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已尽二》深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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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有劳您帮忙了，多谢！”京年说起客套话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孝和暗自发笑。
　　京年挂了电话，放回去，看见孝和在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让他心情也格外的好，伸手拨乱她的头发，问：“傻瓜，笑什么？”
　　孝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笑你啊！”
　　“我好笑？”他说，“那以后天天让你笑！”
　　“原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她表示“惊讶”。
　　“不然呢？”他反问。
　　“我以为你只会命令人！”她说。
　　“怎么可能？”他好委屈地不服。
　　“你看起来总是有棱有角。”孝和反驳。
　　京年大笑。
　　“你笑什么？”孝和问。
　　“你就是这么看你老公的？”他问。
　　“不然呢？”她反问。
　　孝和的这个反问是在肯定她自己的看法，还是变相承认了京年是她老公。京年的眼底藏着笑意。
　　“你觉得有棱角好，还是不好呢？”他问。
　　孝和看看还没有拉开的窗帘，往上蹭了蹭。京年伸过手臂刚好搂住她。
　　“有好有不好吧。”跟没说一样。
　　“具体的呢？”他问。
　　孝和摇摇头。
　　京年扭过头看她，搂在她身后的手在她身上抓了抓痒，惹得她一阵瑟缩，瞪他一眼。
　　“有棱角没什么不好，没棱角的球上坡时很容易，下坡时也会滚得很远。”他说。
　　孝和若有所思地看他，问：“有棱角不会很难相处吗？”
　　“劲哥只教你会看人，会微笑，还没教你表演吗？”说完拍拍头，“对对，他一定没教你这个，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惨！”
　　这话背后的意思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么轻松，孝和看着他，揣摩着，这个“表演”是御人之术还是厚黑之学？
　　京年并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所以，你们都是在跟我演戏，还是把我放到台前做提线木偶？”她问，问得直言不讳。
　　京年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一用力将她揽过来，让她伏在自己胸口，说：“你就是孝和，相信我。”
　　“你跟劲和是一伙的是么？”她问，“所以他一直向着你。”
　　京年没有回答，亲亲她的头发，低沉着声音哄着说：“乖，别再想着离婚的事！”
　　离婚？他怎么知道？是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还是劲和？
　　一时紧张，心砰砰直跳。
　　孝和的道行实在不够，尽管一直在成长，成绩也很不错，但也还是不得不承认比起像劲和、京年这样的老油条，她始终都是太嫩！太嫩！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偏偏忽略了京年本身。
　　她完全忘记了京年和劲和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同一类人！尽管，他们扮演的角色不太一样！
　　老祖宗的经验，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京年只是不停地亲吻她的头发：“不用犹豫，不用害怕，什么都不用想，跟着我，安心跟在我身后就好！”
　　“对我好也不能趁人之危！”孝和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的欢喜，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有吗？”京年问，用手摸着她因为害羞还在发烫的脸，“我怎么趁你之危了？”
　　“你未经同意就上了我的床！”孝和“壮着胆子”说。
　　京年笑了，是哈哈大笑。
　　“承认了？”孝和一脸得胜者的姿态。
　　看着孝和这样小女人的样子，郁闷了这么多天的京年终于爽朗地笑了。
　　“你笑什么？”孝和侧着身子躺着，仰着脸问他。
　　京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上你的床有什么不对吗？”
　　孝和顿时没了气焰，嘟着嘴巴嗔怪道：“还是这么霸道！”
　　京年一个翻身压到孝和身上，手臂撑在她头两侧，眼神软绵绵地看着她，温柔的就像是寒冷的冬天里突然出现的一汩温热的泉水，让人没有办法拒绝，不想避开。
　　孝和更加紧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十分没有底气地说：“你起来，我要起床了！”
　　京年没理会，延续着之前的那个话题，问：“我真的霸道吗？”
　　“嗯，嗯——嗯——”孝和回答得心不在焉。
　　京年曲起臂肘，身子往下一沉，离孝和更近了一些，贴着她的耳朵问：“那你喜不喜欢？”
