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幸福（重案六组·斌勇）》冰の物语

2、年夜饭

　　下了立交桥，拐个弯就看见一片旧式住宅楼，王勇家就在其中。

　　周志斌在王勇家楼下停好车，慢慢关掉暖风，估摸着王勇差不多能够适应外面寒冷的空气后才叫醒他。

　　王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这哪儿啊？”

　　“勇子到家了。走，我送你上去，正好给咱妈拜个年。”

　　王勇打开车门，冷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周志斌看见了赶紧要过钥匙，打开楼门儿把他推了进去。

　　上了二楼，楼梯右手边就是王勇家。

　　铁绿色防盗门正中间倒着贴着张大红福字儿，王勇一看就明白肯定是郑一民他们来过了。

　　王勇妈打开门见是儿子马上就红了眼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志斌看着王勇妈难过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儿。看着王勇妈，他就想起自己妈，可他家毕竟还有他爸、他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即使家里有事还没等他知道就已经解决了。

　　但王勇家不一样，王勇跟他妈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就只有他们母子俩，自从王勇干上刑警，王勇妈就整天担惊受怕，赶上王勇半夜执行任务，王勇妈更是整晚睡不了一个好觉。就连生病住院，都指不上王勇，前段时间还是自己偷偷买了些补品去医院探望的她。

　　“妈您别哭啊，勇子这不是回来了嘛。大过年的，咱得高高兴兴的。是不是勇子？”周志斌赶紧用胳膊肘推了推王勇。

　　“妈咱进屋吧！”王勇把他妈扶进屋里，周志斌也跟了进去。

　　他正要脱鞋，王勇却一把拉住他，“大斌听我的，赶紧回家，别让伯母等着急。”

　　“你得先让我吃口饭呐，咱俩可都是刚从山沟里出来，这还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呐。”

　　见王勇态度有所松动，周志斌赶紧脱了鞋从他身边挤进屋，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妈，有什么好吃的？”

　　“有饺子，荤馅儿素馅儿都有，我原本想明天让王勇带过去给全组人尝尝，今天你来了，咱们就先吃。”王勇妈对周志斌就像对自己儿子一样。

　　“好嘞，我就爱吃您包的饺子。”周志斌一边搓着手，一边钻进厨房帮王勇妈下饺子。

　　王勇倚在门边，看着厨房里周志斌陪着自己妈聊天哄老人家开心，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他懂周志斌留下的原因，所以他真的很感激周志斌愿意留下“吃口热乎饭”。

　　饺子煮好，摆上满满一桌，王勇从柜子了拿出一瓶白酒，先给周志斌斟满，又给自己倒上。

　　“大斌，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王勇有些激动，端起酒杯就要干。

　　周志斌赶紧按住王勇，“勇子先吃点东西，喝酒不着急。”

　　“大斌你别拦我，这杯酒我必须先敬你，谢谢你一直把我妈当成自己妈。”王勇推开周志斌的手，一口气喝了下去。

　　王勇真挚的情感感染了周志斌，他也像王勇一样一饮而尽。酒一下肚，胃里立刻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赶紧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还不忘给王勇也夹了几个，“勇子快吃啊，要不一会儿胃该疼了。”

　　王勇妈老早就明白周志斌对他们母子那是掏心窝子地好，她也打心眼儿里喜欢周志斌，很多事情她都不敢往深处想，只是有些时候王勇的样子会让她隐约觉得不安。

　　“大斌呐，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吧，你妈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说你这孩子，这不昨儿你妈在电话里都跟我说了，让我帮她劝劝你，抓紧结婚成个家好让你妈省省心。”王勇妈一边往周志斌碗里夹饺子，一边絮絮地拉着家常。

　　“妈，我不是不愿意回家，可我这一回去我妈就给我介绍对象，您说我这相了至少快有一个连了，可就碰不上合适的，您说我有什么辙啊。”

　　“大斌呐，你也别怪你妈，我们这当老人的就怕自己哪天走了剩下你们一个人孤苦伶仃，生病想喝口热水都没人给倒。”说着，王勇妈的眼圈又红了。

　　王勇立刻在桌子底下踹了周志斌一脚，“你看你净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志斌冲王勇咧嘴一乐，突然来了句，“妈，您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勇子孤苦伶仃。”

　　王勇眼睛一瞪，“说什么呐？大过年的你可别咒我妈啊！”

　　“你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周志斌赶紧跟王勇解释，一瞥之间见王勇妈正看着他俩笑得一脸慈爱，他索性打住话题，“嘿，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就祝咱妈健康长寿，妈，来，咱碰一个！”

