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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留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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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留书
牢狱中,太医正守着昏迷不醒的屹之,六神无主地坐在一旁。
允业几步向前,一把拉开了太医,搭上屹之的脉搏为他诊脉。他看了看屹之的额头,那儿还有一个大口子,在不停渗出血来。
“这是怎么回事?血都止不来么?”允业咆哮道,怒视着一旁的太医。
“陛下,我们尽力保住了罪人郑屹之的性命,可还是……”
“别吵!”允业大吼一声,暗自提醒着自己冷静。他用指尖感受着屹之的心跳,那心跳虽是微弱,却仍是均匀的。
屹之还活着,屹之还有救,只要他活着,就有办法。
“命是保住了,但……”一旁的太医看见允业这样焦急,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缓缓地开了口,要坦露出实情。
“说!”允业低低地吼了一声,用余光怒视着太医。
“郑屹之他……怕是醒不过来了……”太医低低地说道。
“胡说!!!”允业陡然间怒吼了一声,他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太医们,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是一群没有本事的庸医,“你们医不好他,我来医!我倒要让他醒过来,让你们看看!!”说到这儿,允业一把将太医手上的药盒掀翻了,对着太医们大喊,“你们出去!!!!”
太医看到允业暴怒,便急忙退下了,离开了牢狱。
允业逼着自己冷静,可他的手指已颤抖得不听使唤,摸不准屹之的脉搏了。
他不再诊脉,而是看着屹之,屹之的眼睛闭着,却还在颤动他对着昏睡的屹之看了好久,久久不愿离去。惠娘说过,人昏睡着便有醒来的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还有能力去唤醒屹之。
允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神智不清了。他想到了方才屹之对着他伸出双手,那分明是要与他作最后的拥抱,可他却拒绝了,逃避了,他自己怎会做这样的事呢?!
想到这儿,允业将屹之的头紧紧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着屹之。他一边擦去屹之额头上的血,一边托着他的身体。
“你方才说要抱抱我……我现在就在这儿呢……屹之!我抱着你呢!”允业已是懊悔得泣不成声,“以后我就这样抱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快醒醒啊……屹之?”
允业的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打在了屹之的脸上,“我们远走高飞吧,等你醒来,我就带你离开!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天天待在一起……你快睁开眼睛吧……”
允业再也说不动了。此刻的允业,已完完全全地明白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屹之醒来,他便愿以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他要带屹之走,离开皇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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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业已回到了寝宫。他已叫人备好了马车,候在了宫外。
他知道,惠娘的居所有一处难以发觉的密道,他要带着屹之,从那条密道出去。
“来人,笔墨纸砚侍候。”允业吩咐着下人,声音却是十分焦急。
不消一刻,笔墨便送了上来。
允业未多想,便提笔疾速书写了起来。这封信仿若是构思了多年,写时竟是一气呵成,笔落字成。
“子扬,屠将军,见信如唔,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可如今,允业还是做不到无情,允业本就是无能之人,心中从不曾装有这天下。”
允业提起了笔,顿了顿,他的心里萌生了一丝歉意。他对不起屠为锋,更对不起日日陪伴他的付老师。想到这儿,他继续提笔写了下去。
“如今思慕之人垂危,便更无心打理这江山大业了。见此信时,我已将郑屹之运送至城外。我不想让我的软弱沦为臣民的笑柄,也不想让二位的清明再因为我蒙羞。我知道,此时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愧疚两字了。允业有负二位,尤其是老师,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切勿再为我伤心了。”
允业看了看方才写下的字句,那一字一句已将整张纸填满了。他吩咐着,又叫下人递了一张纸过来,将两张纸铺平了,立下了诏书,盖上了龙印。
“如今皇位已空,我已立下两份诏书,一份将皇位授予屠将军。屠将军是助我收复天下的将军,众臣一定不敢不从。”
允业突然又想到了屠为锋,这位冉恒国的老臣,脾性却是最倔,他兴许不愿承袭这皇位。想到这儿,允业又提起笔来,将自己另外一个打算写了进去。
“倘若屠将军不愿,我还有另一封诏书,藏于泰兴殿匾额之下。这一封信上所书的,是将皇位交予我的付老师,付子扬。”
允业的笔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他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他的付老师,心里隐隐有些伤感。他又沾了沾墨水,将这书信续到了最后。
“老师虽未有皇族血脉,但有了我的诏书,加之屠将军的辅佐,众臣却是不得不从。以付老师的才智、博学,一定能平了这天下的悠悠众口,治理好这江山。”写到这里,允业顿了顿,另起一行,在信的末尾留下了一句。
“子扬,允业走了,多保重。”
允业将笔放下了,他看了看自己留下的书信,这是他在这皇宫里最后的音讯了。他端详着这两张纸,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了起来,放在了两纸红笺之中,置于砚台之下。
夜深了,风也刮了起来。允业抬头看了看寝殿外的圆月,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圆月之日,却是人散之时,当真是命运捉弄,不堪回首。
宫里太监已来报了,告诉他一切已经备妥。允业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去了惠娘的居所。
“郑屹之也已安排好了么?”允业问道。
“是,奴才都安排好了,载着屹之的马车就候在密道里。”
允业走近了惠娘的房间,看着那房里熟悉的景物,他又想到了他的惠娘。他的心里萌生了歉意,却又不得不回避。
惠娘,允业对不起您,未能为您报仇。但……倘若允业过得快活,想必您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吧。
允业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漆黑的密道,又回头向着宫里望了一眼。
父皇,母后,允业无能,终不能将心给予天下。允业愿终生从医,不再踏足这皇宫之内。
成也是缘,败也是缘,他一路杀来,却终与这皇宫没有缘分。他的心是那样小,不堪这样沉重的包袱,只想着与屹之远走高飞。
风起了,允业将密道的门合上了,他深吸一口气,驾着载有屹之的马车向那黑漆漆的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