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澄》言书月

19、 第十九章 变故

　　“羽熙？！”
　　这一变故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宇文奇一方呆呆的看着左夜一个公主抱把夏羽熙抱了起来。
　　缓了缓，感觉好些了之后，夏羽熙睁开了眼。不过，眼前的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变得异常清晰——
　　“这是——”他惊讶的发现，周围的一草一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毫不夸张的说，他连宇文奇脸上长了机壳痣都能数的清，跟不用说他们身后被安置在轮椅上的夏奶奶。
　　看到夏奶奶垂着头坐在轮椅之上，一根管子连着一个简单的输氧装置。甚至这么冷的夜晚都只穿着从医院里被带走时穿着的病人服，他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左夜距离他是最近的，对他的变化自然也察觉到了“羽熙，怎么了？”
　　“——他们竟然这样对待奶奶。难道你们不知道他是病人吗？！混蛋！”夏羽熙刚刚开口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一跳，围绕在他们四周的花丛开始不停的摇曳，抖动。随即开始疯长。他呼吸一滞，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紧紧揪住左夜的衣服。
　　他有一种将这些人全都杀掉的冲动！
　　左夜紧紧抱着他，“羽熙，停下来！我们马上救奶奶出来，你别激动！”
　　“我——”我要自己动手。夏羽熙也不管自己身体的异状，一心想要就夏奶奶。周围的异动也越来越大。花丛之下的裂缝里渐渐渗出一种黑色气体，很快就没过了他们的脚背。
　　“听我的羽熙。”左夜紧紧抱住他不肯松手，与此同时他看了看脚边的黑气，对夏羽熙道“羽熙！你不可以动用那力量，它会害了你的还会伤害到奶奶的，你听到了吗？”
　　夏羽熙记得左夜平日里说话的语调一直都是冷冷地，不带情绪也没什么温度。接触过之后夏羽熙知道是他性格如此，对谁都一样。熟悉之后，他发现左夜也会笑，也会有很温柔的时候。不过，这么严肃的口吻，是第一次。
　　他回头看着左夜，见对方突然一愣。眼中分明有一丝惊讶，夏羽熙也觉得奇怪，因为他看到了红色——所有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红。并不影响他看东西，却让整个世界多了几分血腥气息。
　　“我怎么了？”夏羽熙茫然的看着前方，鲜红一片——他看到他的敌人正被那些源源不断的花搞得狼狈不堪。有拿刀剑砍的；拥有火烧的；最逗得大概是张天云了，要不上蹿下跳用脚踹要不干脆躲在别人后边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敢直接接触那些娇艳欲滴的死亡之花。
　　左夜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羽熙的话。
　　夏羽熙愣了一会儿，忽然醒悟了过来。现在他没有时间发呆，救奶奶才是最重要的事。他掰开还圈着自己的那双手，然后向着夏奶奶走去。
　　宇文奇再一次拦住他，笑道：“哈哈哈——你以为你还能离开这里吗？你以为我费尽心思把你引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嗯？这里是丰都，离鬼门最近的地方，也是离黄泉最近的地方。原本我是打算等到七月十四中元节那天再现身的。七月十四鬼门大开，黄泉之力最强。一旦你接近这个地方就会被影响，到时候你身上的东西就能被引发，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还是低估了左夜对你的重视程度。他为了救你竟然直接撕裂了空间提前来到了丰都！所以我才说，岑威那个白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不过，同样的，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左夜。
　　那个阵不是为了对付左夜而设的。是我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你还真的天真的认为你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难道你从来就没发现过你身上积聚着浓郁的阴气？我只要把你体内力量的平衡破坏掉，再加上临近中元节这个地方阴邪之力增加一样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为了左夜主动破坏掉了这里的地层，将隐藏在地下的东西释放了出来。嘿——你说，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啊？哈哈——现在，那东西已经被诱发，你就等死吧！哈哈哈——”
　　夏羽熙忍着不适感，淡淡的看着已经发狂的宇文奇。他不明白，这个人疯狂的做着这些是为了什么？那东西是什么？左夜还没有给他讲到这一段，不过也没关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向宇文奇伸手“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把我奶奶还给我了吗？”
　　“你——！嘿！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救啊。她就在我们身后的椅子上。”见夏羽熙没有一丝懊恼和害怕，宇文奇的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发怨毒。
　　左夜见状目光一沉，然后嘴里轻吐出两个字——动手！
　　话音落，便从黑暗中窜出两道影子来。这两个影子自然就是一直暗中跟着他们的铩和珑。夏羽熙则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宇文奇对上的是铩，他曾经听老辈人物们提起过这些人，他们曾经警告他说：这些人是你绝对招惹不起的，更别幻想着你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本事有多了不起，一旦遇上他们，你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最初他觉得那些老头子们是在危言耸听，但是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听劝告了。
　　他还来不及抽出符纸，双脚就已经脱离了地面。耳朵听到的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在跌落到地面的一刹那，他忽然有些害怕了。
