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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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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北二环,一路朝着舒旻学校的方向奔去。舒旻一路瞟时间,学校宿舍楼十一点半关门,如果在学校附近吃,自己还赶得回去。
不料车子刚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堵在了西段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整条路都被堵住了,朝前望去,舒旻只能看见一串串闪烁的汽车尾灯。
舒旻的胃起初还好,到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像被人捏在手里揉搓,疼得她脸色煞白。她不想惹人注意,趁着林越诤一心看着窗外时,悄无声息地往角落侧了侧身,一手捂紧了胃。
饶是如此,林越诤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返身望着她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舒旻动了动嘴唇,低声说:“没什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不知道牵动到哪里,一阵痉挛似的剧痛从胃部传来,疼得舒旻眼前发黑,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地揪住胃部,将脸往车背后藏了藏,再想说些什么,可是连开口的心力都没有了。从未有过的剧痛感,带着一种覆灭一切的势头朝她袭去。
林越诤发现不对,急急下车,打开舒旻那边的车门。舒旻本就将额角抵在车窗上,林越诤一开门,她整个人就散了架一般向外栽去。林越诤一把接着她,扶稳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托起来。入目便是她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布满涔涔冷汗的额头,他眉一蹙:“舒旻、舒旻……”
连着叫了她几声,见她连应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毫不迟疑地将她拉出车外,锁上车子,将软瘫着的她拉到自己背上伏着:“舒旻,试着搂住我的脖子。”
舒旻的意识已濒临涣散,好像全世界的一切声音透进耳朵里都成了叫人烦躁的嗡鸣,唯有那锐利的痛是真实的。林越诤背起她往前还没走出几步,舒旻若有若无地呢喃了一个字“疼”。林越诤深知那种痛,一双修眉越拧越紧,略一沉吟,他在茫茫车海里将她放下,拦腰打横抱起:“忍一忍,舒旻。”
说罢,他便抱着舒旻穿过车与车的缝隙朝人行道上跑去。
身下颠簸得厉害,舒旻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在一浪又一浪的剧痛里紧咬牙关。她不知道那一路林越诤抱着她跑了多久,仿佛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长长的一路上,她只听见他的喘息声、咳嗽声以及紧促的心跳声,痛到后来,她有些麻痹了,便连这些声音都漫漶了去,整个世界都溺进一片微弱的白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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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舒旻悠悠醒转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置身医院,而是躺在一个灰色调的房间里。床头传来细碎的声音,她缓缓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相温和儒雅的医生正在给她配药。舒旻挣扎着起身,却被他制止:“还要再挂一个小瓶。”
见舒旻一脸迷惑,他温言细语地说:“我是林先生的私人医生,这是林先生的家。”
舒旻疑惑解开后,顿觉躺在陌生男人家里不妥,掀了被子下床,走到一边的小沙发旁坐下。先前胃里的剧痛已然平缓了大半,只隐隐有些痛,还透着一种空虚感。
医生也不勉强她,将点滴架移到沙发旁,宽慰她说:“不要紧,是你的胃炎犯了,打过了小针,再挂一瓶水,回头我给你开点药,注意养着,问题不大。”
说着,他动作麻利地给舒旻挂上了药水。
这时,已经换了便服的林越诤推门而入,舒旻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他神色如常,表情平淡,只是眼睛里分明有疲态,想是那一路疾奔,连累得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医生见他进来,脸上掬起笑意,热络地说:“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晚点我再给她开点药。”
林越诤点了点头:“把她的病历给我看看。”
他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历,垂眼看了起来。
医生怕他看不清楚,在一旁说:“病人有慢性胃炎,可能和长期饮食不规律,吃的东西过于粗糙有关。但是这次发得这么厉害,我估计病人最近经常喝烈性酒,伤了胃粘膜。今天晚上的空腹只是一个诱因。”
林越诤将眼神从病历上收回,扫向一旁的舒旻。致病的理由并不光彩,舒旻有些赧颜,将眼神投去了别的地方。
