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梳子·咖啡杯》玻璃梳子

12、凝 视

　　第二天清晨，我红肿着双眼，而黑色的眼圈也明显极了，无心顾及这些，我机械般的梳洗打扮，准备上学。
　　打开家里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水淼家的门，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幅画面：水淼靠着门框，嘴唇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当我家的门打开时，那淡淡的微笑立刻扩大了，目光中的温柔泛滥成灾，然后就是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恋舞，早安！”。
　　想到这里，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可是残酷的现实却顿时让我清醒——迎面而来的只是一扇门，一扇紧紧关着的门，一扇冰冷的铁门……

　　走出公寓，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圣的身影。
　　我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失落。
　　只是挪动着双脚，往学校走去。
　　我不骑脚踏车，是因为我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进了教室，同学们顿时围了上来，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水淼的事情。
　　“恋舞，你还好吧？”
　　“不要太难过了，学长会好起来的……”
　　“放心啦~ 学长是不会舍得离开你的！”
　　…………
　　耳旁都是同学们善意的安慰，而我听起来却丝毫不觉得会好受一些，反而更加难受，仿佛他们都在指责我，说是我害了他们的学长。
　　正当我难受都快要崩溃了的时候，忽然“砰”的响了一声，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扭过头，看向窗边，我也自然的看了过去。
　　只见窗边的座位，一个人的手正流着鲜血，显然是刚刚猛地捶破了玻璃，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昨天悄悄离开的圣。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圣面无表情，垂下眼脸，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垂下头，不敢看他，而他也当我是透明似的，平静的走了过去之后，我的目光便一直追随者他的背影，虽然我自己也想追出去，可是我知道我不可以。

　　“喂喂，圣他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圣干吗捶破玻璃啊？”
　　“天啊！地上好多血哦！”
　　………………

　　刚刚还在耳旁安慰着我的同学现在纷纷议论着圣反常的举动，而没有继续围在我身旁，不停的问这问那。
　　我忽然意识到，圣其实是在帮我解围。
　　他捶破了玻璃，让自己成为大家的话题，救了我。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一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要不要追上去呢？从碎掉的玻璃就可以看得出来，圣受的伤不轻。
　　可是如果追上去了，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就在我犹豫着的时候，老师来了，一进门就说道：“保健委员！谁是保健委员？”
　　保健委员吗？好像是我耶……
　　我迟疑着站了起来。
　　“啊！恋舞同学，快去保健室！刚刚是圣同学吧？他的手怎么受伤了？边走边在流血！校医现在还没有来，你快送他去医院！”
　　“老师~~ 圣刚刚捶破了玻璃哦~~”
　　“老师，碎玻璃怎么办？”
　　下面的同学七嘴八舌的说着，而我却站着不动。
　　“怎么了？恋舞同学？”老师奇怪的问道。
　　这是天意吗？这是上天为我做出的选择吗？
　　既然是这样，无论如何，我至少要向圣道谢。
　　做出了决定，我立刻奔出了教室。

　　气喘吁吁的跑到校门口，我四处张望着，却没有看到圣的身影。
　　到底到哪里去了？我开始后悔刚刚没有立刻追出来，现在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沮丧的回到了校园，不停的埋怨着自己。
　　当我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几天前，我还在这里，在水淼的怀里哭泣，现在却……
　　空荡荡的篮球场此刻显得格外的冷清。
　　诶？那是……
　　忽然，我发现篮球场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背影正靠在篮筐下，我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我悄悄地走到了背影的前面，果然，那个人是圣。
　　“你的手……”圣正靠着蓝筐，紧紧的闭着双眼，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根本没发现我已经到了他身旁，我于是出声道。
　　圣睁开了双眼，想必他听声音，就知道是我来了，可是他只是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去医院吧！”我知道倔强的圣是不希望我向他道谢的，所以，我很干脆的说完，转身就走。
　　出乎意外，圣居然没有任何抗拒，居然真的很乖的二话不说，跟在我的身后。
　　虽然有些吃惊，可是我没有表现出来，至少是在表情上，没有泄漏出任何的秘密。

　　一路上，我们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僵持的气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这也正是我希望的。
　　如果圣在这种时候向我告白，虽然昨天对沁茹说过，不会接受圣，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在面对圣那深邃的眸子的时候，能够狠心的说出违心的谎言。幸好，圣好像因为受伤，而变得有些虚弱，一直紧闭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也无心去想。

