，俯身大口地喘气。
　　风鬼那只早已见骨的手腕已断，切口处却不见血色，反而是一片乌黑。然而不等他再次感受那深入骨髓的痛，地面突然升起土刺，他飞快漂浮到半空，却还是被刺伤了脚踝。不如最初的灵活，但是风鬼依旧侧身避开了罗青迎面而来的攻击；罗青飞身上前，与之缠斗起来。
　　司空颖看着罗青缠住了那个风鬼，咬了一下牙，默默靠近M。一边满含关心地说着“沐姐姐，你没事吧？”掩在袖中的手悄悄触向M的后颈。俯身大口呼吸的M却猛然抬头，司空颖正对上那一双被血色包围的恐怖眼瞳，咧开的红唇露出两颗森白的尖牙；那带着一丝兽性的狰狞神情将司空颖吓了一跳。下一秒，司空颖就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正落在那七人战场中。
　　公孙下惠眼疾手快，几乎在司空颖落地的瞬间就把她卷了过来；下一刻，雪地里就升起一片尖利的土刺。
　　“怎么回事？”金子好战地吃力，现在又莫名被甩进来一个帮不太上什么忙的司空颖，苦皱着一张脸问道。
　　公孙下惠没有言语，却迅速把被吓白了一张脸的司空颖放置到身后，趁着空隙看向罗青那边。他们几人无暇关注旁人，没看见M的动作，只以为是那个风鬼将司空颖甩了过来；心中霎时担忧起那边罗青和M无法抵挡那个风鬼。
　　“风鬼你搞什么？”那三个白斗篷却清楚风鬼从不把自己的猎物扔给别人，便分了些注意力去，却见风鬼已断了一只手腕，满身狼狈，状若疯狂。三人纷纷一惊，其中一人便出声喊了一句。
　　华裳趁那三人分神，红绸卷着疾风飞射而去，将对方狠狠逼退了几步。司空颜配合默契地趁机进攻。
　　那三人今日埋伏已久，却不能一击得逞，如今耗时已久，却还无法重伤他们的目标；又担忧对方的救援赶到，心中已生退意。如今见风鬼理智全无，一心只想杀了那个黑衣女孩，完全不顾罗青对他的攻击，朝着M扑去。三人对视了一眼，戴着银手套的那人猛然以双手拍向地面，逼人的寒气如浪潮一般迎面涌向华裳几人。
　　华裳他们急速后退几步，司空颜与金子好齐齐竖起防御。然而那三人却只看了眼甩开罗青后被一抹黑影裹住的风鬼，神色不改地齐齐转身，几个点跳，就远遁而去了。
　　司空颜与金子好散开防御，那三人的背影已成了白点，消失在那白茫茫的山间。金子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司空颜焦急地想要奔向M那边，却被一脸泪的司空颖一把拽住了衣袖，“颜哥哥，沐姐姐要杀我！”
　　公孙下惠和华裳同时皱眉，并没有任何停顿地朝那边跑去。
　　公孙下惠对司空颖与M都不甚熟悉，只知司空家最近因少主一事多有风波，是司空颖诬陷也好，还是M杀人未遂也罢，罗青是他们的朋友，他不想罗青出事而已。华裳却是觉得是司空颖无事生非罢了，都是女子，因着司空颜的缘故，多有接触，因而对司空颖那话多是怀疑不信罢了。
　　然而俩人没几步就停了下来，面上的担忧之色瞬间褪去，变作了一脸严肃。
　　森然的刀刃一晃而过，殷红的液体迟了片刻才喷涌而出，失去了头颅和手腕的尸体前倾倒在一棵雪梅之下；滚烫的鲜血化开了覆在地上的白雪。没人注意到，源源不断的鲜血统统浸入那棵雪梅的根系之中。
　　喘着气的M慢慢直起身，左手上，尚有温度的血液顺着匕首从刀尖往下淌。凌乱的发丝后，眼中隐约有血色在慢慢淡去。她侧头看向来人，华裳移动了一下脚尖，视线不自觉地落向M右手那一副金属爪下的头颅。
　　几行鲜血还在沿着风鬼那狰狞的面孔从头顶往下流淌，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雪地上，融化出一片洞孔。M用金属爪抓着那颗头颅，转过身来，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斜溅着一串血花，衬着那脸色更加的惨白，没有生机。竟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M小姐？”华裳话刚出口，那颗头颅擦着她的耳边就被M扔了过去；公孙下惠动作不及，清冷的面上，双眉重重一皱。华裳身体一僵，紧接着就听到身后响起司空颖凄厉的尖叫。
　　司空颖忙不迭地把砸到她身上的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甩到一边，抖着双手紧紧靠向司空颜。司空颜淡淡蹙眉，但是见司空颖一脸吓坏的可怜样子，便也没有动，抬头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M，瞧见她面上与衣襟上的血迹，心中涌起一阵担忧，急切地开口问道，“沐儿你可无恙？”
　　司空颖听他只问M安然可否，却不提M对她的恐吓举动，心中更加地难受。彷如是有一团火要烧出来一般，直想把那可恶的司空沐烧地一点灰都不剩。她暗暗抬头瞪向M，却被M那溅着一串血的面无表情给吓了一跳，之前被踢飞时，映入眼帘的那双恐怖眼瞳霎时又浮现脑海，司空颖不禁心底一寒，更加贴紧了司空颜。
　　M一步一步地走近，面前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那双死寂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直直地看着司空颖的方向，这样的视线总让人觉得她看进眼中的不过是一堆砂石。那种不将生命放在眼里的感觉，十分地让人恐惧，和厌恶。
　　怪物。