医生顺着林越诤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舒旻,笑了笑,还是说出口:“这姑娘看着不像是那么能喝的。”
林越诤收了病历,递给医生:“江医生,时间也不早了,这里有我照看,就不多耽误你休息了。我叫司机送你。”
江医生忙推托:“不用麻烦,不好专门叫王师傅来送的。”
“他刚从二环取了车过来,顺路送你一程。”
江医生见状,也就不再推辞,转身嘱咐了舒旻几句,切记注意饮食,再不可喝酒,这才笑着同林越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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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越诤送完客再回房间时,舒旻的小吊瓶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林越诤静静站在门口,等那药水打完。他像是有什么要说,几度欲开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舒旻觉得在他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哪里都不对劲,时刻都有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生怕哪里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情,就唐突了他。她在心里找了很久话,也没想到该怎么跟这个人打开话题,干脆噤了声,一心盼着赶紧打完针告辞。
大概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就在舒旻水深火热的时候,林越诤返身出了门。
舒旻长吁了一口气,仰脸看着那点滴。五六分钟后,药水终于见底了,舒旻笨手笨脚地准备自己抽针,似算好了时间一般,林越诤再度推门而入:“别乱动。”
他从一旁的药盘里拿出药棉,在舒旻面前屈膝半蹲下,握住她打针的手,擦药、拔针,一系列动作利落完成。舒旻接过药棉,自己按住,正准备开口告辞,林越诤先开了口:“我煮了粥,出去吃一点。”
舒旻僵了一下,还是跟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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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旻站在门边看了眼林越诤的房子,大而空旷的复式楼,装得却很简约,整间屋子里只有黑白灰三色,单调得近乎清寡。四周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形形色色的油画、水彩画,有一些名画真迹,更多的像是近几年一些年轻画家的作品。因着这个缘故,他的屋子反倒像个大画廊。
舒旻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幅水彩画上,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在那幅画下站定,出神地望着。
那幅画上,大片大片的黑云、薄雾将一片汹涌的大海笼罩着,耀眼而逼真的光线从层层黑云的边缘透出,隐隐仿佛看得见十万米高空上一轮白蒙蒙的,似有似无的惨阳。旋涡式的构图让整个画面生动逼真,动感十足。舒旻站在画下,只觉得那滔天海浪要从画里兜头打来,又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画里透出的天光吸进去一般。这幅画的作者对光影出神入化的运用,以及那种宏大画面感激得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连忙去找署名,她只道是某位19世纪英国学院派画家的作品,但是看向署名,却只轻描淡写地落了一个Terrance.Lin。
舒旻听EVA说过,林越诤曾在巴黎开过画展,委实是个能写会画的主,她疑心这画是他画的。
“三年前,我路过黎巴嫩北部海域,遇到了一场暴风雨,咳……”林越诤并不看她,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舀粥,“不过是极普通的自然景观,却像刻在我脑子里一般。”
舒旻一边瞧那画一边问:“你那时候,是在怕着什么吗?”
餐桌前的林越诤手猛地一滞,良久,他才云淡风轻地说:“过来喝粥。”
舒旻整颗心都被那画所吸引,喃喃道:“一定是怕的,我见过这样的黑云,这样的雾,当时觉得……很怕。过后也就像刻在脑子里一般。”
且看着,她的目光再度落向林越诤的英文签名,她本不过是习惯性地想认仔细记住,不料一看之下,似有什么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的心跳骤然一停,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吸了口气,又将脸凑过去了一些,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那签名。
她之所以那么着重地看那签名,不惟是那签名写得异常优美,飘逸灵动得像出自早期电影里,拿着鹅毛笔在羊皮革手册上挥毫的大作家,而是那字,她见过,不但见过,而且一度还镂刻进她的心底。她缓缓回过头,睖睁地望着林越诤,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底有多久了?她忽然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年找了这字的主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