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之明》林沐儿

19、心意

　　这天晚上，一家人围坐一圈，徐娟的好厨艺，暂时扫却了各自心头的烦忧，吃饭的气氛尚算融洽和乐。吃完饭，倪乐和孙芸婕再坐了会，便告辞回去。
　　倪乐和孙芸婕已经住到一起，这也是徐娟同意倪大庆让他们及早定下来的原因，因为徐娟担忧，如果这个时候孙芸婕怀孕了，怕他们一害怕把孩子拿了。徐娟虽然生长在村镇，但心胸并不狭隘，像孙芸婕比倪乐年长两岁，徐娟都没介意，她关心的是倪乐要承担房子的压力，她关心的是如果未婚生育，对他们不利的影响，她关心的是孙芸婕是独生女，倪乐以后要照看四个老人和孩子的辛苦......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就是父母。
　　倪乐和孙芸婕离开后，倪大庆和徐娟仍然不死心要让倪飒给关暝电话，让他至少晚上回家来。倪飒费劲口舌，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打消念头，倪飒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全都要死在如何给关暝圆谎上了。
　　晚上，倪飒把父亲安排在客房，自己和母亲同睡。倪飒记得，自从长大到可以一个人独睡后，再没有和母亲一起睡过了。
　　倪飒洗完澡进房，看到许娟还没睡。
　　“妈，都快十点了，还不睡？今天不累吗？”倪飒爬进被窝，双手习惯地爬上徐娟的肩膀，轻轻按揉着。
　　从建德到杭州，再从车站到倪飒住的地方，几乎坐了一个下午的车，徐娟怎么可能不累。只是心里压着好多事儿，她睡不着。徐娟拉下倪飒的手，握在手里，看着她问：“小飒，你和妈说实话，关暝是不是经常晚上不回家？”
　　连倪乐、倪大庆都会对倪飒说的话产生疑虑，更何况是生她养她的徐娟，之前徐娟会给倪飒帮腔，就是看出倪飒的为难，不想逼她。现在只有母女两人，徐娟想要好好和倪飒说说体己话。
　　徐娟温柔的问话，就像一枚□□，让倪飒几乎把持不住地酸了鼻子，但她不想让徐娟担心，更何况，这段时间，关暝待她还不错。
　　倪飒安抚许娟，说：“妈，我不瞒你，他真的好忙，有时忙到我们好几天见不到面都有，像这样晚上回不了家，也是没办法的事。”看徐娟急了，倪飒赶紧接着说，“但是他对我很好，只要有时间，就会送我上下班，他喜欢和我在家吃饭，在他的督促下，我做菜的手艺可有不小进步哦。”
　　“真的？”徐娟将信将疑。
　　倪飒重重点了两下头，说：“妈，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住得这么好，真的不用担心我。”
　　徐娟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捏了捏倪飒的脸颊，心疼地说：“从小你就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没到受不了都不会说，虽然你嫁人了，可你永远是我女儿，有什么难过的事，别憋着，一定要告诉妈，知道吗？”
　　“当然，如果关暝敢欺负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老爸老妈，让你们给我出头。”倪飒笑着说。
　　徐娟笑着点头。
　　“妈，你别老是操心我，你自己可要注意身体，药不能断，要准时复诊。”徐娟的身体，一直是倪飒的心头痛。
　　“吃饭前不才和你说过我吃好、睡好、不和你爸置气，身体倍儿棒嘛。”徐娟卷着舌头说儿化音，逗得倪飒乐不可支。
　　倪飒笑着挤眉弄眼：“我知道妈才不屑和爸一般见识。”
　　徐娟被倪飒的样子逗笑，只要和女儿说说话，她心里的烦恼总是能消散不少。不过，转念想到儿子，还是又忍不住愁了：“你嘛，妈可以放心，可是你弟弟......”
　　看着本来还满面笑容的母亲，说到倪乐，又黯然下来，倪飒停下耍宝，小心地问出口：“妈，是房子的问题吗？”
　　徐娟看了她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按理说，男方解决房子是应该，可是自从你爸不做生意后，现在又只是经营小店面，供笑笑读书，平时日常、人情开销，已经都有点拮据，哪里有买房的钱。”
　　倪飒默然，没接话，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徐娟奇怪地看着倪飒，见她要往房外走，唤她：“小飒，干嘛去？”
　　“我去拿下包，放客厅了。”说着，倪飒“啪嗒啪嗒”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又听到倪飒“啪嗒啪嗒”跑回来的声音。倪飒从包里掏出钱包，把包随意扔到一边的沙发椅上，然后跳上大床。
　　看到倪飒拿着钱包，徐娟立刻就明白了倪飒的意思。
　　“小飒，不行。”徐娟立马阻止，“这房子应该是我和你爸想办法，不能......”倪飒轻轻打断徐娟的话，说：“妈，我也是家里一份子，我怎么可能看到你们这么辛苦而无动于衷。”说着，掏出一张卡，塞进徐娟手里：“妈，对不起，毕业这么几年，我不会赚大钱，也没攒下很多，这卡里有两万多，我知道杯水车薪......”
　　“妈不能拿。”徐娟没等倪飒说完就往外推。
　　倪飒急了，委屈：“妈，你是嫌少吗？”
　　“傻孩子，你知道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着啊。”
　　许娟圈住倪飒的手，唇边挂着欣慰的笑，说：“你有这份心，妈就很高兴了。在芸婕家，我跟你爸和芸婕她爸妈的确因为房子商量了很久，不过这一趟没白跑，最后我们商定双方付首付，由你弟弟和芸婕来供房。”
　　倪飒一喜：“他们同意？”
　　“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真的要我们卖了家里的房子在杭州买房吗？”
　　“那首付要多少？”倪飒问。
　　许娟身体往后靠，没有立刻作答，好似在回想那时是怎么商定的。
　　“两家平分，我和倪乐私下说过，先买小户型过渡，十来万的话，我和你爸还是能想点办法。”许娟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十万的积蓄，所谓的办法，就是拿房子抵押贷款。
　　倪飒看母亲并未有一丝轻松的神态，知道这十万也定是要花费他们一番心血。手心不禁握紧，卡片棱角刺进肉里，倪飒也不自知。
　　“那太好了。”倪飒故作轻松，把卡递过去，“妈，这卡你还是要拿着，就算不给乐乐，给你们做生活费也好。我现在基本花不了几个钱，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这张卡打钱，是我给妈和爸的。”
　　“小飒……”
　　“妈，就当是我报答你们的吧。”倪飒委下身，把脑袋靠在许娟肩膀上，声音有点闷。她没有能力让父母什么都不用做享清福，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点。