　　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睛。
　　即使身为司空家的人，即使知道寂灭之瞳的存在，但是被那双眼直直盯着的司空颖，仍旧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司空颖一肚子的言辞被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被那双眼睛盯着，她心中满是厌恶与恐惧夹杂在一起，甚至隐隐生出一股想要臣服的妥协来。司空颜双眉轻蹙，站到了M身前，“沐儿，可是受伤了？”说着，抬手凝起柔和的光元素。
　　覆在身上的光系治疗术带着暖人的温度，但是M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那种逼人的杀意仿佛还残留在身体的各种感官里，提醒着她死亡的可能性。她感觉着萦绕在她身上的满满恶意，浓稠地要将她附近的空气挤掉，几乎叫她窒息。她站地笔直，全身的肌肉与神经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甚至带了点不合时宜的兴奋感，犹如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器。
　　【杀死她！撕碎她！让司空家的血流出来吧！】
　　柔光散去，M努力压下身体中传递出来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但却没有逃过司空颜的眼，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冷吗？”脱下外袍，要为她披上，却忽然顿了一下，将动作改为递。
　　耳畔的幻听消散，M抿了一下唇，旁人看不出变化的眼重新聚焦，直直地盯着司空颖，盯着对方越来越慌乱，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再有下一次，你就是那颗头颅。”
　　司空颜闻言重重地蹙眉，转向身后的司空颖，厉声呵斥，“小颖！”
　　司空颖浑身一震，随即落下泪来，委屈至极地抬头望了眼司空颜，咬牙转向M，“沐姐姐做什么吓我？我不曾做错什么！”
　　华裳与公孙下惠立在一旁，并不多作言语，皆知这该是司空家内部的事，他们不好插手。慢悠悠从后面晃着走过来的金子好，瞪着眼睛看看M，看看司空颖，然后看着司空颜耸耸肩，晃到华裳和公孙下惠身旁去了。
　　那边，并未被波及的音儿红着眼眶，轻手轻脚地搀扶着被风鬼弄断了一根肋骨的罗青，小心翼翼地看着司空家的三位小姐少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无恙？”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氛围，金子好几个转头看去，瞧见一个眉目平静祥和的老和尚朝他们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和尚。
　　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雪地缓慢地走过来，身上没有任何元素波动，一看就是两个普通人。
　　华裳有礼道，“我等无意损坏雪梅，赔偿之事我等必竭尽所能，还望大师勿怪。”
　　那老和尚摆摆手，并不怪罪。身后的小和尚却惊奇地喊道，“师父，这棵雪梅变红了！”
　　其他人朝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看去，亦纷纷惊奇。风鬼尸体倒向的那棵雪梅，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一株艳丽万分的红梅。一树雪瓣玉蕊的花朵统统染上了浓艳的殷红之色，在一众的洁白雪梅之中，分外妖娆。
　　“哎……”老和尚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面上露出一丝悲悯。M一见他这种这种悲天悯人的神色，便撇过头，对老和尚心生了一丝厌恶。
　　“哎呀？这雪梅变种了？”金子好往前蹦跶了几步，十足的惊奇。
　　老和尚轻轻摇头，解释道，“雪梅原为血梅，是山下一梅农用一密法，并辅以鲜血浇灌十年而成，花色殷红如血，我见其血腥杀气过重，便全买了下来，种在寺前，以后山清泉浇灌二十年，方才褪了血色，成了如今的雪梅。”说着又轻叹了口气，道，“然一朝见血，却又变回了血梅。”
　　“诶？这么神奇？”金子好奔了过去，万分好奇地伸手去摸那血梅。原本洁白如雪，可见纹路的花瓣已变做浓郁的殷红，隐约似有血色在交错的纹路之中流转；那冰晶一般的花蕊也被浸染了血色，却如同上等的红玉一般，既温润又妖艳。
　　老和尚说完那句话便看向M，M因那目光分外地不自在，心中又对老和尚那一脸的悲悯之色万分厌恶，冷淡至极地开口说了一句，“本为血梅，多此一举。”
　　老和尚望着M面无表情的脸，那双苍老的眼中仿如看透世事，似能望进人心里去。他打了个佛号，言道，“然而，血梅最初也只不过是最普通的白梅而已。”
　　M冷淡地撇了他一眼，甩了甩手上的匕首，收回到后腰。
　　“阿弥陀佛”老和尚也不再多言，轻叹了一声，招回跟着金子好跑去摸血梅的小和尚，带着一众人去了雪梅林后的寺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