　　很快的，到了医院，抱扎好伤口，我们又走上了回去学校的路。
　　在路上，我几次想开口谢谢他，可是气氛却不允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
　　圣似乎一直漫不经心的，又似乎已只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终于，在这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的气氛中，我们回到了学校。
　　走到了篮球场，圣停了下来，我也停住了脚步。
　　“你……”圣开口了，“今天晚上还去看他吗？”
　　“去。”圣的语气不仔细听，就不会发现什么有异常……
　　“哦，那我不能陪你了~”圣说道。
　　“诶？为什么？”我以为圣他是一定会陪我去的，所以非常的意外。
　　“嗯，篮球队里要训练，所以……”圣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抱歉啦~~”
　　“这样啊…………”不知不觉的，我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怎么？那么害怕一个人去医院吗？”圣居然露出了久违的一脸坏笑。
　　“不可能啦！”看到他回复了以前的笑容，我顿时觉得气氛又变成了往常一样，心里轻松了许多，因此，我也用以前和他说笑的口气答道，刻意的把心里的一丝失望隐藏了起来。
　　“你啊……”圣笑了笑，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怎么了？”没察觉到圣的异样，我随口问道。
　　圣不回答，我便望向他，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我，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移开目光，或者是低下头，或者是出声说话，因为我的目光无法从他的双眸中移开。
　　所以我只是同样的静静的看着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是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是和圣一样的……
　　凝视着圣，我不禁回想起昨天和沁茹的对话，以及昨天自己所面临的那些问题。毫无疑问，现在是告白的大好时机，如果圣在这个时候开口，那么，我该怎么办？就算我狠心拒绝，我脸上的表情也早已泄漏出心中的感情。
　　不过，圣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的嘴角泛着一贯的微笑，带着些许少见的温柔。可是……他的眼神……怎么会隐隐透出一丝悲伤……怎么会让我有是在和我告别的感觉……
　　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因为我此时已经决定了，在水淼醒来之前，我和圣只可以做朋友……
　　是的……我不能那么自私……所以……抱歉……圣……

　　『看着恋舞凝望着自己的双眼，圣是多么的希望时间能在此时停止，仅仅是这样微笑的对视，简单的四目相交，他就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偷偷的跑进了心脏的最深处……
　　如果可以，他希望此刻能将她紧紧搂住，告诉她他的心情，他是多么的在乎她，她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可是，他知道，他不可以，他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因为……他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不管恋舞的心情……恋舞也同样不能不顾水淼的心情……
　　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这样看着她，想必以后，也只能和她做“朋友”吧……
　　不过，他会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她，守护着她的幸福，她的笑容，以及，她的爱情……
　　恋舞……我喜欢你……
　　这句不可以说出来的话，他只能在心中重复一千遍，一万遍……』

　　“叮铃铃~~”不知趣的铃声就在此刻响起。
　　两个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是变成了刻意掩饰悲伤的笑容。
　　“今天谢谢你了~”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圣说道。
　　“哪里！是我要谢你才对！”我连忙为早上的事情道谢。
　　“谢我？我做了什么事啊？”不愧是自己选中的人，看来她知道他是为她解围了，他不愿让她内疚，就开始装傻。
　　“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小声着说道。
　　“解围？我有吗？哎，你啊~~~”摆出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圣笑着说道。
　　“我怎么了？”有些不解，我抬头问道。
　　“我捶玻璃可不是为了给你解围哦~~ 只不过是我刚好手痒而已~~ 你可别想歪了！”他一脸的“我说的是真的”的表情，反而让我觉得他是在说谎，而且，这个理由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不过，我想，我的谢意一定已经传达给他了，所以我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喂喂，不要笑的那么阴险啊~~”看到我笑得很得意的样子，圣有些狼狈，不过仅仅只是一下下而已，他又马上嘲笑起我来了。
　　“什么！我哪有啊！”阴险，怎么可能啊~~ 我忍不住还嘴了。
　　“噢噢~~~ 好凶哦~~~”圣装作害怕的样子，叫道。……

　　我们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从前欢笑打闹的日子，那段日子，也许就要成为永远的回忆了吧……
　　就这样就好了，我们只能做朋友……
　　就这样就好了…………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放学之后，我没有叫上沁茹，而是一个人去医院陪水淼。
　　走进病房，水淼依然沉睡着……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安详……
　　我看着他的脸，自言自语道，“水淼……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呢……不用面对让你难过让你受伤让你无法承受的一切……也不用面对该死的我……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呵呵……我会接受你的惩罚……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醒来为止……”
　　说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低声喃道，“醒来后……等你醒来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圣依然维持着“朋友”的关系，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然后，就是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医院看水淼，他也依然没有醒来……
　　不过，我始终都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