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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狠角儿 ...

  •   傅家尧从孙家馆回来的时候,人已微醺,走起路来脚步虽然虚浮,可思维还是清晰的。
      黑暗的深夜,死一般的沉静,通往西苑的石径小道上吊着几只电灯,俨然是傅汉昕白天所为。
      而穿廊里也吊着电灯,门窗上亮堂堂的,警卫刚要开门,门从里面被推开,有两个穿着洁净下人服的大姑娘手脚利索的从门里跨出来,脆生生道:“大少爷。”

      傅家尧愣了一下,抬步进房。
      许以源也随后跟了进去,就觉这摆设都焕然如新,他邪佞心起,特意探进里屋瞄了几眼,见床上是扎眼又簇新的大红描金被褥,这才踱过步子,在傅家尧身前转了两圈,不明意味的瞄了他一眼,示意他瞧向那面颊隐含晕红的两位大姑娘,揶揄着:“这是搞得哪出?红被翻浪、比翼双飞?”

      两个大姑娘也是听到了,面颊更红几分,头随之更低下几分,有一胆儿大的托着茶水递向傅家尧,流转的眼神游移在他俊秀面孔上,甜甜糯糯的说道:“大少爷,是老爷叫我们来伺候你的。”
      傅家尧正是口渴,也不多想,便一饮而尽,恍惚听那姑娘说了什么,可到底是微醺,也没听甚明白,就古板又茫然的看向许以源。

      许以源也正瞧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倒是完全忽视了那娇羞姑娘。
      那姑娘提醒道:“少爷,那边备了热水,沐浴吧。”
      许以源笑嘻嘻的退后一步,挥手道:“还不上去给大少爷脱衣裳,待会好好伺候一番!”
      两个大姑娘像是调教有素,虽然羞赧,可并不扭捏,当下两人并肩而上,探手去扒拉傅家尧军服。

      傅家尧这下清醒了,伸臂挡住大姑娘的手,抬起一双微微湿糯的黑眸。
      两个大姑娘进退为难,毕竟傅老爷是叫她们顺从其美的来‘伺候’,可没说要像窑姐儿那般生吞活剥了大少爷,再者大少爷的眼神像是带着刺,直刺进人心窝里去,叫人头皮发麻又自渐形秽,不由都懦懦低下了头、退了后去。

      傅家尧手肘支在桌上,脑袋歪进手掌里,连连打着哈欠,看着分外萎靡不振的颓败模样,他缓缓道:“刚刚谁说红被翻浪、比翼双飞?”
      许以源蹿前来,笑眯眯躬身作了一楫,响当当的应道:“大少爷,是小的说的。”
      傅家尧眯眼瞧了瞧他,嘴角抿开笑:“小源子鞍前马后跟我跑,出生入死为我干,两大姑娘、赏你了!”
      “好咧!”
      许以源笑得奸诈又满足,两大姑娘面色丕变,就见傅家尧起身朝浴室走去。

      许以源从后面展臂搂住两心神不定的大姑娘,嘴巴一张咬在了一姑娘脖颈上,哈着气低声道:“好姑娘,长得真俊,老子就爱这样的……”
      两姑娘强颜欢笑着作势要搡开他,就被连搂带抱推出门,许以源令一警卫引路,又嘱咐道:“去我屋里,脱干净挤在一张床上,先给老子暖被窝。”

      送走两个大姑娘,从小径上小跑来一警卫,许以源招招手,那警卫立马凑过来附耳低语了一会儿,许以源皱着眉头定顿了片刻,这才挥手叫警卫离去。
      外头清净了,他回到房内,走在浴室门口,背倚在墙上,道:“家尧兄,都探问清楚了,还真想不到,在外边一派儒雅风范的傅老爷,是个大变态嗳。”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来,许以源等了片刻,听傅家尧的声音传出:“说。”

      他这才又道:“就那后院里,养着几个八、九岁到十二岁的小姑娘,你道是做甚用?都他妈是他的禁脔,老王八蛋是个幼女癖啊,就咱今儿见的那位——弄死管家的那个,可能年龄大些,是老变态最宠的,眼见长大了,也没舍得弄出府去。还有啊,听说老变态不走寻常路,偏爱鼓捣些古怪花式,还弄死一些个,都被扔进后院那口土洞里了……”

      他一直嘀嘀咕咕的,也没听见傅家尧吱声,就迟疑的唤道:“家尧兄?在听吗?”
      这次等了很久,傅家尧才又出了声,“恩,说重点。”

      合着他这半天尽是扯淡了?许以源翻了个大白眼,正儿八经道:“这里以往的老人儿都死的死、走的走,打听不出什么了,不过老变态的夫人——听说就娶了这一房太太,还有一房姨太——妈的!我就说么,他为甚只娶两个老婆,就这癖好,娶再多老婆都是撑门面的摆设啊!哦,说到那个夫人,她没跟老变态住一院里,是在西苑隔壁的院子里独居,弄了一佛堂,整日里念经拜佛,既不怎么出门,也不问世事——这倒好,落了个清闲!那个姨太太,是新近娶的,咋咋呼呼,没啥好说的。”