　　他忽然从地面爬了起来，对着一步步向他走去的铩叫道：“你们咳——你不能杀我们。这样做是违反公约的！”
　　“哦？”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一片淡然。显然他根本没有把那什么公约放在心上。
　　“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相比而言，废了你更有意思。”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勾起嘴角。然后抬脚踩在了宇文奇的小腿上。众人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接着就是宇文奇杀猪般的嚎叫。这一脚直接把他的右腿给废了。果真是说到做到啊！其他人也愣住了，尤其是钟鸣几个，背后一阵阵发凉。
　　夏羽熙瞥见铩的冷笑，他这才发现铩的性格意外的恶劣啊。
　　接着，珑提着已经丢掉半条命的岑楠与他会和，两人接着向剩下的人逼近。除开张天云外，其他几个青年都背靠着背，形成防守之势。
　　“你们想干什么？”马倩将一把匕首横在胸前，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张符。她瞥了周围还在蠢蠢欲动的彼岸花一眼，又看了看眼前两个来者不善的男人，冷汗直流。
　　珑将岑楠仍在地上，然后伸手取下他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儿擦了起来，上面似乎沾染了些灰尘“我们没时间陪你们这帮小孩儿玩儿。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乖乖的束手就擒，然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家；第二，你们可以反抗，那我就把你们打晕捆起来之后派人送你们回家。”
　　钟鸣几个脸色变了变，他们哪个不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这两种选择无论哪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怎么选？
　　夏羽熙没有再去关注他们的战况，他相信左夜，自然也相信铩和珑的实力。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自己动手，不过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不知道那个什么该死的诅咒被引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他不打算再继续冒险，因为没有必要。
　　穿过战区，他径直来到夏奶奶身边。蹲下身去握了握夏奶奶的手，“奶奶，小熙来接您回家。”
　　然后他将那个输氧用的小瓶子放进夏奶奶怀里，弯腰将夏奶奶抱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住院和消耗，夏奶奶的体重下降了不少。若是在平时，这点儿重量对夏羽熙来说算不了什么。现在却有些勉强。更何况他的手上一直都没好！
　　他转身在看的时候，发现左夜竟然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不禁有些奇怪。从踏进这里开始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接着他便明白了原因。四周的气氛已经有些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正跃跃欲试想要冲出来，而且就在他们的脚下。数量庞大，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也不小。当第一声尖啸声传出时，左夜果断出手。
　　只见他蹲下身来，右手撑在地面上。接着，以他右手掌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快速结冰。范围迅速扩大到整块空地。那些刚刚冒出头的黑色物体一碰到那些冰块不是被融掉了，就是又缩回了地底。总之没有一个成功跑出来的。到最后连土壤都给冻上了，整个一片冻土区。不过这也成功的将那些东西封在了地底，左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场危机。
　　众人隐隐还能听到脚下传来的不甘与怒吼，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夏羽熙看着起身的左夜，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果他仔细看看脚下就会发现，那些冰上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紫气。
　　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钟鸣几个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打算，毕竟对手实力太强，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夏羽熙抱着夏奶奶往回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熙——”已经成为植物人近一年的夏奶奶突然开口说话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夏羽熙愣在了当场，连眼眶也跟着红了。然而左夜却在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张嘴就想叫夏羽熙放手。不过他的行动更加迅速，他要在第一时间把夏羽熙拉回自己的身边。
　　夏羽熙正低头去看，却被人拉住手臂猛地一拽。好死不死那家伙还刚刚好一把抓在了伤口之上，疼痛之下，手臂失了力。眼见着夏奶奶就要掉下去了，夏羽熙正着急，却瞥见一道寒光闪向自己。腰间一寒——那冰冷的东西擦着他的腰而过。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撞进左夜的怀里他依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夏奶奶，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老人手里闪烁着寒光的刀子却在提醒着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奶奶会拿刀子对着我？他不明白，却也担心。刚才他那一松手老人就直接摔在了地上，地上全是冰，又冷又硬。他担心老人受伤，就要过去扶人。不过左夜却紧紧的拉住他不肯松手——
