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曾经拥有的辉煌，转瞬即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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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月节一过，原本未尽的夏意彻底隐匿起来，等待着来年春光大盛后再卷土重来。
人说秋雨缠绵，可八月廿一的一场雨并不是那么的温柔。有颇为张狂的秋风打头阵，雨水也显得肆虐了些，虽仅是一夜，清早起来满眼尽收的便是一派草木颓然之象，特别是金乌城北“惊风戏雨”镖局门前的那两株榕树，昨日犹是傲然挺立的枝叶，今朝已然被风雨蹂躏得垂头丧气，精气神全无。
在镖局最幽深之处，也就是住着家眷的内堂，此时安静的有些不寻常。虽然时辰尚早，但往日里均已有女眷起身梳洗，厨房也已开始着手准备早食，可不知为何，今晨却无甚动静。
可要说全无声响，倒也不是，这内堂某屋隐约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听那声音像是个女子，但有些闷闷的，仿佛藏在被中暗自伤心低泣。
“夜儿，夜儿。”循着声音而来的是个石青色长袍的男子，他人还没到那屋前便忍不住轻唤了两声，走近正要抬手敲门才发现屋门竟是大敞着的，他口中所唤的那名女子此刻正伏在窗边案上抽泣。
男子一愣，继而有些紧张的走上前，又连唤了几声，谁知女子却还是只知哭泣无其他回应。“夜儿。”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子肩头，衣襟和袖口上绣着的飞云流波般的纹路和腰上羊脂白玉材质的坠子一时间相映生辉。
“啊！”叫夜儿的女子猛地抬起头，一双眼惊诧又疑惑的望着面前的男子，脸上泪还没干，眼里又有些滚了出来，她忍不住抹了一把，怔了一怔才讶然叫道，“我怎么哭了？！”
男子看夜儿表情不似作假，便知她应是睡着发梦才会有此行为。知她没事，虽是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多少也明白她定是为了近日发生的事情千思万绪，才在睡梦之中忍不住哭了出来。
夜儿这人他很是了解，由于是“惊风戏雨”老镖头黎涛的独女，从小便担负着继承家业的担子，所以不似其他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事事有旁人操劳。人虽然长得秀秀气气，却打小把自己当男孩子看，读书习武不落人后。说她性格要强，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多半是她要在人前扮出个摸样，让老镖头放心，所以至今便养成了习惯，即使受了再大委屈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不会哭，不是不想哭，而是真真正正的“不会”，仿佛是时间久了已经遗忘了这项技能。
其实她的真实性格怎样，他都忍不住快淡忘了，依稀记得儿时的她总是笑得比春花都灿烂，虽然时常是傻笑。可是后来她总是要强迫自己成为老镖头心中标榜的那个形象，渐渐的，曾经的那个她在全镖局上下人的心中便慢慢模糊起来。
“哥，你在发什么呆呢？”黎夜雪站起身子，一只白皙的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看到他回过神才收了手，久违的微微一笑。
被她唤作“哥”的男子叫叶赫卿，是老镖头拜把子兄弟的儿子，因从小一起在镖局长大，二人感情犹如兄妹，黎夜雪便一直以“哥”相称。
“没。阿笙回来了，我来寻你，没想到你竟在此……”叶赫卿顿了顿，深知梦中哭泣这事若是从他嘴中说出她定是要不乐意的，便转了口风，“在此睡着了，门窗都不晓得关上，也不怕着凉。”
听到此人名字，黎夜雪的眉头一紧，语气立时冷了起来：“他怎么不直接来见我？”
“你那脾气，我们还不知道么。”叶赫卿仿佛一早料到她会是这反应，刻意放缓了语速，轻声劝道，“你且看在我面上，莫不要全都怪责于他。”
黎夜雪勉强“嗯”了声，虽可看出是百般的不情愿，但想来不会做出太过激的行为，叶赫卿这才领着她来到了镖局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有个十八九岁年纪的锦衣少年正不安的踱来踱去，忽地看到叶赫卿与黎夜雪二人走来，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啪！”
饶是叶赫卿平日对敌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没想到黎夜雪竟会上来二话不说就先给了那少年一巴掌。
少年亦是被这巴掌打得一懵，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就只挤出了两个字：“阿姐。”
“百里少侠，还知道回来啊？！”黎夜雪冷着脸往太师椅中一坐，双目便像箭般刺在了少年脸上。
这少年名叫百里玄笙，其父与老镖头乃是连襟，所以黎夜雪是他表姐，加之其父母过世早，自小便由黎夜雪之母桑秋茹抚养长大，所以一向视夜雪如亲姐、视姨母为亲娘。
“我……”百里玄笙心知理亏，也不敢多说。
“镖局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倒是一心只记得把你那好妹妹先藏起来。”提起百里玄笙的妹妹，黎夜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作势又想起身给百里玄笙一掌，好在叶赫卿这次有了准备及时拦下，她这才稍稍平静了些又坐回椅中。
“毕竟瑟儿是我亲妹，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瑟儿……”
“你给我住嘴！”黎夜雪一掌拍在座椅旁的案几上，顷刻间杯盏被震得弹起又落下，倾倒出了一滩茶水。
叶赫卿眼见黎夜雪着实火了起来，胸中一番琢磨，忙指着百里玄笙呵斥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已经核实的事情，你休要再为她推脱责任！不然就由你来替她担下这所有的罪责！”
叶赫卿平日里一向待人温和，几乎没人见过他发脾气，这番话一出口倒是让百里玄笙和黎夜雪均是一愣。
“……”百里玄笙张张嘴，想稍加辩解的话还未出口就看到叶赫卿背对着黎夜雪冲自己使了个眼色，顿时领悟其深意，便乖乖闭上了嘴。
趁着黎夜雪还未回神，叶赫卿已退回她身侧，一双手往她肩头一搭，示意她尽量平心静气，声音犹如浪花轻抚般的道：“我想阿笙也是情非得已，你想想，我们几人一起在这镖局中长大，就算当真被你捉回丹瑟，你又能下如何的重手呢？”
黎夜雪并非完全不通情理之人，要知这丹瑟不仅是玄笙的亲妹，也是夜雪表妹，若非此次因她一人而让整个镖局命悬一线，黎夜雪也必定不会如此恼怒。可正如叶赫卿所说，夜雪心中自是有此顾虑的，若要给全镖局上下一个交代就须拿她问罪，可这个罪该怎么问呢？！
“你记住，今天看在哥的面子上我不撵你滚蛋，可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的好妹妹，连名字都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黎夜雪目色凛然，声音不大却字字分明，话虽霸道却也让百里玄笙无从辩驳，“从今往后，她与你、与我、与整个‘惊风戏雨’再无分毫关系！”
对于口硬心软的黎夜雪而言，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心知肚明的百里玄笙不再言语。其实他又何尝不难过、不痛心，镖局的生死存亡在他看来并不比自己的性命轻几分。
穿堂的风带进来几片院中被刮落的树叶，如同这偌大的江湖，总有一些势力由盛到衰，只是落叶来年尚能滋养新枝，而那些陨落的势力就不知何时才能东山再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曾经拥有的辉煌，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