　　孝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
　　“现在应该是喜欢的，以后会更喜欢！老婆——”京年完全沉下身子压到孝和身上，头埋进她的脖颈之间。
　　“啊——”孝和惊呼，“季京年，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是给我老婆盖个章！干嘛大惊小怪？”京年窃笑着，“喜欢的话，我不介意在别的地方也留一个！”
　　“你讨厌！”孝和娇滴滴地想推开他。京年无赖地黏着还要再亲……
　　门铃响了——
　　不停地响——
　　两个人静静地听着。
　　不响了。
　　长舒一口气。
　　开门锁的声音！
　　是陈君绮！！！
　　孝和赶忙推开京年要下床，陈君绮已经直接开门！
　　小夫妻各穿着保守的睡衣同在一间房里，被婆婆不小心撞见，这也实在算不上是个什么事。对于孝和来说就是大事了，因为她还没真正跟京年同房，她的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与京年在一张床上被撞见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陈君绮并不知道这是个误会，只知道开心得笑到合不拢嘴。心想着听了劲和的话让小夫妻单独呆着果然是疗伤的好办法。
　　孝和不言语。京年替她圆场说：“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她不愿意，这不正闹别扭呢么。”
　　“我还以为你去上班了呢，你爸爸说你今天要去开会，我怕孝和一个人在家没饭吃，就过来了。”陈君绮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要去开会么？”孝和问。
　　闵国坤出殡也有半个多月了，京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陪着孝和。
　　一想到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工作，孝和很是过意不去。
　　“没这么早，”京年回答她，“既然起来了就洗洗吃饭吧。”
　　“是啊，是啊，你们先换衣服洗漱，我去准备。”陈君绮找了个借口随手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有他们两个。
　　气氛稍稍有些诡异。
　　“我耽误你太久了。”孝和满是抱歉地说。
　　京年走过去抱住她，轻轻柔柔地耳语：“傻瓜，你才是最重要的！”
　　孝和百感交集，无语表达，不想表达，不敢表达。
　　京年因为孝和展露的微笑满心欢喜，告诉她：“昨天夜里你做了噩梦，我不放心！”
　　孝和只是笑笑，说：“谢谢。”
　　“傻瓜！”京年揉她的头发。
　　“我想见见劲和，不知道现在那些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孝和说，小心翼翼地。
　　“随便你。”京年说。
　　“哦。”她说。
　　京年点头，又亲了亲她，拉着她进洗手间，帮她接好水，挤好了牙膏，才出去……

　　（第五十八章）

　　劲和怕孝和睹物思人，特意将她约在了他们过去常去的那个水边的静吧，一起午饭。
　　两人相邻而坐。
　　桌子上几样素淡的小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每次他们来这里吃饭，劲和都是由着孝和点菜，他只负责陪她吃，等她吃不完的时候帮她“打扫战场”。孝和赖皮不点菜，他也只是点些她喜欢的。
　　最初，劲和带她来这里，还是因为孝和有一天突然对他说的一句话：“劲和，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理由？说来我听听。”劲和笑着问她。
　　那时，孝和十三岁，劲和二十三岁。
　　十三岁的她严肃认真且忧郁地说这样的话，让二十三岁的他不得不认真地关注她的青春期成长。
　　他就是这样的，对她的一切都很上心，从不会觉得她无聊。对他来说，她的任何表现都是对她教育引导的一次机会。他要让她强大，又保护她的单纯，这很难，但他一直潜移默化地做得非常好！
　　孝和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就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发呆或者傻傻地坐着。”
　　劲和没再多问，带着她出门。开着车一路驶向郊外，最后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卧在古镇深处，算是古迹，因着还未开发旅游，又没有宣传，因此环境安静清幽，往来的人很少。
　　河流经过，汇集成小湖泊，水边不乏参天的古木，石子铺成的羊肠小径，到处都是野花，一切都是恣意地生长，没有任何束缚。
　　说这是静吧，也不绝对，其实就是一处休闲的地方，被树木掩映，临水而搭。
　　孝和对这里几乎是一见钟情。后来时常赖着劲和陪她来这里写作业或者就是傻坐着。
　　仿佛只是一盏茶的时光。
　　她就已经长大了，而他并未老去。
　　劲和走那几年，孝和想傻坐着的时候就一个人过来，一坐一下午，从不曾让其他人打扰过。
　　劲和跟她说过，虽然他也喜欢蓝山，但比起咖啡，他还是更喜欢茶。
　　少时的孝和不懂，说是茶比咖啡要苦，而且是老人家的专利！
　　劲和笑说，茶的苦叫回甘，醇香厚重，有经历的人自然会懂的，怎么会只是老人家的专利？