　　“放手！那是我奶奶！”他回头狠狠的瞪着左夜，但发红的双眼却让左夜心疼。而就这一耽搁，夏奶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握着刀子向夏羽熙冲了过去。
　　“啊——”
　　铩和珑见状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抓住了夏奶奶，他们不敢太用力，怕伤着老人。不过，让他俩诧异的是，老人的劲儿还挺大。
　　夏羽熙回头，正对上老人的眼睛——怨毒、憎恶、仇恨，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情感。与那个曾经疼着他护着他的慈祥的奶奶完全不一样。
　　而被撇在一旁的人里，张天云的眉毛已经纠结成了一个死疙瘩。没想到宇文奇竟然会出此下策。
　　最后他走了过去——
　　“张天云！你干什么？”马倩问。宇文奇也抬头看着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词‘叛徒’。
　　张天云没搭理她，径直走到夏奶奶身边，对左夜点了点头。然后他对夏羽熙说：“抱歉。”
　　此时，夏羽熙脑子里乱成一片。即便他已经猜到，现在控制着夏奶奶身体的并不是她原本的魂魄。但是老人那仇恨的眼神依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张天云用定身符定住了夏奶奶，但也只是暂时的。宇文奇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夺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外来的魂驱逐出去。但这涉及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驱逐的结果很有可能夏奶奶会真的死掉。
　　该如何选择？夏羽熙闭上了眼，攥成拳的手指间滴着血——
　　“哈哈哈哈哈——你动手啊！这老太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多养了你几年而已。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呃——”
　　夏羽熙闻言，瞬间睁眼，与此同时。落影化作长鞭将宇文奇卷了起来，落到他的脚边。
　　“我要你给她陪葬！”
　　利剑毫无阻碍的插进□□之中，宇文奇一声痛呼。但接着却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你敢吗？”
　　夏羽熙正要动手，左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羽熙，我们还有办法。别中了他的计。他一死，奶奶身上的鬼魂就会失去控制。那时候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呵——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夏羽熙，你想救你奶奶的性命吗？用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宇文奇坐在地上费力掏出一张符来，在场的只要是懂行的人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一张锁魂符。果然，只听他继续说到“这是一张锁魂符，里面锁着的是谁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也比妄想把它抢过去，因为控制着这张符的人可不是我。要是我回不去，就算你离他相隔十万八千里他也能毁了这张符和里面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你跟我走。第二，自裁。这两个无论你选择哪一个，我都可以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夏奶奶。如何？”
　　这次的选择题比刚才那个好多了，夏羽熙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不过左夜可不会答应。都当他是打酱油的么？！
　　“喂！我说宇文家的小子，你手上的符是真的吗？”
　　宇文奇一愣，“当然是真的。”
　　“那好啊！证明给我们看。”
　　“哼，这也由不得你们不信。”
　　“你好像弄错了。在乎夏奶奶生死的在这里只有小熙一个，我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这话一出，除了铩和珑，其他的人都把目光定格在了左夜身上。他陪着夏羽熙过来，不就是为了救人吗？怎么现在又不在乎了呢？
　　宇文奇也开始冒冷汗，他对左夜一点都不了解，所以如果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话，他这一次的计划就不能圆满成功了。一咬牙，“好！我证明给你们看。”
　　锁魂符里释放出来的确实是夏奶奶的魂魄，不过，左夜看了看夏羽熙。果然，已是泪流满面。
　　“奶奶——”
　　老人的魂魄看着他，慈祥的笑了。
　　宇文奇见差不多了，正要收手，却见对面的左夜忽然消失不见了。暗道一声糟糕，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手上的符就已经到了左夜手中。而他本人也再次遭到了重创。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搞定了，左夜下手也不再留情。仅仅只是一击，即使没有要了宇文奇的命，他的后半生也只有在床上度过了。
　　张天云接过符，然后将夏奶奶的魂从新锁入其中。
　　夏羽熙看着夏奶奶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被控制的那一个，最终还是走向了发着狂的夏奶奶。
　　手摸到的夏奶奶的皮肤是冰冷的——也许是必须要接受现实的时候了！
　　他依然自己抱着夏奶奶离开，不过临走之时他说：“你们以后都冲着我来吧。别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等等——”钟鸣叫住他“你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夏羽熙苦笑着说：“从来就不认识的人，你让我上哪儿去知道他的下落呢？”
　　好累——当脑子开始眩晕时，夏羽熙下意识的动作却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夏奶奶。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付出却不求回报的人。
　　左夜接住夏羽熙，张天云主动上前接过了夏奶奶，“夏奶奶交给我了，你照顾好他吧。”
　　左夜没说什么，抱着夏羽熙眨眼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