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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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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北阁楼的时候,子非不让他再跟着,接过酒坛径自走了。杜青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然后安安静静的回丹院去了,一路上冰冷的风刷得人脸有点发麻。
太阳无精打采的遮起半边脸,呼了口气,把满天白云吹得全身火红。
杜青在院中的槐树下跟抱了床棉絮的绿秀打了个招呼,绿秀顿了顿脚步勉强的弯了一下身子行了个礼就转进杜青所住东厢房。马上就快立冬了,前几日绿秀找来了几个人翻翻转转的把整个院子打扫了个遍,到了今天就开始整理被絮衣物之类的了。
待绿秀收拾停当后,太阳已经跑没了影,天上深深浅浅的一片墨紫色。杜青找到她问该什么时候去百华院。绿秀听到杜青这么问,面色微变,有点吃惊又有点为难的样子,“绿秀还以为杜公子不会愿意去的……”
“你都没问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不想去呢?”应该是根本不打算让他去才会连询问都免去了的,杜青皱了皱眉。
迟疑了片刻,绿秀才垂目俯身,“既然杜公子决定要去,绿秀这就去准备。”
所谓准备就是让杜青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华贵庄重的服饰。
深蓝色的绫罗锦面绣袍,暗花纹饰以极为细密的针线串走在整件长袍上,腰间系有同色系的革带,下坠兽纹白玉环饰。
杜青换好衣服后稍稍吃了一惊,穿在身上十分厚实保暖的衣物在他走动时还是显得很轻逸,随风款款摆动。杜青微微一笑,理顺了头发,踏出门槛,赴宴去了。
夜间的灯火盏盏燃起,点缀着这黑暗的庄园,四处都染上了一片暖色。
走进百华院,更加是满院火光人色,穿梭而行的婢子奴仆们正谨慎的端拿着碟盘,热腾腾的白雾从内室殿堂里弥漫了出来。
走进肆意着酒香茶气的大堂,交谈耳语之声一瞬间消散的不知去向,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杜青,连绷着严肃苍老面容的大长老都把视线从东丹茂身上移开望了他一眼。不过这一瞬间是短暂的,杜青下一刻就被人带到一个靠近角落的圆桌边坐了下来。
这个桌上相较其它桌的比起来太过冷清,空空荡荡的只坐了一个人。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年,有着稍显软弱的眼神与没什么血色的双唇,他正有些好奇的看着杜青。
杜青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始环视四周。
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面孔。
看到了不远处的南宫辉,他神态傲慢的瞪了杜青一眼;他身边的南宫仓翰朝杜青点了点头便又继续跟一旁的南宫傅讨论着什么;南宫傅神情有些激动,根本没工夫注意杜青。
正中上方的一桌上,五长老正笑眯眯的跟一个清瘦的老人倒了一杯酒,那一桌上杜青只认得大长老跟五长老,不过看他们坐了五位老者,应该是南宫门的五位长老都到齐了。
离杜青最远的一桌上面坐的是东丹族的四人,东丹茂的正举杯向他对面的一位男子敬酒,杜青只看见那人的侧脸,有点黑,不认识。
还看到了那三胞胎,正在不亦乐乎的抢着桌上摆着的果子糕点。他们背后一桌坐着的是面色灰白的南宫峤。
没看见南宫玉。
再找一次,还是没看见。不过席间的女子并不太多,而且大多都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往下走的和五十岁往上走的,很奇怪,像是断了一个年龄层。联想到那张“近期南宫门的动态”,杜青想,大概是都被派出去了。
“请问……”
杜青收回了视线,看见面前那个少年有些腼腆的笑容。“请问,你就是哥哥带回来的客人吗?”
这个问题很耳熟,恩,是南宫玉第一次见面时问过的,只不过她可没这么有礼貌。点了点头,杜青温和的笑着说:“我叫杜青。”
那少年眼中一亮,笑的很开心,似乎很高兴杜青能和他说话,“我单名一个琪字。”
南宫琪?杜青听到这个名字后一愣,思索了片刻,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这次南宫玉的后备夫君人选,同时也是他与子非至今被囚禁于南宫门的根本原因。
看到杜青微微拧眉,南宫琪似乎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你……身体怎么样?”
南宫琪重新露出笑容,“你听我哥哥说过的吧,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完全好了。”
杜青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目很惊讶的看着他问:“你已经好了……?”
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呀,陆大夫一直有很认真的帮我调理解毒,在三天前他终于配出解药了。其实这个毒也不是很厉害,只是吐血,身子都没什么损伤,陆大夫说了,我再好好调养一个月就完全没问题了!还有,陆大夫说……咦,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南宫琪发现随着他说话杜青的脸色越来越差,于是很是担心的望着他。
杜青缓了口气,摆了摆手,制止了南宫琪想过来关心他的举动,“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件事情想不通。”
“那,你可以跟我说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我想你帮不了。”冷冷的拒绝了南宫琪。南宫琪笑容消失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喧哗声从门外传来,夹杂着利器破空的声音。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外面飞快的冲了进来,撞翻了两张桌子,桌边的人都迅速的闪开了。整个大堂一片沉静,不少人的剑已半出鞘蓄势待发。杜青也站起来身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个慢慢站起来的蓝衣人。
那人面色森然的站起来,手抹了一下嘴角边的血迹,头发有些散乱,他紧紧地盯着大堂的外面,手里的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杜青认得这个人,他只是皱着眉默然不语的看着这一幕,可他身边的南宫琪没这么冷静,正跑上前去,大声喊道:“哥哥,你怎么了?”