　　周志斌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也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着，他和王勇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一杯接着一杯地干，王勇妈眼见劝不住了，赶紧把剩下的酒都藏了起来。

　　王勇的酒量一向比周志斌好，周志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王勇的神志还清醒着。他把周志斌连拉带拽架到自己房间，在床上安顿好，又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王勇进了厨房，他妈正站在灶台边偷偷抹眼泪，王勇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水池边默默洗着碗筷。

　　半晌，王勇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儿子啊，你什么时候成个家，妈也就能安心去见你爸了。”

　　这顿迟到的年夜饭，母子二人吃得并不是滋味。

　　收拾停当，王勇把自己关进浴室，好像洗个澡就能连所有烦恼都一块儿冲掉似的。醉意仿佛随着蒸汽被一同蒸发掉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王勇的酒就醒了，他的眼神儿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明，宛如暴风雨洗刷过的天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样清明的眼神耗掉了他多少泪水。

　　推开门，王勇无声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周志斌，他不成家不仅因为他从事着一份危险的职业，更因为在他心里藏着一份更加危险的感情，他紧挨着周志斌躺下，一张单人床挤着两个大男人一下子变得格外促狭，就这样吧，王勇闭上眼睛，身后是周志斌的体温，一转身便能触摸到，就这样吧，他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周志斌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只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似的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王勇在外面听见动静，赶紧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周志斌看见水，才觉出口干舌燥的，他从王勇手里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几点了？”周志斌捂着脑袋问，话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都七点多了，赶紧起来洗洗，吃完饭上班。”王勇接过空杯子，转身出去了。

　　周志斌迷迷糊糊地记得睡着的时候怀里好像搂着个人，可眼下床铺上却分明只有他一个人的痕迹，头痛阻止了他继续再琢磨下去，大概是在做梦吧，周志斌想，只是梦里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的就像在做梦一样。

　　吃过饭，辞过王勇妈，周志斌跟着王勇下了楼。被外头冷风一吹，他的脑子立刻彻底清醒了。

　　早饭之前，王勇就下楼把暖风提前打开了，此时车子里早已没有丝毫凉意。

　　周志斌转了几次钥匙都没发动车子，惹得王勇在一旁打趣。

　　“我说你行不行啊？”

　　“废什么话呀，坐好了。”

　　车子开出不远，王勇就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六组的路啊！”

　　“我这不得回家换件衣服嘛，这一身酒气你让我怎么回组里见人呐。”

　　王勇听了，偷偷在一边乐了起来。

　　周志斌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别墅，王勇每次到周志斌家都忍不住咂舌。这么大房子，别说赚一辈子钱，就算赚十辈子他也买不起。他就弄不明白了，周志斌怎么就放着舒舒服服的富二代不当，非跑去干又苦又累有时候还费力不讨好的刑警。

　　周志斌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妈拉着王勇的手念叨着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

　　王勇皱着脸陪笑，都快把整张脸给笑僵了。周志斌觉得他要再不把王勇拉走，他妈说不定马上就能把姑娘叫到家里来跟王勇相亲。

　　“妈，我们这手头还有案子要查呢，相亲什么的完了再说啊。走了勇子！”

　　周志斌朝王勇招了招手，王勇赶紧站了起来。

　　“那伯母我们就先走了啊。”他脸上陪着笑，脚底下可一点不敢含糊，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好便逃也似的跟着周志斌跑了。

　　“赶紧把那外衣穿上，大过年的别再冻坏喽。”出了门，周志斌赶紧叮嘱道。

　　“你说要不然我就听老太太一回，去相个亲。”王勇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着，似乎真的是在很认真地考虑相亲的事儿。

　　“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看我就知道了，我们家那老太太介绍的人什么时候靠谱过。”

　　听了周志斌的话，王勇绷不住嘿嘿乐出了声。

　　“要我说还不如咱俩一块过得了。”说着周志斌打开车门吱溜一下钻进车里，车子里内暖外凉让他禁不住打了个颤栗。

　　周志斌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却让王勇的心漏跳了半拍儿，他不由停住动作，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诶我说你发什么呆呢，赶紧上车啊。”周志斌探出身子朝王勇催促道。

　　“哦…”王勇回过神儿迅速钻进车子，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王勇的异样周志斌并没有察觉，正如他也没有察觉听到王勇说要去相亲时自己心里涌起的那股子不痛快，只见他发泄似的狠踩一脚油门儿，银色跑车便一溜烟儿冲了出去，卷起一地的新雪在身后纷乱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