　　后来，长大中的孝和也爱上了茶。美景，好茶，最适合她安静地思考和放空。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来了。
　　孝和的胃口难得的好，一直闷头吃饭。
　　劲和看着她吃饭，眼神里都是欣慰和高兴。
　　刚刚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想要重新开始，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一直沉湎于悲痛很明显是最不明智的一种做法。在这个圈子里，也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你一直在看我，都没有吃！”孝和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劲和说。
　　劲和一愣，笑了。
　　“笑什么？”她问。
　　“你已经懂得了一边自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留意周围的变化了。”他说。
　　“那，这是好还是不好呢？”她歪着头问。
　　“应该，算是好吧。”他模仿着她调皮的语调一顿一顿地回答。
　　“可是你只看着我吃饭自己不吃，这样不好！”孝和说得有模有样，夹着菜放到劲和碗里，“你要多吃一点！”
　　“我不饿。”他说着话，看着她夹菜过来也没拒绝。
　　“不饿不代表就是很饱！你要多吃一点，这样才有能量保护我！”孝和自顾自地继续夹菜给劲和，嘴里振振有词。这些在她平日里常跟劲和撒娇时说的话，此时说起来，感觉总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说不清楚是哪里。
　　“好！那就多吃一点！”劲和眼露笑意，伸了伸胳膊，信誓旦旦地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要不要这样夸张啊？你——”孝和调侃他。
　　“夸张吗？我不觉得！你说得对，我是该多吃一点。”劲和夹菜给孝和。“一起！”
　　气氛轻松很多，不知不觉地，孝和吃了很多。开心的还是劲和。
　　一壶茶，两个人，一下午。
　　又叫了几碟她平日喜欢的小点和茶果。
　　孝和扭着身子伏在扶栏上看外面的景色。
　　湖面算不上宽广，很平静，四周环着树，如果不是因为偶尔有一两只鸟从林子里飞出，这一切就真的是静止的了。
　　劲和深靠进椅背，看孝和，看孝和所看的。
　　有时会坐直身子摆弄一下茶具，给她添茶；有时会剥几粒栗子放到她面前的藤碟里。
　　他们闲聊着，想到哪聊到哪。
　　“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我十三岁。”她说，言语间尽数都是感叹，“十年了！”
　　“记这么牢？”他笑她。他又何尝记得不牢？
　　“怎么会不牢呢？”孝和别过头看着劲和，弯着眉眼窃窃地笑，“那次是因为考试没考好，所以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避一避。”
　　“我知道。”劲和放下茶杯，拨弄着土泥罐子里插的迎春，看似干枯的枝桠上已经相继鼓起了花蕾，还有几朵蕾已经绽开。
　　“你怎么知道？”孝和惊坐回身子，两只手搭在桌边，向前倾着，急切地等待着答案。
　　劲和也双手交握，曲臂拄在桌子上，与孝和四目相对，却与她的好奇截然相反：“因为你很聪明地把那张试卷藏在了书房的电脑机箱下面。”
　　“你怎么会发现？”她是巡视了很久，才选择了那里。因为基本上是没有人会无聊到挪动机箱。
　　偏偏——
　　偏偏那日劲和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残留杯中的水顺着桌子流到了电脑机箱下面……
　　他眼疾手快，抽出纸巾，挪开机箱擦水迹，然后，看见了……
　　紧接着，她就问他有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
　　“因为我是劲和！”他说，轻描淡写。
　　孝和一脸“鄙视”的神色盯着劲和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劲和毫不介意，一脸淡然的微笑，与她对视。在旁的人看来，那满是笑意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毫无杂质的溺爱。
　　“你是如来吗？”她问。
　　“不是！”他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你是芽芽，不是齐天大圣！”
　　孝和嘟起嘴吧趴到桌子上，完全被他打败了：“谢谢你没去找爸爸揭穿我！”
　　“不客气！对于有悔过之心的孩子，我一向是秉持宽容大度的态度！”他说。
　　“可是你既然知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早点带我来？一个人独享清净实在是非一般过分！”
　　孝和攥着拳头，愤愤的样子，惹得劲和仰头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她反问得理直气壮，怒气难消。
　　“我第一次来这里，二十三岁，很凑巧，和你是同一天。”他说，随即又望向外面，十分慨叹道，“如今故地重游，你依旧年轻美丽，我却已经老了。”
　　孝和瞪大眼睛：“怎么会？不要这样说！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多么的雄姿英发，英俊潇洒，不知迷倒多少倾国倾城的美丽少女！”说完，又想起，那个夜里，京年也说过类似的话，真是惊人的相似。