南宫炎看了看紧拉着自己手臂的弟弟勉强的笑了笑,然后朝门外高声说到:“阁下闯我南宫门究竟意欲何为?如果是为那日的事情我想我们已经道过歉了,请不要无理取闹!”
微风动,一身锦绣雪衣的男子神态自若的大步踏进,面上带着杜青熟悉的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柳夕回道:“炎公子这么说岂不见外了,我好歹是你们南宫门的客人,你一见到我就拔剑相向,难道这就是南宫门的待客之道吗?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日的事是哪日的事。”说罢眼神扫过整个大堂,在看见杜青的时候挑了挑眉,又是一笑。
“哼!”南宫炎怒目而视,“你不要装不知道,并且我们南宫门根本没有你这一号客人!”剑再起。
白光划过,金属相撞击的声音,衣衫舞动的风声。杜青只看得见蓝白两个影子在开阔的殿堂中相缠绕。偶尔分开时可以瞥见柳夕若有若无的微笑。
上席的五位长老都稳稳的坐着,南宫朗袼面有恼色立于一旁,南宫峤神态萎靡,闭目养神。杜青左手边一桌的南宫辉早就跳了出来,摩拳擦掌。南宫傅与南宫仓翰的神态尤为紧张,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远处的东丹茂一脸轻松,摆明在看戏,与他同桌的肤色微黑的男子自斟自酌,时不时看这边一眼。
而木、林、森这三个小孩一边睁大眼睛看得入神一边还不停的忙着往嘴里塞着糕点,中间那个塞急了点还被噎着了,灌了两杯茶水才顺过来。
满屋子都是南宫门的人,这个柳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时不是总来无影去无踪的吗……忍不住有点担心,杜青捏紧了拳头。
当南宫炎再次退下来的时候,已经面色惨白、大汗淋漓了,左臂的衣袖也被划开了一长道口子,不过幸运的是这回没再撞倒一片桌椅,而是被满脸络腮胡子的南宫傅稳住了不断倒退的身子。
南宫傅沉声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当日我们三人确实多有得罪,但是实为无奈之举,可阁下今日如此挑衅怕是太过分了点,我们南宫门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柳夕虽然还是面带笑容,可是神情却很冰冷,“我都说不记得你们是谁了,每天找我麻烦的人像苍蝇一样多,我怎么可能记住每只苍蝇的长相。武功没练到家就不要找借口。”
这话真毒……杜青敢肯定在场只要姓南宫的面上全黑了三分,而且还看见南宫炎还被气吐了一口血出来。
浮躁的气氛动荡不安。南宫傅的脸上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正待上前时被南宫仓翰抢先了一步。
南宫仓翰拱了拱手,“在下南宫仓翰,还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柳夕目若琉璃,面色淡然,雪色的长衫不沾染半点世俗尘埃,只静静的站立着就显出别样华贵。长袖一摆,语气平和中暗藏着高傲:“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南宫仓翰隐忍不发,继续问道:“那还敢请问阁下可曾认识钱路这个人。”
提到钱路的名字,整个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连一直在看戏的东丹茂都不知为何凝神细听起来,他身边的三个人也很紧张的盯着柳夕。很多人脸上都隐约透露着某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期待。
柳夕轻轻一挑眉,“原来是为了他……”他垂目想了想,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南宫炎三人,“我记起你们了,在三合屯我与钱路喝了杯酒后你们曾经出现过,说什么希望我能跟你们走一趟好助你们找到想找的人,是不是?”
南宫仓翰面色微红,“那日确实多有得罪。”
杜青很有些吃惊,原来柳夕也曾经被南宫门的人围堵过……不过他武功高,哪像自己和子非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也怪不得在三合屯南宫炎他们看见柳夕时神色那么不自然……
“还敢请问阁下是否知道钱路此人现下在何处?”
杜青心中迷惑,南宫琪的毒都解了,这些人还找钱路做什么?
柳夕很随意的说:“我也不知道。”
有多少叹息声响起,很多人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不满或怀疑的表情交替闪烁。
“那可否请问阁下今日来我南宫门所谓何事?”
柳夕轻皱眉头,“我都说了,我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的。”
南宫傅一声呼喝:“仓翰,不要跟他多话,先把他拿下再说!”
“你们为什么不信呢,我不想动手……”柳夕身影一闪,翩然出现在杜青身后,“要是不小心杀了你们几个人,就又有人要找我麻烦了。”
话音未落,他手扣住了杜青的喉咙,杜青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柳夕一定笑得非常温柔。柳夕说:“你们最好不要乱动,要不然我就把你们这位宝贵的客人杀掉……我想他要是死了,你们整个南宫门都会很烦恼的吧。”
被柳夕冰冷的手指掐住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杜青一点都不觉得他在开玩笑,因为柳夕真的在很用力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以此来显现他的认真。现在的杜青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该死的,为什么老喜欢掐人脖子!杜青铁青着一张脸——缺氧缺的——很是恼火。不过看得出来,拿自己当人质效果是非常好的,因为除了东丹族的几个人一脸困惑,外加南宫琪还有三胞胎脸上那种茫然的表情以外,南宫门上下的人确实都很紧张的没有再喊着要动刀动剑的。连老是笑眯眯的五长老的脸也看起来有些扭曲……
杜青隐约听见有人叫着柳夕的名字从侧门走了进来……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视线也很模糊,最后留在视线中的是一抹赤红以及一张苍白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