      他边说道着边添加一番自己的胡乱想法,傅家尧倒是一直没开口打断过,许以源听他又是不吱声,就挠了挠头皮,干脆撑开手臂支在浴室门上,道:“家尧兄,原来你家还有土洞那玩意儿啊,你道那土洞是啥,听说是老变态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刑罚,在自家后院挖了那么一洞,娘咧、那洞有六尺深,拿绳子系在人腰上,再推进去,把石头一盖,里头黑乎乎的,关个几天几夜,呵呵,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倒是死不了人,可人就是自己能吓死自己,以前那老变态惩罚一个杂役,那杂役在洞里被关了一天一夜,就受不了了,最后硬是咬断手腕自杀了……还有啊,今儿那孩子,就是被老变态关进土洞里了,他妈的,那洞底还不知道有多少死人骨头呢……”

      许以源原本是个粗糙汉子,既不信神仙更不怕鬼怪之说,可还是冷不防激了一下,毛骨悚然。
      然后他恍惚听见浴室里传出怪异的声音,他仔细听去,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就像是无形的气流中响彻着困兽之争,又像是痛苦之下苦苦又破碎的压抑。
      思起以往在警卫处听说傅家尧夜里睡觉会不时被噩梦惊醒,他心一慌,忙捶那门,唤道:“家尧兄!你怎么样?”

      脚踩水渍的声响后,门吱的被推开。
      傅家尧面色虚白,直杵杵立在那里,满头湿发上的水珠沿着赤-裸的臂膀流下,他手里提着衬衣,穿着长裤,推开许以源顾自朝桌边走,端起茶盏见没水,就去拎茶壶。
      许以源见他怪异,不敢扰了他,见他手指隐约发着颤,壶嘴一歪,倾斜倒出的热茶水一股脑朝他裤子冲去,许以源眼疾手快一把拽开他,那茶壶从傅家尧手里松落出去,在桌上好一阵噼里啪啦响。

      许以源忙按住茶壶,顺手替他斟了茶水,又递过去。
      傅家尧坐在椅子上,伸手接茶水,又被许以源抽回去,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又送在他手里,见他咕嘟就往下喝,许以源叹了口气:“家尧兄,不是我说你,有时候吧,你这人不太会照顾自己,你看、喝个茶水从来不懂得冷热,等烫了嘴巴,哪次不是把身边人骂个半死——孙将军今儿在席上说的对,你该娶个媳妇儿了!”

      傅家尧面色仍旧苍白,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喃喃道:“我不娶媳妇。”
      “那你干啥?”
      许以源讶异道,差点跳了脚。
      “报仇。”
      傅家尧如是说。
      头顶电灯打下一片阴影,越发衬托他眼眸深重,而隐匿在他眸底的,是亢奋的灼气,甚至连许以源都感受到了那奇妙又危险气流的逼近。

      许以源感受到那煞气,盯着他,缓缓重重道:“杀猪焉用宰牛刀,老弟我这就去替你宰了那老王八蛋!”
      傅家尧好似累了,又把脑袋歪进了手掌里,淡淡道“我自己来。”
      许以源只觉摸不着他心思——既然是面对家恨,那就该逮出那老混蛋千刀万剐了,那才快意!何以这般磨磨蹭蹭?
      傅家尧瞥了他一眼,道:“一刀子、一梭子子弹下去,他痛快了,我憋气着呢!”
      许以源忍不住笑出来:“你有理!”

      许以源瞄瞄傅家尧,见他仿佛在思忖着,不好离开也不好惊扰,就坐下来捡了盘子里苹果吃。
      他吃得声响大,跟老鼠啃一般,傅家尧忍不住瞪了他,道:“被窝早暖好了,还不去?”

      许以源是挺挂心那两水嫩大姑娘的,可还有一桩子事更为好奇,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就抓耳挠心的难受,于是索性提了出来:“家尧兄,你……被关进过那土洞?”

      傅家尧原本松懈下的身子猛地一怔,脑袋被挡在手掌里瞧不清楚神色。

      许以源心里犯了嘀咕,苹果从嘴边移开,又狠狠撞向自己脑门——自己怎么这么嘴贱问出这话!
      傅家尧果然是被关进去过的,他低低哼应了一声,许以源就悔恨不已了。

      缄默的两人之间一片死寂,那电灯光芒在室内洒下一片金沙堆砌成的空间,傅家尧的半个身子就沉在那莹润的金沙里,湿发里抻出的手指修长又干净,却抹不掉他捱过的一断鲜为人知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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