　　劲和看着她在那指手画脚地自说自话，除了笑就是笑：“真有那么好吗？”
　　“你知道我没办法对你说谎的！”刚刚还是一脸忿怒的孝和转瞬间已是满脸呆萌。
　　“借你吉言！”他说，“只是你口中那些美少女就敬谢不敏了！”
　　孝和眨眨眼，了然地样子。
　　他将剥好的栗子放在掌心给她。孝和理所当然地拿过来就放进嘴里。他继续剥下一粒。
　　“可你那天明明是轻车熟路的样子，怎么会是第一次来？”她好奇地问。
　　劲和始终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回答她说：“我从来都不瞒你什么，所以我知道的地方你当然都知道，可是你的口气很明显是想找一个新地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原来你是带着我瞎晃悠！”
　　“我哪敢怠慢？”他解释说，“早前听人提起过郊区有很多地方都不错，所以就‘顺藤摸瓜’，只能说我们运气很好，一次就找到了。”
　　就知道他从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不过，能让他不准备充足就大胆“探险”的人，恐怕也只有孝和了。
　　“一晃十年了，这里好像从没有变过。”她说。
　　“何来如此感慨？”他问。
　　“物是人非，”孝和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失去父亲，眼圈红了，“我们还是我们，他却不在了。”
　　劲和将椅子挪过去。两个人面朝湖面并肩而坐。
　　“也许，塞翁失马。”劲和说。
　　“我会梦见他。”她说。
　　“我也会。”他说。
　　“劲和，如果没发生这场意外，爸爸是不是会因为公司的状况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她问。
　　他没说话，目视前方。风吹来，丝丝凉意。
　　“冷不冷？”他回手从椅背上拿过她的围巾给她围上，岔开话题，故作轻松地说，“春天一到，万物复苏，连感冒病菌也誓死不放过这个好机会。”
　　“可是，我好想爸爸！我只能安慰自己说，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因为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尽数消没而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孝和面无表情，“这样的话，也许突然地撒手会更轻松一点。”
　　“也许是吧。”劲和目光放远，长叹一口气。太多事，不是他想瞒着她，是多说无益，徒增烦恼。
　　孝和歪过头靠在劲和的肩膀，憋在心里太久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劲和抬起胳膊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侧着头用脸颊蹭着她的头，轻轻地说：“哭吧，不用那么坚强。”
　　孝和由默默地流眼泪到颤抖着抽噎，再到扭过身子抱住劲和委屈地纵情痛哭……
　　劲和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这么由着她用眼泪浸湿他的衣裳。
　　也不知哭了多久，感觉脑子里晕沉沉的，才停下来，从劲和手里拿过纸巾擦了擦脸。
　　“去洗洗脸。”他建议。
　　“不要！”她依然抱着他，像是无尾熊一样缠着。
　　他浅笑一下，拿过新的纸巾给她擦眼角残留的泪痕。她仰着脸让他擦。
　　这种场面就像是以前。爸爸妈妈都很忙，只有劲和照顾她，所以她最亲近劲和，受了委屈或者很开心都会缠着他。小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他抱，后来就会去抱他。
　　“芽芽，”他说，“尽人事，听天命。有时候，除了这样，我们别无选择。你说你想爸爸，我又何尝不想？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些年都是在他和老师的身边，被他们细心照顾，悉心地培养教育。到头来，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
　　“你这样说，又让我情何以堪？”孝和说，“如果没有你，也许公司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倒是我，最后才迷迷糊糊地知道，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存在的意义，不在于他做了多少，而在于你做的刚好是别人需要的。”劲和安慰着她，又不像只是安慰，“芽芽，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所以只要你是开心的，好好的，他就很开心了，就是帮爸爸了！”
　　“有你真好！”她又往他身上蹭了蹭，闭上眼睛。
　　“听话去洗洗脸，免得被风一吹受了伤，呃？”
　　孝和摘下围巾丢到他腿上。
　　劲和好脾气地拿起来搭到椅背上。
　　孝和又脱了外套丢给他。劲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拿起衣服抖了抖，挂到手臂上，冲着孝和已经离开的背影说：“快点回来，别感冒了！”
　　他就是这么宠她，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