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中间

34、有些往事灰飞烟灭

　　两年前，南宫玉被勒令回南宫门的前一天。
　　在地处西北的墨城北城门口，她遇见了一个人。那人骑着黝黑的骏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卷起满天的黄尘，在略显模糊的视野中，不知为何，南宫玉清楚地看到了那人金属盔甲下有双柔情似水的眼。银灰色的铠甲沾染了不少尘土，也凝固着许多褐色的痕迹，南宫玉知道，那是干透了的血迹，南宫玉同样也知道，在墨城以北苓国与桑国的交界处刚有场战争结束。
　　墨城是通往苓国都城的必经之地，此人必定是苓国的军将，南宫玉望着那人飞扬而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谁都有过年少，那年的南宫玉还是个认为十六岁是很遥远的事情的孩子，只因为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南宫玉的心动了。也许是因为在南宫门中、在江湖上看不见那样一双眼，也许是想要被那样一双眼注视，也许仅仅是好奇那双眼的主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南宫玉寻了过去。
　　在一间玉器店铺的门外，南宫玉再次看见了那个人。那人正仔细看着手里的一根通体雪白的发簪，面上露出一种很天真的笑容，明明是满是胡渣的脸庞，却莫名的无邪。
　　不自觉地上前一步，那人察觉了南宫玉的靠近，在抬起头的时候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冷凝而肃然的眼神，像锋利的兵刃，这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
　　南宫玉不禁觉得刚才城门口看见的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是种错觉。
　　“有事？”那人望着南宫玉问道。
　　南宫玉抬起头回望过去，却被那人身后高悬的金色太阳晃了眼，她心中一慌，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人转身绕过南宫玉就要去牵马，南宫玉在他擦身而过时嗅到了一股清新的铁气。
　　怕那人就此离开，南宫玉下意识的拉住马的缰绳，鼓起勇气高昂起头，睁着明亮的双眼，对那人大声喊了一句：“我喜欢你！”
　　那句“我喜欢你”的声音真的很大，简直穿透了整条街，喊完后的南宫玉面颊飞红，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着一个陌生人喊出了这样一句话的，但是她心中却没有懊恼，有的只是莫名的兴奋与一丝丝期待。南宫玉直直的盯着那个人，盯住那双眼。
　　那双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那人马上皱着眉头很直接的说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风有一刻是静止的，南宫玉眼眶微热，只是紧紧地拉扯住缰绳，盯着那个人不动。
　　那人拧着眉，面上有些为难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擅长和姑娘家打交道，于是也只能站立着沉默。
　　两人便这么静立在墨城的街头。
　　南宫玉打破僵局，声音干涩的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那人眼神微微一暖，嘴角含上了一点笑意，“是个很任性的人。”
　　在这一瞬间，南宫玉明白了在城门处看见此人的时候，他必定是在想念着他所喜欢的人，那种柔情似水的眼神也只会为那个人所流露，南宫玉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再仰起头的时候，已经带上惯常的甜美笑颜，“那我想要看一下那个人，否则……否则你便别想离开。”拽着那匹黑马的缰绳，南宫玉很坚定的说道。
　　那人一愣，估计没想到南宫玉会如此不讲道理，面色一变，似乎就要发火。
　　南宫玉看着那人明明生气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笑得好不开心。
　　此时有一个声音从两人的身边飘了出来，“劳烦两位挪一下地方，店家还要做生意。”那声音暗哑，没什么气力似的。
　　南宫玉一转头瞪了眼了那个说话的伙计，那伙计正懒洋洋的靠在店铺的门上，没有什么精神的看着他们，凌乱的长发，破旧的衣服，唯一显眼的便是那黑发中若隐若现的琥珀色的耳饰，温润而祥和的色泽。
　　和南宫玉正好相反，那人看见这个伙计却面露微笑，“怎么，你出来送我的？”
　　那伙计听到此话，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还没走，耽误我做生意。”
　　那人也不以为意，只是微笑。南宫玉有些不满被人忽视，说道：“反正今天我没见到那个人你就别想走。”
　　那人看着那个伙计笑了笑，突然语气很好的说道：“你现在不就看见了吗？”
　　伙计眯着细长的眼睛没吱声，南宫玉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怎么可能？你不要糊弄人！”其实南宫玉本也就是想为难一下这个人，根本不曾想过这人真的会把喜欢的人带给她看，莫说现在感觉就是这人随便拉出一人来应付她。
　　那人却很认真的点点头，“他确实就是我喜欢的人。”那人走上店铺门口，把那个靠在门上的伙计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很亲密的拥着他。
　　南宫玉抿了抿唇，有些焦躁：“我才不相信，你们，你们两个明明都是男人……”
　　那人峰眉一挑，“都是男人又如何，我就是喜欢。”说罢还未等南宫玉会过神来，便侧首向怀中的人亲吻了下去。
　　南宫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一幕，受了很大的打击，趁她失神的时候，那人轻松从南宫玉手中抽出了缰绳，翻身上马，对着那个伙计一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南宫玉的心中涌起阵阵失落感，等想到再找那个伙计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消失，询问店主，店主也只说不知道。
　　南宫玉看着天边的夕阳，闷闷不乐，最终也还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再后来，过了不到两天，南宫玉便被要求速返南宫门。而回到南宫门后，就是五长老笑眯眯的告知她，她南宫玉被禁足了。
　　也是这个时候南宫玉开始意识到，也许，她离十六岁并不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